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安說話向來沒什麽顧忌,太後噎了一下,道;“也不能這麽說,陛下自然不能如常人一般。”


    李慕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齊景煥看了看沈幼安的臉色,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不免有些失落,哪怕是生氣也好啊,好歹證明她在乎自己啊,可是沒有,前世沈幼安到死都沒能讓齊景煥聽見一句她喜歡自己的話,如今重生,沈幼安雖沒有剛開始時那麽排斥自己,可齊景煥也不敢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就是這一點讓他犯了難,他想跟沈幼安有更深一步的親近,可是他又不敢,堂堂天子,站在人屋外聽人牆角,還時不時擰眉歎息,也不知在憂愁什麽,不過能站在太後的寢宮外聽牆角的人也就隻有陛下了。


    還是沈幼安先看見了他,本在聽著太後說話,總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抬首恰好對上齊景煥的眸子。


    齊景煥也沒料道她會突然抬起頭看向自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發現了,對著沈幼安笑了一下,抬腳走了進去。


    沈幼安同李慕安起身給他行禮,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免禮,而後又給太後行禮,太後見是他,道;“陛下這會怎麽有空過來,政務都處理好了嗎?”


    齊景煥有些心虛的點點頭,坐到沈幼安身旁,沈幼安遞過一杯茶給他,他頓時覺得剛剛受了傷害的心靈被治愈了,淺啜一口,道;“母後在同幼安她們聊什麽呢?”


    這就是一句普通的問話,為了避免自己突然到來這談話的內容被中斷,氣氛會尷尬,豈料李慕安直接接過去道;“在聊陛下您的妃子們呢。”


    她興衝衝的接了話,齊景煥陰森森的瞪了她一眼,她縮了縮脖子,自己說錯什麽了嗎?目光茫然的看向沈幼安求救。


    沈幼安倒是沒有看她,她向來以齊景煥為主,見他還是穿著走時的那件黑底黃紋常服,臉上微微有些細汗,起身道;“陛下沒坐轎子過來嗎?底下的宮人怎麽那麽不仔細,奴婢伺候陛下去洗洗臉。”


    齊景煥微怔一下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自然歡歡喜喜的應了,跟著她去洗臉。


    被沈幼安忽略的李慕安哀怨的捏起一旁的糕點往嘴裏塞,幼安姐姐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齊景煥走在沈幼安前頭笑的一臉得意,也不知有什麽好笑的,到了偏殿,宮人端上一盆水,沈幼安拿起托盤上的帕子放到水裏,弄濕後,擰幹給齊景煥擦臉,一邊擦一邊道;“陛下熱不熱,黑袍子穿著好像比其他顏色的衣服穿著熱一些。”


    齊景煥拽了拽衣領道;“是有些熱。”


    沈幼安見了,又給他擦了擦脖子,帕子觸及脖子上的皮膚,齊景煥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她不解的抬頭看他,他輕扯嘴角道;“再往裏麵擦擦,熱。”


    他麵帶輕佻,本就生的俊朗,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眼角微微翹起,沈幼安現在才發現,他長的同太後那麽像。


    見她沒什麽反應,齊景煥翹起小拇指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劃了一下,沈幼安臉一紅,想要抽迴自己的手,偏他按住不放,隻得道;“陛下自己來好不好。”


    “不好。”


    “那陛下鬆手,您這樣,奴婢沒辦法擦。”


    齊景煥笑著鬆了手,等著她的進一步動作,沈幼安伺候他慣了,便將手往裏麵伸了伸,也不覺得有什麽,隻是齊景煥的臉色就有些不對了,在她企圖將帕子伸向更裏邊的時候再一次按住了她的手,道;“行了,不用擦了。”


    沈幼安縮迴手,道;“陛下不熱了嗎?”


    他衣袍裏還有些細汗,禦書房同轎子裏都置了冰,也不知這一身的汗怎麽弄出來的,沈幼安有些不解。


    齊景煥感覺體內有一股邪火要衝了出來,聽她這麽問,暗付,本來不怎麽熱的,讓你這麽一弄更熱了,嘴上卻道;“不熱了,等晚些時候迴聖寧宮沐浴,換身衣服就好了。”


    沈幼安點頭,將帕子搭到架子上,再次迴到暖閣時,太後說自己累了,要歇息了,對於自己一來,母後就下逐客令的行為,齊景煥有時候也很無奈,在母後心裏,他是那種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的人嗎?每次過來母後總是以為自己是因為幼安才過來的,沒說上幾句話便說累了,要攆人,雖然,他確實是因為沈幼安在這裏才過來的,但是他也想同母後多說說話啊,也不知道母後整日都同幼安聊了些什麽,也不說給自己聽。


    到了永壽宮門口,齊景煥的轎子停在那裏,知道在這裏沈幼安不會陪自己做轎子,這會子不怎麽熱了,索性就棄了轎子,陪沈幼安一起走。


    李慕安站在原處不知道是跟上還是不跟上,沈幼安迴頭看了她一眼,道;“慕安怎麽還站在那裏。”


    李慕安一笑,剛要跟上,便聽齊景煥道;“你自己也認識路,天色也不早了,去找李宏茂跟他迴去吧。”


    末了還加了句,“明日就不必進宮了。”


    李慕安吸了吸鼻子,道;“哦。”


    然後也不看齊景煥,委屈的看向沈幼安,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臉上就差寫著幾個大字,看吧看吧幼安姐姐,陛下欺負我。


    沈幼安果然不忍心了,拉了拉齊景煥的衣袖,齊景煥皺了皺眉,有些不樂意,這女土匪慣會裝可憐,哄得幼安偏向她。


    李慕安向來知道打蛇要打七寸,陛下這人看著兇巴巴的,但大多不會拒絕幼安姐姐的要求,見沈幼安拉著陛下的衣袖,便知道她要替自己說話了,還未來的急高興,便聽沈幼安道;“陛下,慕安性子莽撞,宮中貴人多,未免衝撞貴人,派個人送她到世子那裏去吧。”


    這下子齊景煥樂了,笑眯眯的道;“行,讓宜春送她過去。”


    說完便拉著她走了,李慕安愣在了當場,看著齊景煥同沈幼安離去的背影,心碎的稀裏嘩啦的,幼安姐姐你不愛我了。


    走在路上,齊景煥哄著沈幼安道;“母後今日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沈幼安抬手看了他一眼道;“太後說不能同陛下說。”


    “你同朕說,朕不會告訴太後。”


    “那也不行,奴婢答應了太後的。”


    齊景煥輕笑了一聲;“行,那朕不問了,隻要不是說朕壞話就好。”


    “怎麽會?”


    “怎麽不會,朕今日去時就聽見李慕安那丫頭在說朕來著。”


    沈幼安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怕他誤會李慕安,便道;“慕安沒有說陛下的不是,隻是今日恰好遇見了賢妃同福慧大長公主,才多說了兩句。”


    齊景煥眯了眯眼;“你們遇見了賢妃同福慧大長公主。”


    他今日還未來得及聽暗衛匯報,還不知福慧大長公主又進宮了的事情,他本就不喜福慧大長公主,如今又借著榮親王和德親王威脅自己,企圖將她那個女兒扶上皇後的位子,雖然他不在乎這個,但齊景煥就是煩心福慧大長公主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那皇後的位子是幼安的,憑她女兒那樣也敢肖想那個位子,再說了,他現在就遺憾沒能早重生一年,導致宮中如今那麽多妃子不好處理,豈會再給自己找麻煩,如榮親王要求的那般,再弄個貴妃進宮。


    反正他現在就是對福慧大長公主厭惡到了極點,忽然想她剛剛說到了賢妃,便道;“賢妃同福慧大長公主在一起?”


    沈幼安見他麵色不欲,有些膽怯的迴道;“是啊。”


    齊景煥湊近沈幼安道;“你別怕,朕不是衝你發火,朕是氣賢妃呢,竟和福慧大長公主走到了一起。”


    他湊得太近,都快貼上了她的耳朵,她縮了縮脖子;“奴婢知道了,陛下別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聽她這麽說,齊景煥愉悅的笑了,負手道;“朕不氣了,她們哪能讓朕生氣。”


    剛還說氣賢妃,這會又說她們不能讓自己生氣了,不過他說什麽,沈幼安向來不會辯駁,哪怕是這般前後矛盾的話。


    迴到聖寧宮後,沈幼安便伺候著齊景煥換了身白底藍紋的常服,將他頭上的束發金冠拿下,又要去給他端茶,看著她這忙前忙後的樣子,齊景煥突然拉著她的手道;“別忙活了,讓其他人去忙,你陪朕坐坐。”


    “今日你沒被她們欺負吧?”


    “哪能啊?好端端的她們欺負奴婢做什麽?更何況還是在太後的宮門口。”


    齊景煥垂首,勾了她的手指,輕笑一聲,“傻樣兒。”


    沈幼安無語,哪裏傻了。


    齊景煥瞅著她一臉迷茫的樣子,又道;“朕估摸著也是沒什麽事的,阿茂府裏的那丫頭在你身邊,定是不會讓人欺負你,若是真吃了什麽虧,這會子都要鬧的人盡皆知了,不過朕看那丫頭今日看朕一副不太對盤的樣子,那福慧大長公主定是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了吧。”


    沈幼安見他猜的都如此準確,也不瞞他,便同他一五一十的說了,不過福慧大長公主的性子向來如此,今日說的已經不算過分了,其實,也沒說幾句話,不過就是慕安吃不得虧,差點動起了手來。


    齊景煥聽他說完,捏著她的手道;“日後再這樣,你不必攔著,讓她打,那丫頭不會吃虧。”


    沈幼安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她還想說,她真沒有以德報怨的性子,賢妃她們挨不挨打與自己何幹,她不過就是擔心慕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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