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東是想把褚唯願直接送到綠羌的,看著車拐進右轉彎的道口褚唯願才反應過來,“不對不對!!我今天迴家,不迴綠羌那邊。”


    紀珩東尋摸著前麵掉頭的路口,“怎麽想起這個時候迴去了?也不是周末啊。”


    “前天往家打電話阿姨說我媽有點不舒服,今天迴去看看。”褚唯願說完抿了抿唇,試探的問旁邊的人,“你一會兒去哪?”


    紀珩東笑的痞裏痞氣的,意有所指。“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就知道是這樣,褚唯願撇了撇嘴,“天天活的這麽不要臉,你小心遭報應啊。”


    紀珩東冷哼,“放心吧,天天跟著我為虎作倀遭報應也落不下你!下個星期他們商量著去泡溫泉,你去不去?”


    一想到這事兒褚唯願小臉立馬就垮下來來,“不去……去不了……公司新簽約了一個模特公司,都是些大牌,過兩天還得去美國跟一場秀,快忙死了。”


    晚上的路燈透過車窗反射過來,襯的後視鏡上掛著的那個水晶丘比特異常的漂亮,細碎的水晶光芒投在車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褚唯願忽然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你和蕭文茵在一起了嗎?”


    紀珩東側著瞥了她一眼有點奇怪,“你們怎麽都這麽問我啊,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你們她是我女朋友了?小爺還年輕,終身大事……早著呢。”


    紀珩東是一個很少很少表露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人,用他的話說行走江湖混跡聲色總是來真的怎麽行?所以在生意場上,他半玩笑半認真的態度很容易迷/惑對方從而達到他不為人知的目的,但是在生活中,這樣的態度才叫人最是捉摸不透,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又是如何打算的。


    所以就是如今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都不能代表這就是他真實的想法。


    褚唯願心裏悶悶的,剛才吃飽喝足的好心情也都隨著那個丘比特一晃一晃的樣子慢慢消失了。估計是察覺到她情緒低落,趁著等紅燈的空檔紀珩東伸手從後視鏡上摘下了那個掛件扔給她。


    “看你總盯著這個,喜歡就拿走吧。”


    “…………”


    “紀珩東,”褚唯願低頭玩兒著那個小小的掛件,有點沮喪。“我那年給你帶迴來的護身符,還在嗎?”


    有關那個護身護,還有一段小故事。


    那是褚唯願高中畢業的暑假,為了慶祝她脫離高三苦海她哥哥決定獎勵她一次旅行,褚唯願在家裏圍著一張世界地圖日夜的琢磨,從南半球畫到了北半球尋思了好幾天,最後才敲定了一個地方。


    ——南亞的內陸,尼泊爾。


    選好地點之後褚唯願就以一種異常高漲的熱情開始策劃了這場旅行,先是到達西藏之後從那裏的邊境直接到尼泊爾,一趟下來十幾天。但是全家都不知道這個寶貝疙瘩怎麽想的挑了這麽個地界,一開始怎麽也不同意。褚媽媽苦口婆心的勸了多長時間都沒用,後來褚唯願為了讓家裏放心特地報了一個旅遊團,簽證辦了機票也出了,等到什麽都來不及反對的時候最後也隻能由著她去。


    臨行前,褚穆送她去機場,給她用得著用不著的裝了滿滿一大箱子。看著她進閘口之前,他拍拍她的頭也是一肚子疑惑。“怎麽非要去那兒呢?之前的定的塞班島不好嗎?”


    褚唯願帶著大大的帽子堅決的搖搖頭,“以後有的是機會去,但是這個地方隻此一次。”說完這個十八歲的少女就帶著行李蹦蹦跳跳的進了候機廳,顯然對這場旅行充滿了期待。飛機起飛的時候,褚唯願看著鉉窗外朵朵白雲有些急迫,心裏悄悄想著之前計劃了多少次的那個秘密。


    她是一個唯心主義者,帶著大多女性的情感至上的思維方式總是習慣性去找一些靈魂依托,所以當褚唯願聽說西藏和尼泊爾強烈的宗教信仰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把自己的旅程定在了那裏。


    因為她想給一個人,求平安。


    因為當時,紀珩東正在遭遇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褚唯願畢業前夕,紀珩東正好從加拿大留學迴國,剛開始著手自己做生意,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是從小家裏給他慣的,給紀珩東就養成了一副愛誰誰唯我獨尊的德行,因此年輕人做事總是不計後果膽大的不得了,用了高價擠掉競爭方盤下了一塊地,第二天他正跟著幾個職業策劃人商量著方案就遭到了暗算。


    先是讓人紮爆了車胎不說,還讓人堵在路口讓對方趁著人多勢眾給他打了個痛快。接著紀珩東就在醫院裏遭到警方盤查,說他涉及商業不正當競爭被監管著在病房裏盤問了一夜。紀珩東剛迴國就碰上了這樣的事兒紀家哪裏能夠袖手旁觀,紀父當場就發怒放出話勢必要給兒子找迴公道,和他幾個從小長大的兄弟也紛紛為他出麵找出這隻黑手。


    一時間,紀珩東陷入渾水的消息傳出了老遠。


    褚唯願因為高考,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也不讓她過問,隻是後來要走的時候她被哥哥帶著去醫院看了他一眼。紀珩東打著厚厚的石膏鼻青眼腫的,慘烈的不得了。就算是那樣,他也還是忍著疼衝著自己呲牙咧嘴的笑,安慰她沒事兒。


    說來也是巧,飛了七個多小時的褚唯願剛入藏就遇上有藏民在朝拜,她強忍著高原反應跟著藏民執著的一步一步去了大昭寺,第二天出境去尼泊爾,褚唯願攥著那個自己跪了很久才求來的平安符差點落下淚來。


    時隔多年,直到現在褚唯願都能清晰的迴憶起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她裹著紅色的毛質披肩,跟著大批大批的遊人在異鄉的萬國寺廟裏虔誠的跪拜,心裏想的,嘴中念的,都是平安兩個字。


    從尼泊爾歸來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醫院裏的人,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家裏的爸爸媽媽講講旅途中遇到的事,誰知剛從家裏出來,就從對麵那幢二層小樓裏遇上了紀珩東。


    哪裏還有一點醫院裏的窘迫樣子呢,他穿著幹幹淨淨的t恤衫正轉著車鑰匙不知道去哪,臉上的淤青和腿上的紗布早就不見了,倒是紀珩東見著褚唯願的時候驚訝了一把。指著她曬的脫了一層皮還帶著點高原紅的臉誇張的不得了。


    “怎麽曬成這個熊樣兒啊?不是去度假了嗎?這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給你送哪挖煤去了。”


    褚唯願看著他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麵前都懵了,一時聲音也高了些。“你不是在醫院裏嗎???”聽著她提高八度的疑問,紀珩東有點不樂意了,“嘿!我怎麽覺著你看見我好好的還挺不高興啊。”


    “沒有!”褚唯願後退兩步急忙給自己辯解,生怕那點心思讓人看出來。“我這是太激動了,這不是看見你高興嘛。”


    “哥哥現在有事兒,等我迴來再帶你去吃頓好的。”紀珩東心情好像也確實是不錯,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欲走。


    褚唯願站在院中那棵大楊樹下,捏著那枚平安符緊張的不得了。猛地喊了一嗓子叫住了紀珩東。才十八歲的女孩遠不如現在這麽會掩藏自己的情緒,動作可以說是野蠻的把手裏的東西扔給他。


    紀珩東眼疾手快的接住,看著掌心裏那個散發著淡淡檀香味道的物件愣了,“什麽東西?”


    褚唯願不敢看他,飛快的說道。“好心順路給你求的,聽說挺靈的,積點德別再讓人打成豬頭了。”還沒等紀珩東說些什麽,褚唯願就轉身跑迴了家。


    當晚,一夥人吃飯,無意間聊起褚唯願送給紀珩東的那個護身符,有識貨的人指出這是廟裏心誠的人需要跟著朝拜跪上一天才能求到的,並非哪裏能隨便買到的紀念品,紀珩東聽後動了動嘴角卻沒說什麽,隻是後來,那個小小的物件被他掛在車裏再沒拿掉過。


    如今聽到褚唯願這麽問他,紀珩東才算是明白這個姑娘到底再不高興什麽,釋然的一拍大腿,“嗨!鬧了半天你尋思這個呢。東西讓我收起來了,外麵的布有些舊了,有時候把車送去保養,那幫不長眼的我怕給碰壞了。”


    怕她不放心,紀珩東又補了一句。“真的,你送我的東西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亂扔啊。”


    褚唯願冷笑兩聲把那個水晶的丘比特扔到了手扣裏,瞪著眼睛威脅他,“丟了你就死定了!”


    紀珩東把車停到外麵的花園裏就不再往裏開,兩個人順著那條走過無數次的林蔭道慢慢往院兒裏走,紀珩東動作十分自然的把褚唯願讓到裏側,像往常一樣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往裏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地方。


    褚唯願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幢房子,有點猶豫,“你這都到家門口了,就迴去看看唄。”


    紀珩東臉色雖說沒什麽波動,但是抗拒的意思也明顯的擺了出來。“什麽時候你也管起我的閑事兒了,趕緊迴去吧。”


    褚唯願被他推著往大門裏走,仍然不死心。“紀伯伯最近身體真的不好,你哪怕就迴去看一眼呢!!就一眼!!哎……你別推我…撒手……”


    褚唯願看著咣的一聲被關上的大門,眼中強壓住的失落之色才一層一層的溢了出來。紀珩東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症結所在,卻誰都不敢去醫治他,任誰說,都沒用。


    門外的紀珩東身長玉立的站在自己家的幾步遠的的地方良久,看著二樓透過窗簾映射出的燈光眨了眨眼,終是狠了心轉身往停車的花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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