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從醫院出來,黎以碩開著車把俞筱柔載到了山頂上。


    紅霞鋪滿整個山頭,渲染了大地,樹木都是紅色的,站在山邊的欄杆邊上,一望無際的天邊,城市的一瞬間變得渺小。


    俞筱柔站在黎以碩身邊,眼眶早就紅了,可紅霞影照著,看不出她通紅的眼神,隻感覺水珠在滾動。


    黎以碩雙手緊緊掐著欄杆,恨不得把木欄杆掐碎,悲傷的氣場彌漫在他的周身,沉冷得可怕。


    高大的背影那麽的落寞,兩人長長的影子合並在一起,俞筱柔很是感慨的開口,“對不起,或許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還記不起我們的曾經,我把你忘記了,但是我的心應該沒有變,我還是很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俞筱柔很久喉嚨火辣辣的,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聲音變得哽咽。


    在眼眶滾動的水珠忍不住流了出來,滑落在白皙的臉頰上。


    可她還是強顏歡笑,歪頭揚高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菱角分明的五官像被雕刻的藝術品,側臉硬朗而俊美,深邃那麽的好看迷人。


    而她卻該死的把最愛的男人忘記了。


    未來她真的拋下他,一個人走嗎?


    黎以碩依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安靜的看著日落。


    她看他,他看天邊,太陽慢慢的下山。


    靜謐的氣流那麽的溫和,像細水長流的小溪,溫柔的風輕輕吹著。


    黎以碩沉得讓人慌,從醫院出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隻是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就帶她來這裏了。


    夕陽雖美,可惜已黃昏。


    天黑了。


    黑到看不到任何景色,看不到黎以碩的樣子,俞筱柔有些害怕,伸手摸到他的手。


    暖暖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裏,那麽的用力,十指相扣。


    黑暗中,俞筱柔抿唇笑了,眼眶的淚卻不掙錢的流了出來。


    黎以碩一直都沒有正視她的眼,是怕被她看到他的軟弱和淚光。


    他的個硬朗的男人,心卻無比敏感。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俞筱柔身體微微僵了一下,轉頭看向黎以碩。


    他從褲袋拿出手機,接通後放到耳邊,低沉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搞定了嗎?”


    空氣很安靜很安靜。


    黎以碩緊緊的聽著。


    過了十分鍾放下手機,沉默了幾秒,聲音沙啞而低沉,悲涼中透著堅定,“害過你的人,死了。”


    俞筱柔嚇得一顫,驚恐不已,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臂,“黎以碩,你不可以這麽衝動,殺人要償命的。”


    黎以碩冷哼一聲,嗤之以鼻。


    過了片刻,安慰道:“珊珊死於車禍,我沒碰她。”


    俞筱柔目瞪口呆,淚水瞬間泛濫了,她不是同情那個女人,而是她悲傷黎以碩的做法。


    為了她做出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黎以碩哽咽著,濃濃的嗓音充滿了悲痛,一字一句:“失去深愛的女人其實比死去更痛苦,安澤就留著他在這個世上慢慢享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以碩……”俞筱柔在黑暗中看不見這個男人的臉,但從聲音可以感受到他在哭泣,明明是痛苦,卻顯得無所謂。


    黎以碩重重地深唿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握緊俞筱柔的手,沙啞的聲音呢喃細語:“我累了,筱柔。”


    俞筱柔猛的捂住嘴巴,淚水嘩啦啦的奪眶而出,聽到這句話,俞筱柔知道他哭了。


    心像帶刺的藤條抽著,痛得無法唿吸。


    黎以碩哽咽著:“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誌向和理想,唯一的願望就是娶你為妻,生兒育女,簡簡單單活一輩子,看你笑,看你哭,看著你慢慢變老。可是太難了……”


    俞筱柔用力捂住嘴巴,忍著不用自己哭出來,哭泣著肩膀抽動,淚水肆虐,將她淹沒。


    她低著頭在發抖,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能給幸福這個男人。


    這個愛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從小到大帶給他的隻有悲傷和難過。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俞筱柔錯愕,眨眨淚光,抬頭看向他,透過朦朧的月色,她隻看到他朦朧的輪廓。


    “以碩,你什麽意思?”她沙啞的聲線哭著問。黎以碩無比輕鬆似的,呢喃細語:“無論未來的路如何,我都會陪你,如果你不想被頭痛折磨到死,不想死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我陪你從這裏跳下去,下麵是萬丈深淵的懸崖,應該是個很美很安靜的地方,


    沒有痛苦,沒有疾病,沒有分離。”


    “不可以……”俞筱柔用力甩開黎以碩的手,哭喊著拚命地搖頭,她死可以,她不要帶上這個男人。


    “不可以,以碩,絕對不可以。”


    “你覺得你離開了,我會活得開心嗎?”


    “……嗚嗚……我不要你做傻事……”


    “你讓我一個人活著,才是對我最大的折磨,沒有記憶無所謂,沒有了原來的容貌也無所謂,沒有了你,我……”說著,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難受,哽咽著說不出話了,聲音也越來越小,“我活得太痛苦了……”


    每一個字都像針紮在俞筱柔的心裏。


    最後她全身無力坐在了地上,癱瘓了,捂住嘴也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黎以碩依然很鎮定的站在欄杆前麵,看著天邊的黑,喃喃細語,“別哭了,無論是生是死,隻要我們在一起,都沒有什麽可怕的。”


    “不……不可以……嗚嗚……”


    “這由不得你。”


    “以碩……”


    “現在有兩條路,你來選一條吧,一,我們一起牽著手從這裏跳下去。二,做手術,我陪你到最後。”


    兩個都是死,俞筱柔不怕自己死,但是她不要黎以碩陪她做出傻事。


    俞筱柔泣不成聲,“不要,我不要選擇,我不要選擇,我要你好好活著,沒有我你也可以活下去……”


    “做不到。”黎以碩斬釘截鐵。


    俞筱柔跪在地上,爬到黎以碩的腳下,抱著他的褲腳,哭得撕心裂肺。


    “不可以,嗚嗚……不……不要這樣,我已經把你忘記了,你不要這樣,我……我……嗚嗚……”


    黎以碩緩緩往下,彎下了腰,緩緩的把俞筱柔橫抱起來,沉默著。


    俞筱柔閉上眼,窩在他寬厚的胸膛裏抽泣著。黎以碩抱著她並沒有迴到車上,而是往最高處的黑山林走去。健碩的背影沒入了黑夜,消失在山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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