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刮了許久的風終於停了下來。


    天空中還漂浮著些許塵土,讓本就陰沉的天際越發顯得壓抑而來幾分。


    原本的炎京,如今大燕朝的京城,一早起便掛滿了紅綢絹花。


    隻因,今天是南嶽使者要來開迴國的日子,當然,也是馨公主要離開大燕此案去南嶽和親的日子。


    “公主,都時辰到了,奴婢服侍您進宮吧。”墨馨兒的貼身丫鬟小蓮,強自揚起一抹笑,朝著一身火紅嫁衣的墨馨兒道。


    墨馨兒看著鏡中自己姣好的臉龐,平靜的點了點頭,“好,那便走吧。”


    將手遞給身旁的小蓮,墨馨兒正要站起身,卻見墨楚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王爺。”小蓮連忙躬身行禮。


    墨楚鈺揮手示意小蓮起身,人卻是看著坐在梳妝台前的墨馨兒走了過去。


    “哥哥。“墨馨兒道,揚著笑容,“你怎麽來了?”


    墨楚鈺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抬手輕撫了撫墨馨兒整齊的發髻,“我怎麽能不來,新娘子出門可是得要兄長背出去的。”


    又撫了兩下墨馨兒的頭,墨楚鈺轉身屈膝蹲了下去,“走吧,雖然不能送你去南嶽,但九哥還是想要背你出府門。”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卻比這些日子來墨楚鈺那些威逼也好,暴怒也好,懇求也罷的話更讓墨馨兒心中澀痛。


    她無聲的張嘴深吸口氣,壓下洶湧而來的酸澀感,傾身上前趴在了自己兄長寬厚又溫暖的脊背上。


    “走嘍。”墨楚鈺道,語調僵硬又刻意的帶著喜意,即便眼中泛紅,卻依舊揚著笑臉。


    馨兒,哥哥背你出門,你希望你在南嶽安然康健。


    一步跨,跨出了墨馨兒的寢房。


    這個她住了數載,許許多多日夜的地方。


    抬頭去看院中的景致,熟悉的秋千架旁,夏日裏鬱鬱蔥蔥的葡萄藤已經光禿禿隻剩了醜陋的條幹,在滿園喜慶紅綢的襯托下,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然,墨馨兒卻覺得親切無比。


    兩步跨,跨出了墨馨兒院子的大門。


    前方,鬆柏依舊翠綠,池塘裏卻蕭瑟一片。


    精致的八角閣樓和假山,靜靜矗立在原地,無悲又勿無喜,但此一刻她卻似乎看到了往日裏她憑欄而坐,或逗魚,或賞花或與人嬉鬧的場景。


    有穆雲夕,她曾經以為很善良的雲夕姐姐。


    有顧清,她曾經以為可以永遠在一起玩鬧的人。


    還有九哥,有念念,有很多很多的人。


    卻原來,以為的總是以為,現實永遠那麽殘忍而醜陋。


    三步跨,跨出了內院,這個承載著她最歡樂無憂的地方。


    來來往往的丫頭小廝,臉上帶著的歡欣笑容。


    她不知那些笑有幾分真誠,但笑總歸是比哭要好。


    耳邊充斥著賀喜的吉祥話,墨馨兒臉頰貼在墨楚鈺的背上,看著陰沉的天空,眼角緩緩滾落出淚水。


    那淚消失的極快,轉眼便隱沒在了墨楚鈺背脊的衣衫中。


    “馨兒?”墨楚鈺啞著嗓子道,腳步微微一頓。


    “九哥,馨兒希望你能和未來的嫂嫂相親相愛,攜手到老。”墨馨兒道,依舊看著天際。


    墨楚鈺的手猛的一緊,喉嚨艱澀的動了兩下,而後沉沉應了一聲,“好。”


    “起轎!”


    一聲高唱,恭瑞王府門前奢華精致的火紅軟轎被穩穩抬了起來。


    墨楚鈺翻身上了馬背,陪同在旁,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熙和殿。


    “主子,馨公主前來拜別了。”範明躬身朝著上首的墨楚卿道。


    墨楚卿放在膝上的手一緊,鳳眸微微顫動了下,“宣。”


    片刻後。一身火紅嫁衣的墨馨兒麵色平靜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恭瑞王墨楚鈺。


    “臣妹拜別皇兄,願大燕朝國盛民強,四海來賀。”


    極為官方的一句話,墨馨兒半垂著眼簾,跪地道。


    墨楚卿鳳眸眯了眯,看著下首的墨馨兒須臾,最終卻隻說了三個字。


    “啟程吧。”


    朱紅水潤的唇勾了勾,墨馨兒叩頭謝恩,平靜的站起身,看都不上上首一眼,便朝殿外退去。


    墨楚鈺咬了咬牙,朝著墨楚卿躬身施了一禮,當即跟了上去。


    “四哥,馨兒曾聽聞過一個故事,說狐淵山中本有九尾狐族存在,保佑守護著狐淵山附近的黎明百姓。”


    “從聽過這個故事起,馨兒希望有朝一日能前去狐州城一看。然奈何總總原因,時至今日也未能如願。”


    “是以,可否請四哥給馨兒一個恩典,準馨兒此去路過狐州城時,可前往狐淵山中一觀?”


    沒有迴頭,墨馨兒半側著身子,極為無禮的道。


    墨楚卿本就緊攥的手更用了幾分力道,隻見他定定看了墨馨兒幾息,這才開了口,“準,便由暗七和暗九二人陪同你前去。”


    “謝陛下!”墨馨兒道,嘲諷的勾了勾唇,重又邁開了步子。


    “對了,”待一腳跨出了高高的門檻,墨馨兒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終是迴頭看向殿內那書案後的方向。


    “若是哪日在宮中待的煩悶了,四哥不妨也去狐淵山中一行,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一句話,說的範明和墨楚鈺臉色大變,但墨馨兒卻似無所覺一般,停直了背脊朝外走去,再也不曾迴頭。


    還是怨的啊,即便那是保護疼愛了她多年的四哥。


    還是不甘的啊,替那犧牲卻又被人徹底遺忘的女子。


    清兒姐姐,你說人生應該圓滿,隻有圓滿了,才能有選擇的機會,哪怕會很疼,會痛徹心扉。


    如今,馨兒是圓滿了,也選擇了自己以後的人生,當然亦是痛到幾欲要窒息。


    可是,為何你如此清楚這道理,清楚用它來作為留給馨兒的最後的禮物,讓馨兒一夕之間長大,卻偏偏不給四哥選擇的機會呢。


    你讓我想起了無塵,卻讓四哥忘了你。


    你讓我有了選擇的機會,卻讓四哥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做著他本應最厭惡的事,親近著他本應厭惡的人,這又是為何?


    是因為你心疼我多一分,還是對四哥傷害你的報複?


    若不是,那你為什麽不給你最愛的人一個圓滿的人生,不給他一個能夠選擇,並不後悔的機會?原來世人皆癡,聰慧善良如你,卻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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