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東臉上那一大塊腫,算是徹底跟外頭說了他和褚唯願的關係。一大夥人指著紀珩東那張破了相的臉像是撿了個天大的樂子,圍著他你一下我一下七嘴八舌起來,重點自然是全放在倆人的戀情上。


    陳良善摟著陳良辰,有點幸災樂禍。“紀老四你比我厲害啊,我們家良辰別說沒有兄弟姐妹,就是當初我爹媽知道了我倆的事兒也不過就是……媳婦兒,怎麽著來著?”


    陳良辰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故意配合著陳良善清脆的應了一聲。“媽說讓我們速戰速決趕緊扯證去!”


    一旁的江北辰抱著兒子,晃著懷裏寶寶的小手慫恿他去捏紀珩東的臉,也跟著八卦道。“可不是,你說這同樣都是暗渡陳倉哥哥妹妹的,怎麽你就挨了打呢?我瞧著……褚穆這迴可是下了死手了,聽說都骨裂了。來,張嘴三哥瞅瞅,是不是牙都沒了?”


    褚唯願護食兒,本來紀珩東挨了褚穆的打她就心疼,何況一幫人這麽沒邊沒沿兒的嘲笑。


    她掐著腰站在紀珩東前頭,擋住他青腫的臉。“不許笑不許笑不許笑!!都沒挨過打是吧?”


    褚唯願氣的兩道秀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了,往那兒一戳,活脫脫一個小花木蘭。她還記著昨天晚上紀珩東迴來的時候,她起來喝水,在屋裏找了一圈發現沒見紀珩東人,有點慌了,正拿著手機給他打電話就見著他拿手擋著自己半張臉迴來了,那一身衣服上,褲腿,袖子,盡是些泥巴。


    褚唯願嚇了一條,三步兩步跑過去拿開他的手,差點報警。“這大晚上的你出去跟人打架啦?!”


    紀珩東怕她著急,趕緊否認。“沒有,跟你哥聊會天。”


    聊會天臉能聊成這樣?褚唯願不放心,忙去小冰箱裏拿了冰袋和棉簽蹲下給他處理傷口,動作小心輕柔的生怕碰疼了他,擦著擦著,眼淚就出來了。


    “他打你了?”


    紀珩東沒說話,隻把她的手擱在自己臉上放著。


    褚唯願甕聲甕氣的扔了手裏的棉簽,賭氣的拿出手機就要給褚穆打電話,忿忿的。“憑什麽打人啊!有話衝我說啊,悄沒聲兒的找你算什麽。”


    紀珩東不聲不響的從她手裏抽走電話,手下用了力把她抱在自己腿上。“他也是為你好,咱倆暗渡陳倉這麽長時間,他作為哥哥,不知道這些事兒對你也還是有愧疚的,不讓他從我這找迴來,終究說不過去。再說了,讓他打一拳換他吐個口,也值了。”


    褚唯願窩在他懷裏,心裏堵得難受。“那他同意了嗎?怎麽說?”


    “小爺出馬!一個頂倆!”紀珩東拍拍胸口,嘴邊一大塊淤青有點滑稽,褚唯願揪著他的耳朵,破涕為笑。“瞎逞能吧你就。”


    紀珩東頂了頂右半邊臉,掂了掂懷中的女孩,忽然覺得歲月對他來說,並非那麽無聊乏味。


    這邊,王謹騫抻著脖子往她身後看,遺憾的搖搖頭。“挨打倒是沒少挨,但是像這樣……讓大舅子給揍成這個德行的,還真沒有。”


    “呀!!!!”褚唯願氣的直跺腳,“王謹騫你找死呢是吧!!你信不信我告兒嘉魚姐是你買了她樂團讓她一準跟你散夥!”


    王謹騫沒想到褚唯願這小妮子現在敢威脅人了,不服氣的一拍大腿。“嘿!你敢?小願願不用你美,現在天高皇帝遠的你爹不知道,等你迴了家你信不信我第一個衝上去在院兒裏拿大喇叭宣傳你倆的好事兒?”


    褚唯願這丫頭願意較真,但凡跟別人鬥嘴輸了得慪氣好幾天,偏偏王謹騫不知死活的衝上去非得跟她鬥,眼看著褚唯願就要炸毛衝上去了,紀珩東拿著個冰袋慢條斯理的把褚唯願按了迴來,狹長深邃的眼睛圍著這些人掃了一圈,擺出一副愛誰誰的架勢來。


    “怎麽著,是不是看小爺這德行特解氣啊?啊?我還就告兒你們,打,我確實挨了,你們想樂就樂吧,江老三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追人家楚晗幹的那些事兒了?還有你,王謹騫,跟女人過不去算什麽能耐啊,你要是能把你們家小魚兒弄的服服帖帖見著你不躲那才叫本事呢!”


    說完覺著特解氣,紀珩東迴頭拉起褚唯願的手,中氣十足的嚷嚷一句。“媳婦!走,咱迴家!”


    看著這對兒小鴛鴦手拉著手趾高氣揚的背影,眾人啼笑皆非,但彼此目光交流間,卻又都帶著欣慰和高興。


    終於啊,這最能折騰的兩個人,到底是在一起了。


    給褚唯願買的車,倆人都不想走海關辦托運,一合計紀珩東打算帶著她一路開迴北京,途徑那些省份和城市還能來個自駕遊。


    於是等在海南這邊送走了一幹客人,倆人就順著高速啟程了。


    其實紀珩東也有私心,想著一旦迴去了倆人勢必要被分開,他又得忙著處理手上那些事情,隻怕這樣消停的日子不會太多。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她好好在外頭玩一玩,算是對褚唯願一個補償。


    兩個人從三亞的高速出發,一路沿著湛江到廣州,再從廣州去了武漢,最後才順著河南迴家。總共用了十天,在廣州和武漢各住了兩晚,去看了看當地有名的建築景點,吃了最有名的茶點和熱幹麵。


    褚唯願第一次這樣邊走邊玩兒,還是跟著紀珩東一起,又新奇又期待,在路上連和他換班開車都不覺得累。整天都笑嘻嘻的像是打了雞血,興致十足。


    紀珩東以前覺得出去旅行逛景點什麽的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兒,往年雖然都是他張羅度假也不過是挑個名氣大人少的地方,但是看著一路上褚唯願又蹦又跳的樣子,忽然感覺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


    這麽折騰下來,倆人是在正月快結束的時候才迴的家。眼見著就要開春了,連著城裏的風刮的都沒有那麽冷了。


    …………


    褚穆臨走時給紀珩東下的死命令,不管再晚,都不準褚唯願在紀珩東那裏過夜,務必要把人送迴家裏。褚穆這麽做的用意一是為了保護妹妹,二是也為了紀珩東鋪路,讓褚唯願天天迴家在親爹跟前晃兩眼,多少還能給他留個印象分。


    已經一個星期了沒看見她了啊……紀珩東惆悵的坐在卡座裏,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想著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跟著褚唯願招搖過市去她家裏正兒八經的管那個看著就膽兒突的人叫聲爹呢?


    身後的蔣清風跟人簽好了協議,才緩步過來打斷紀珩東的思緒。“紀少爺。”


    紀珩東迴頭朝他一揚眉,“都弄好了?”


    “都好了。”蔣清風朝著紀珩東微一鞠躬,分寸禮數顯然都是代表了他對紀珩東最大的尊敬。


    紀珩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蔣清風身邊環顧一周,淺笑道。“你怎麽說也跟了我這幾年,做的事說的話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按理說我小你這麽多,難為你一口一個四爺的叫著,如今我喊你一聲大哥,也算是把這些年對你那些不尊重給了了。”


    “蔣哥,以後這些地方就都交給你了,以前做的到與不到,就當我年輕不懂事兒吧。”


    蔣清風大駭,慌忙抬眼,好似得了多大的恩惠。都是江湖中人,話一出口就是能聽出帶了三分謙讓之意,紀珩東在他麵前放低了姿態肯如此對自己,也算是他不枉這些年頭肯豁出去忠誠於他。


    不過是低賤人命一條,蔣清風也是在江湖上滾著刀口過來的人,自是能體會到紀珩東這一番苦心。“我要不是妥了托紀少爺的福,別說現在接手這些場子,就是再翻身的機會都不會有,您這一句大哥實在是折煞我了,您放心,不管您將來什麽時候來,來幹什麽,但凡用得著我蔣清風的地方,說一不二。”


    “隻是有件事想鬥膽問問您,要不這心裏,不踏實。”


    紀珩東點頭,昏暗的大廳裏不斷閃爍變化的霓虹燈給他的臉打上一層陰影,更顯他沉穩。“你說。”


    蔣清風想了想,大著膽子道。“您轉手給我的這一條街,都是日日利潤翻倍的買賣,眼下正是好的時候,您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


    紀珩東知道蔣清風擔心什麽,無所謂的笑了笑。“跟別的無關,是我自己不想做了。”


    滿牆壁上陳列的都是進口的酒瓶,裏麵各色酒液被水晶燈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襯著一地絨毯,紀珩東隻感覺曾經的自己在這裏盡情荒唐放縱聲色,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以前覺得好玩兒,年輕膽子也大,總是不怕死弄一些同齡人不敢做的東西,現在可能是一年比一年歲數大了,想安穩點兒,規規矩矩的做人。”


    “而且……”紀珩東想到那個鮮活生動的姑娘,眉眼變得柔軟起來。“她也不再需要這裏了。”


    紀珩東步履緩慢的踏出這個自己曾經用心經營過的地方,姿態瀟灑,再沒有迴頭。


    蔣清風站在原地默默迴味起紀珩東留下的那句話,忽然明白自己這一生所謂風月義氣,其實都不抵這些年輕人一場愛情來的更重要。


    愛能讓人看清自己,能讓人褪去瘋魔,哪怕手無兵器,也依然能為了心上人闖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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