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東沒把褚唯願的走當成是走,他歸結為褚唯願跑了。逃跑。要不然她怎麽會在機場的航站樓裏哭得那麽可憐,就好像是被人逼著再也迴不來了似的?


    機場的工作人員脖子上帶著通行證,站在紀珩東身後瞧著這位爺就盯著那段監控來來迴迴一遍一遍的看心中滿肚子疑惑但也不敢打擾。那監控上鏡頭被推近了四倍才放出來,除去周圍的旅客畫麵中心隻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隻拎著一個箱子,穿著黑色大衣和一件灰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像是在打電話,不一會兒的功夫,女孩忽然蹲下來哭了。


    帶著通行證的男人尋思了又尋思,估計是這個爺的哪個女朋友,看著架勢分手了也說不定。要不人家怎麽會跟著別人飛美國?紀珩東這麽不吭一聲的站在這看屏幕,這裏的工作人員也是壓力山大。“紀總,我去查過了,褚小姐的簽證是旅遊簽,不會長期留在美國的,您要是著急…要不要我們這邊再和洛杉磯機場聯係?”


    旅遊簽……紀珩東把腦子裏想的一萬種可能迅速在心裏過了一遍,萬一她在那頭出事兒了呢?摔斷腿了住醫院沒法迴來呢?萬一她在那頭打算深造留學跟哪個不靠譜的攝影師成立了工作室呢?萬一她……跟別人結婚了呢?褚唯願雖然是祖國人民,可龐澤勳卻是美國公民啊。


    紀珩東朝著機場工作人員道謝過後就步履匆匆往外走,神思混亂,路過大廳的時候,竟然意外的遇上了褚唯願的嫂子,舒以安。雖然不太確定那個消瘦清婉的背影是不是她,紀珩東還是叫了她一聲。


    “嫂子?”


    舒以安本來都已經從紀珩東跟前兒走過去了,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熱情激動的唿喚還有點愣。茫然的一迴頭才發現紀珩東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紀珩東和褚穆是從小長到大的倒黴弟兄,按照歲數舒以安是比紀珩東要小的,但是按照褚穆那兒論,他是怎麽的都得叫聲嫂子。他信步站在舒以安的麵前笑的十分純良,一改剛才冷然的神色。“嫂子您在這兒幹嘛呢?這是從哪兒剛迴來?”


    舒以安下意識的把手中的箱子往身後拖了拖。禮貌的朝他笑笑,“去出差,你在這兒是……?”


    紀珩東被她問的倒是一愣,哼哼著心想總不能說我把你小姑子給整丟了來這看監控吧?他有點心虛,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送一個朋友。沒想到這麽巧,我送你迴去吧。”說著便要伸手去接舒以安的行李。在外麵混了這麽多年,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本事紀珩東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眼就能看出舒以安不對勁來,褚穆工作在外,不管怎麽說他作為兄弟都是要把人安全送迴家的。一路上,因為惦記著褚唯願,紀珩東心浮氣躁的跟著舒以安說了好多有的沒的,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為了想要從舒以安那裏題聽到關於褚唯願更多的消息。


    但是很可惜,直到把舒以安送迴家,他心裏都沒有一絲絲的好受,反而一閉上眼一晃神兒的功夫,褚唯願在大廳中央抱著自己嗚咽的樣子就一股腦的跑了出來。


    和她認識多少年了呢?從她梳著倆個羊角辮跟在自己身後一扭一扭的時候算起,有將近二十年了吧。


    手指也不知怎麽就鬼使神差的摸到了手機相冊裏,他不愛照相,但是相冊裏卻洋洋灑灑的鋪了近千張照片。


    照片的主角除了一起出遊同行的朋友,或者是某一樣物品或者需要截圖記憶的東西以外,剩下的,都是一個人。手指依次往下,就像是她路過了這些年的歲月,相冊裏有她穿著泳衣騎在自己脖梗上和別人在海邊打空中排球的;有她站在地鐵口給一個孤寡老人買食物買棉衣時偷拍的;有她化著精致妝容無懈可擊在台上致辭的;還有一張是他從她那裏偷來的,她畢業時穿著學士服笑的明眸皓齒的畢業照。可能連紀珩東自己都不知道,他一路看一路走,卻始終把她擱到自己左邊靠近心口的位置,小心妥藏,護她風雨無欺。


    他把手機輕輕的抵在自己唇邊,他聽見自己心底裏的聲音在呐喊,他說,願願,我愛你,迴來吧。


    當一個遊戲花叢終日荒唐聲色的男人肯親口承認一個愛字的時候,那就表明他已經在感情這條路上徹悟迴頭肯給自己找一棲安身之處,他願意放過自己了。


    以前紀珩東總偏執的認為自己不需要愛情,最後的歸宿無非也就是和時間較勁等到自己真的老了,玩夠了,再娶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過著最平淡無味的日子,他的年少時光,看過太多紙醉金迷,也親眼見過太多人為名利在愛情這條路上死去,所以他不敢觸碰那東西。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叫褚唯願的人跑來生動鮮活的告訴他說,紀珩東,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時,他才真正審視愛這個字的含義。


    愛不是他在商場pose機上為了美人一笑大額度的走單刷卡,愛不是他在不同的床上得到不同快感時大腦的長久空白,更不是心中曾經久住過的白月光或者未來他欣賞的紅玫瑰。愛是時光,是惦念,是你對她不經意的關心,和完全與你無關也依舊視為自己的責任。以前是他不敢許諾給褚唯願任何的迴應,但是現在不了。


    他要去把她帶迴來,親口迴應她的每一句話,承諾她以愛以真心。


    紀珩東是個行動派,當他做出這種決定之後第一時間就訂了飛往洛杉磯最近的機票,接下來就開始運算一係列把褚唯願抓迴祖國母親懷抱的程序。


    第一,他得摸清了她人在哪,外麵不比家裏,一切他想要胡來的心性都得收著。第二,他要對付的不僅僅是一個受傷不肯跟他迴家的小姑娘,還有一個,不,一群想要把小姑娘據為己有的大灰狼。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紀珩東是堅決不信憑借自己一身風流倜儻就能把人從大洋彼岸帶迴來的,相反,在龐家要是沒點手段就更是難上加難,想到這裏,他心一橫眼一閉,直接把電話打給了褚唯願的親哥。


    褚穆在德國工作繁重,已經挺長時間沒合眼了,聽見紀珩東在這頭聲音悲切態度誠懇的跟自己認錯的表示沒幫他看好妹妹的時候,也沒了心思跟他扯廢話。


    “所以呢?人都走了兩天了你跟我說你沒看好她,讓我在這頭跟著幹著急是吧。”


    紀珩東特別懂事兒,“當然不!我這不是打算幫你把人抓迴來嗎,那龐家水渾池子深的,咱願願又是個旱鴨子,萬一給淹壞了呢?你說對不對?”


    褚穆被工作和老婆的事兒攪得頭昏腦脹,忍不住打斷他。“說,要我做什麽。”那是他的親妹妹,縱然是再寵著她褚穆也是不願意見著她頭也不迴的就往火坑裏跳。說是給她時間想清楚,其實褚穆無非就是利用了褚唯願乖順的性子打親情牌威脅她,可是奏效與否,他心裏也沒譜。


    如今這事兒不能驚動家裏的父母,要不小姑娘迴來非讓人扒層皮不可,自己又脫不開身,現在紀珩東肯親自去看看這個不省心的妹妹,褚穆自然是要給他提供一切便利條件。


    紀珩東也不繞彎子,痛快的很。“我要是去要人人家肯定得說你是誰啊憑什麽啊,但是有你就不一樣了,好歹……也是個正當親屬不是?”


    褚穆懂了,他這是知道自己去不了變著法的朝著他要辦法呢。褚穆簡短的朝著自己的秘書一伸手拿了份文件出來,冷哼一聲。


    “龐家要是不給人,我就找個由頭通緝她讓人給遣送迴來。”


    大舅子威武啊!!!紀珩東要的就是褚穆這一句允許,到時候龐家萬一使了什麽手段他手裏也好有東西去搶,忙興高采烈的掛斷了電話。“成!保證給你全須全尾的帶迴來!”


    迴家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紀珩東就奔著機場去了。那姿態精神頭,好的就跟著去找人談判似的。一想著那傻姑娘看見自己吃驚的表情,紀珩東就躍躍欲試的不得了。直到飛機上了天,還盯著褚穆發給他的一串地址不放。


    這迴,他要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想以前褚唯願嘴裏念過無數次的那句台詞一樣,她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去接她迴家。


    可是紀珩東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褚唯願,正在五千公裏以外的,被她懷著敬畏尊重心情的龐家人殘酷的算計到了一場陷阱裏。


    是的,褚唯願在他的別墅裏,在他的家庭裏,遭遇了人生第二次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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