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擊木魚的手頓住,確切的說,當聽到“程夫人”的名諱時,無塵心中便陡生出不好的預感。


    “知道了,我這便去前殿見那位女施主。”


    心中頓生不安,但無塵麵上卻不顯分毫,話落,低低唱了句法號。


    小和尚聞言,執禮退了出去。


    而佛像前的無塵,卻是眉目微凜站起了身。


    他領旨前來大國寺前,雖然整日在自己的院子裏念經禮佛,但對於逍遙王的情況,卻都是知道的。


    所以,關於穆雲夕,關於賞春宴,踏青,以及提前被召進了宮的墨馨兒,自然都清楚。


    那麽,此刻自稱是“程夫人”的女子,是程風派來給他傳信的?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才會讓人用“災禍不斷”這樣的話來述說?


    無塵不知,但卻清楚,定是發生了什麽相當棘手的事情。


    抬頭看了眼灰暗的天色,以及淅淅瀝瀝下著的涼雨,無塵腳下的步子不自主的快了幾分。


    前殿,片刻後……


    “施主家中的事情,貧僧大抵了解了。但,貧僧正奉旨在寺中為林城將士和百姓祈福,怕是無法前去做法事。望施主能理解貧僧不便之處,阿彌陀佛!”


    自稱“程夫人”的女子簡單卻明確的將自己的請求說完,無塵雙手執禮,禮貌的拒絕。


    “若要消災化厄,最好莫過積善行德,施主多保重,貧僧告辭!”


    又低低念了聲法號,還了來人的禮,無塵轉身朝後殿而去。


    隻那拿著佛珠的手,卻是比平日裏更緊了幾分。


    為何?


    因為手中,有“程夫人”尋機遞過來的紙條。


    大國寺,佛門之地。


    雖說不會被太後一手掌控了,可其中必定有太後安插的,亦或者投靠與太後的人。


    既然太後下了旨讓他前來大國寺,那麽他就必需處處小心。


    也是因為如此,無塵沒有第一時間迴了自己的房間查看消息,而是先去將方才沒有誦完的經重又念了一遍,這才在無人注意到的時候,迴了自己的廂房。


    “啪”一聲響,是手中念珠掉落去地上的聲音。


    無塵盯著打開紙條上的字跡,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裏,各種情緒翻湧。


    險些被驚馬踩踏,後遇山石滑坡,而後不見蹤影。


    暗十死了,死不瞑目!


    暗七留了冥殿的記號,記號周圍隻見打鬥痕跡和血跡,卻並不見暗七的蹤影。


    推測暗七與馨兒被擄走,但不知是何人所為?


    翻湧的情緒最終化為周身讓人膽寒的冷意,無塵心中驟起的怒意和擔憂,讓他自己都驚了一下。


    可是,此一刻,他卻無暇去理會為何自己的反應那麽激烈,腦海中所想的,隻是要如何才能將墨馨兒救迴來——不惜代價。


    炎京郊外。


    自工整的田地邊上,幾個衣著華麗卻偏偏身披蓑衣的貴人,正滿臉疲色和不愉的往迴走著。


    “徐大人,這雨下得好,今年定會是個豐收年啊。”


    抬手接了把雨水,墨楚鈺欣喜的感歎道。


    被稱為徐大人的官員聞言,本就刻板的臉肅的更沉了幾分,“哼,九皇子好見識!這雨下了快兩天一夜了,再這樣下去,莫說是豐收,怕是發洪澇都有可能,豐收?豐收個屁!”


    這徐大人,是個難得剛正又愛民的主。所以,聽了墨楚鈺那不像話的話,也是一點都不客氣,絲毫不在乎下了墨楚鈺的臉麵。


    墨楚鈺微一愣怔,下一刻果然滿臉怒氣,隻不過,被帽子遮擋的雙眸深處,卻反帶著欣賞之意。


    另外幾位工部的官員,麵對一個沒有分量的皇子的怒意,卻是沒有幾分懼怕的。


    是以,另兩人表麵上說著勸慰的話,實則眼中對於墨楚鈺的輕視,卻再明顯不過。


    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幾人迴了借住的村長家,洗漱準備吃飯。


    “咕咕咕”的鴿鳴聲,在墨楚鈺進了房間,將將準備換上幹淨衣衫時,從窗外傳來。


    穿衣服的動作一停,下一刻,墨楚鈺胡亂扣了口子,幾步上前,一把推開了房間的窗戶。


    果然,在窗戶被推開的下一刻,一隻信鴿撲騰著翅膀,飛起落在了墨楚鈺的肩上。


    墨楚鈺一邊抬手安撫的摸著鴿子的頭,一邊左右看了看,見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這才小心的重又將窗戶關起,急急取下了信鴿腿上綁著的小紙卷。


    自然,紙條上寫著的,與大國寺的無塵收到的消息並無不同。


    逍遙王府。


    送走了程風,顧清親自動手將受傷之人的傷勢處理好,尤其是暗四胳膊上的傷口,而後才帶著易容成墨馨兒的暗九,迴了自己的潮汐閣。


    而後,以逍遙王側妃的名義,給九皇子府去了消息,告知墨馨兒幾次受了驚嚇,身體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方便起見,留墨馨兒在王府小住。


    九皇子府的管家是墨楚鈺的人,顧清之所以特意著人送了來消息迴去,自然不是真的為了告知管家,隻不過是間接的告訴旁人,墨馨兒的行蹤。


    留在獵場查探顧楓晟蹤跡的暗五,便是在範明著人送消息去時,返迴的王府。


    “側妃,暗五求見。”


    顧清正沉著臉,焦急的站在房中。聽聞暗五的話,自然是立刻準了他進來。


    “可有查到什麽線索?”顧清急急道。


    “迴側妃,屬下無能。雨勢太大,林中原有的痕跡一夜之間都被衝刷了幹淨,並無找到什麽可用的線索。”


    暗五低垂著頭,語氣中竟是自責。


    心底升騰起的希望,瞬間澆熄。但顧清知道,這怪不得暗五。


    一場能夠引發泥石流的雨勢,即便真的留下了線索,一晚上過去定也會消失的一幹二淨。


    “此事怪不得你。下去洗漱用飯吧。我命人熬了薑湯在廚房,就算你們有武功在身,但還是喝一碗的好,去吧。”


    抬手打發了暗五,顧清眉頭皺的越發緊了幾分。


    聽出了顧清語氣裏的憂心,暗五張了張嘴,可最終卻隻能恭敬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不過幸而,晚飯前夕,焦急等了大半日的顧清,終於等來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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