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行人,或擔憂,或急切,臉色皆不好看。


    二丫紅腫著眼眶,自出了房間的一刻起,便抽泣著落淚。


    暗三斜倚著廊柱,帥氣的臉上哪裏還有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模樣。


    此刻,眉頭微擰,看了看滿臉淚痕的二丫,煩躁不愉的狠狠瞪了一眼。


    “我說你,小丫頭,哭的醜死了,你能別哭了嗎?”暗三道。


    “嗚、嗚,小三,小姐小姐她,嗚嗚……”二丫哽咽著,小圓臉哭的通紅,可憐萬分的看向說話的暗三。


    暗三帥氣的眉頭皺的更緊,正欲再開口,卻聽寢房內突然傳出了墨楚卿驚懼萬分的聲音。


    “顧清,顧清?來人,暗三!”


    虎口處的力道陡然消失,消瘦纖弱的身體重又一動不動,赤紅到近乎能滴出血來的眸子再一次重重閉闔在了一起。


    心跳一瞬間似是停了一般,墨楚卿僵硬的看著床榻上再一次雙目緊閉,亦如片刻前沉沉昏睡的顧清,朝著寢房外驚懼的急聲痛喝道。


    眾人一怔,下一息,暗三已然身影如風,推開房門掠了進去。


    房間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氣。


    蹲跪在地上的墨楚卿此刻站了起來,顧不得膝上被瓷渣刺破的傷,正滿是急痛的看著床上的人。


    暗三眉頭皺著,也不管其他,上前一把便搭去了顧清的腕間。


    身後,緊跟著一起進來的眾人,見此雖然心驚,卻也安靜站在原處,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就連方才還在抽泣的二丫,都被墨楚卿的話驚的不自覺止了哭聲,隻緊緊咬唇擔憂的看著床榻的方向。


    顧清的素手上,先前包裹的軟布隱隱滲透出點點血跡。


    見此,暗三眉頭皺的更緊,已然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麽。


    “如何,她如何了?”


    墨楚卿聲音帶著輕顫,身側的手攥的死緊,卻是不敢去碰觸顧清一下。


    須臾……


    收迴顧清腕間的手,暗三默默鬆了口氣,這才看向墨楚卿。


    “主子,側妃隻是暈倒了,並沒有什麽大礙。另外,側妃的脈象雖然還是不好,但已經沒了先前那般不停減弱的跡象。屬下這就給側妃開個壓驚疏導心緒的方子,待過兩個時辰,再給側妃把脈看看。”


    沒有忽視顧清下頜上的血跡,暗三轉身朝一側桌邊走去。


    “主子,側妃唇上的傷,需要上藥。屬下開方子,主子您先給側妃擦擦血跡,清理一下傷口吧。”


    依著唇上的傷,手上隱隱滲透的血跡,不難猜出,顧清已經醒來過一次了。


    而,之所以人又重新昏迷了過去,想必是……想必是知曉了孩子的事情,驚痛過度,才……


    寫著藥方的手略頓了頓,暗三搖了搖頭,歎著氣繼續手下的動作。


    這兩個人,以後怕是……難啊!


    雖然暗三說顧清隻是暈倒,且脈象也比之先前好了很多,但是墨楚卿卻一點也不敢放鬆。


    他隻是依言急急去拿浸了溫水的幹淨帕子過來,此刻又一次蹲跪去了床側,萬分仔細小心的給顧清擦拭著下巴上的血跡。


    “主子,您的手和腿……”


    卻是範明,在看到墨楚卿同樣滿是血跡的手,以及被瓷渣刺破隱隱滲出血跡的膝蓋時,忍不住開了口。


    一旁,暗七秀眉極快的蹙了下,下一刻重又恢複正常。


    暗三將寫好的方子交給範明,提了藥箱重新走迴了床榻邊。


    “主子,側妃唇上的傷,待稍後喝了湯藥再上藥吧。屬下先給您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


    說著話,暗三自藥箱裏取了需要用的東西出來。


    但,擦拭著顧清下巴上血跡的墨楚卿,卻似根本不曾聽到一般,隻小心萬分的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師兄,你擔心顧側妃,但也不能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傷口總還是得處理一下才妥當。”


    無塵照舊默數著佛珠,隻好看的眉毛卻是染了些淡淡的愁緒。


    “無需。”


    手中動作仍舊,視線不曾離開顧清分毫,墨楚卿低啞著嗓音道。


    見此,無塵低低唱了聲法號,不再言語。


    沒多久,範明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了房中。


    墨楚卿接過,試了試溫度,而後如常喝了一口,欲要渡喂給顧清。


    隻是,他人才剛剛靠近過去,卻見顧清睫毛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墨楚卿動作一頓,下一秒急急吞下口中湯藥,“顧清,你……”


    “迴……潮汐閣!”


    卻是墨楚卿剛剛吐出幾個字,便被顧清微弱的聲音打斷。


    “側妃您醒了?屬下這就給您把脈,這……”


    暗三一直守在床榻跟前,見此連忙上前伸手去顧清的腕間,哪成想卻是被她避開。


    顧清一雙杏眼依舊通紅一片,內裏的悲戚不再像先前那般明顯,而是冷沉一片的,直直對視上墨楚卿的視線。


    “不想看見你,我要迴……潮汐閣!”


    幹啞的聲線,明明虛弱萬分,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疏離和冷漠,顧清唇齒再動,一字一句,艱難卻異常堅定的將話重又說了一遍。


    “側妃,您該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您需要好好躺著靜養,外麵天寒,胸腹處的傷口先不說,隻您才小產……”


    情急之下,暗三一時忘記了蘇喬和二丫還在房中,竟是將顧清小產的事說了出來。


    “小、小產?小姐,小姐您……”


    “好!”


    被顧清眼中的疏離刺痛,墨楚卿鳳眸輕闔了一下,暗啞的吐出一個字,打斷了聽聞暗三的話後,二丫不敢置信的聲音。


    “主子,您……”


    “暗七,侍候側妃迴潮汐閣!”


    一手中仍舊端著藥碗,墨楚卿緩緩直起了身體,微斂了鳳眸退後一步,朝著一旁靜站的暗七道。


    暗七眉頭蹙了蹙,恭敬的應了一聲,隨即走上前來。


    蘇喬與二丫,早在顧清醒來的一刻,便想上前,此刻毫無心理準備的聽到暗三言說顧清小產的話,當即再顧不得其他,滿臉淚痕急急就朝床榻處過去。


    永明元年正月初二,顧清與墨楚卿將將一月的孩子,逝!


    永明元年正月初五,昏睡中的顧清脈象越來越弱,隱隱有再不複醒,就此逝去的征兆,墨楚卿無奈害怕之際,以其懷有身孕之言,喚醒了顧清。亦是正月初五這一天,知曉了自己小產的顧清,沒有哭一聲,沒有落一滴淚,於再一次蘇醒後,離開了墨楚卿的院子,於深冬大雪後的寒冷夜晚,迴了潮汐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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