顧筱筱感覺身子像是被碾壓了一次又一次,若非溫瑾給她輸送著生發之氣,她恐怕早已力氣用盡。阿青在旁邊給她鼓勁勸勉的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又好像遠在天邊。不知過了多久,下*體猛地一縮,整個人突然輕鬆下來,而人也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程雨青抱著浴血的胎兒,呆若木雞。


    溫瑾覺得奇怪,過來一看,也被嚇住了,她顫抖地手伸到嬰兒鼻尖,像是被蟄到了一般,她立刻把嬰兒從程雨青懷裏搶過來,然後用力拍打嬰兒的青紫的屁股,可是一連十來下,那個嬰兒仍舊沒有絲毫反應,她又立即輸入生發之氣,那氣息卻如入空虛之地,她絕望地抽迴手,與程雨青對視一眼,又看向臉色煞白的周卿雲。


    “周師兄……”程雨青聲音哽咽,叫出個師兄後就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周卿雲腳步踉蹌地走過來,從溫瑾手中接過那已經逐漸僵硬的嬰兒,他用清潔術給嬰兒清洗幹淨,輕輕撫摸著孩子逐漸僵硬冰冷的身體,然後將頭埋在嬰兒小小的身體中,整個身子都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


    程雨青和溫瑾俱是眼中含淚,不約而同地背過身去,用手掩住了口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卿、卿雲!”顧筱筱嘶啞的聲音傳來,周卿雲立即抬起頭來,卻是背對著顧筱筱,他拭去臉上的的淚水,將孩子交到程雨青手中,傳音道:“把孩子帶出去,別讓筱筱看到。”


    程雨青點頭,就要抱嬰兒出去,卻聽到顧筱筱嘶啞尖叫的聲音,“阿青……”程雨青腳步一滯,聽顧筱筱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阿青,把孩子給我。”她之前雖處於昏迷之中,卻並不是全無意識,或許是始終沒有聽到嬰兒降生後的哭聲,她心中焦急,用盡全力抵抗住身體和神識的困倦,讓自己清醒過來。


    “筱筱!”周卿雲用身體擋住了顧筱筱的視線,“你身子尚且虛弱,先好好休息。”顧筱筱不理會他,“阿青,把孩子給我!”她直覺不好,尖叫著,掙紮要起身,卻被周卿雲抱住,“筱筱,別看了,別看了,孩子、孩子已經不在了……”周卿雲說到後麵,聲音都哽咽住了。


    顧筱筱身子一僵,隻覺得耳邊一片轟鳴,眼前一片漆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明明那麽健康,那麽活躍,每天都要踢打她的肚子跟她玩耍,吵鬧著要吃蘊含靈氣生機的東西,即便她受了重傷,可是並沒有直接傷害到他!他,怎麽可能因為早產就沒了?


    不可能,不可能!或許是強烈的精神刺激,顧筱筱眼前突然又恢複了光明,她看到周卿雲憔悴傷痛的麵龐,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想要尖聲嘶吼,想要放聲發泄,可是最終隻是在那裏無聲流淚。


    程雨青一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抱著那死去的嬰兒迅速出了房間,溫瑾也隨之退了出去。


    周卿雲把顧筱筱擁入懷中,“筱筱,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好不好,你別這個樣子!”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又如何能再承受失去筱筱的傷痛,他再也控製不住眼中的淚水,一滴滴落在顧筱筱的脖頸之上。顧筱筱猛地將頭紮進周卿雲的懷中,終於發出了她壓抑的哭聲,一聲聲,哭斷腸。


    他們的孩子,他們一心期盼的孩子,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沒了,如何不令他們痛徹心扉。


    剛一出了房間,就看到流雲道君守在外麵,程雨青吃了一驚,叫道:“爹!”


    流雲道君點頭,把程雨青拉到一邊,“把孩子給我。”


    程雨青把孩子遞過去,“爹,你可有辦法救這個孩子?”


    流雲道君接過來,從儲物戒中找出塊布包裹起來,看到自家女兒眼睛中的希冀,不由地歎了口氣,“這是個死胎,為父也無能為力。你且守在這裏,多勸勸是你師兄。”說罷,瞬移離去。


    程雨青茫然無措地看著流雲道君剛才站立的地方,爹爹把那個死胎要去作何?她要如何向周師兄交待?罷了,還能如何交待,隻能實話實話。


    流雲道君瞬移到了歸元道君的洞府外,雖然師兄已經告知那兩個上界來人,生下來的是死胎,那二人非還要親眼所見才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即便他們是這個界麵最頂尖的強者,可在麵對上界來人時,仍舊渺小得如同螻蟻一般,尤其他們背後還有這麽大一個宗門,這麽多的弟子。


    流雲道君進入洞府,在歸元道君的示意下,將那死嬰擺在了鬱長青和張士瑜麵前,鬱長青剛要起身,被張士瑜淡淡看了一眼就不敢多動彈,張士瑜的神識將嬰兒從頭到腳、從內到外,細細察看,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最終,他失望地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這一趟是白來了,果然是死胎,已經沒有了絲毫生命跡象。


    歸元道君拍拍流雲道君的肩,“將孩子處理了吧,莫再讓他們看見。”


    流雲道君點頭,跟兩位上仙告了退。


    出了洞府,飛身到了一處懸崖峭壁,這是萬劍宗的禁區,懸崖之下被稱為墜仙淵,也是中央大陸十大險境之一,蓋因掉落下去的修仙者,沒有一個再能上來的,就是化神大能也是如此,在萬劍宗損失了一個化神修士,也未查明墜仙淵的情況下,隻好將其視為禁地,不允許弟子來此。


    流雲道君說不好心中的感覺,他就是不願意將這個死嬰焚毀,或許是出於卦師的直覺?可這明明是一具死嬰,沒有唿吸、沒有心跳,連皮膚就是冰冷的。他腳步沉重地走到懸崖處,往下望去,被雲霧遮蓋了視線,連神識都被遮蔽,根本無法探查到墜仙淵下的情況。


    流雲真君又看了看懷中的嬰兒,麵容雖還未長開,但也隱約有了幾分周卿雲和那個女修的容貌,若能長大,一定能成長為不遜於他父親的修士,可惜,天道終是不允。


    唉,流雲真君雙手托著死嬰,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突然,流雲真君猛地收迴雙手,然後迅速在自己周圍布下一個結界,心跳驀地加速,砰、砰、砰……


    他聽到了什麽,感受到了什麽?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圍枯萎衰敗的草木,看到一個個屬於生機的綠色光點漸漸匯入這具死嬰的體內,而這個嬰兒僵硬的身體,也漸漸開始發軟、發熱,那心跳聲也逐漸地從無到有,越來越清晰。


    這嬰兒一下子睜開眼睛,雙眼赤紅,仿佛血池一般,他嘴一張,發出嘹亮地哭聲,讓結界中的流雲真君眉頭微皺。他輕輕地拍了拍這個嬰兒,嬰兒立即停止了哭聲,好奇地看著流雲真君,然後嘴一張,一口咬在流雲真君手臂之上,這嬰兒明明沒有牙,可是流雲真君卻感到了疼痛,他的肌膚並沒有破,也沒有血液流出,但是卻分明感受到了自身生機的流失。


    流雲真君心頭一凜,稍一用力,就將手臂從嬰兒口中掙脫出來,心中驚駭震撼,這無相之體,果然恐怖可怕!


    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容留這個世間?到時生靈塗炭恐怕都是輕的!他要立時把這個嬰兒斃在掌下,手在拍下去的瞬間,卻看到那嬰兒純真的笑容,咧著嘴朝他開心地笑著,不知怎地,心忽然一軟,他想到了阿青小時候,也是這般軟軟的,就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唉——流雲真君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又從儲物戒中召出一塊流金錦緞,將這個嬰兒緊緊包裹起來,又取下腰中一塊鎏金佛玉佩掛在嬰兒的脖子上,摸了摸嬰兒柔軟的小臉,輕歎一聲:“是生是死,端看你運氣了!”


    說罷,流雲真君撤下結界,將嬰兒拋下墜仙淵。


    荒郊野嶺之中,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青年僧人漫步其中,這僧人一身僧衣雖然陳舊,可是穿在身上卻不顯邋遢,尤其這僧人還長了一幅慈眉善目的好相貌,單是他看著你,就仿佛是被佛祖那悲天憫人的雙目凝視。


    忽然,這僧人耳朵一豎,頭猛地一抬,手中紫缽迅速拋向空中。


    紫缽飛到天空越變越大,接住高空墜落之物,然後緩緩落在青年僧人的右手掌上。


    紫缽中央,赫然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肌膚還有些皺皺巴巴,還沒有長開,但看其眉眼,倒是眉清目秀,尤其兩隻如黑珍珠般的眸子,晶亮亮的十分靈動。最為討喜的是,這個嬰兒從高空墜落下來,不但不哭,見到他後,還笑的很是開心。


    青年僧人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嬰兒小臉,手指觸到嬰兒的唇間,立即被其咬入口中,頓時感覺到生機從體內流出,青年僧人大駭,將手指抽了出來,小嬰兒咧咧嘴就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有無數綠色光點匯入體內,而周圍的草木都迅速地枯黃衰落,生機盡斷。青年僧人眉頭皺起,又將食指伸入小嬰兒口中,周遭綠色光點進入嬰兒後再沒有新的產生,反而隨之流失的是自己生機。


    慶幸的是,小嬰兒隻是有吮吸了幾下,就閉目沉沉睡了過去。


    青年僧人麵色有些發白,心情頗為沉重地看著紫缽中的嬰兒,又看了看那脖子上的雕佛玉佩,然後重重歎了一聲,將紫缽收入丹田,右手抱緊這小嬰兒,繼續邁步前行,腳步卻比之前沉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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