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天都黑了,蘇喬連個蠟燭都不點是鬧哪樣,給顧家省銀子麽?


    迴到了住處,看著黑咕隆咚安靜無聲的院子,顧清眉頭皺了皺,快走幾步到了門前,一把推開了房門。


    腥,血腥,撲麵而來的血腥味道!


    心裏一緊,一把搶過身後丫頭手裏的燈籠,顧清幾個大步走了進去。


    隻見,一灘泛著妖冶紅光、早已凝固的血跡中央,蘇喬趴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背後衣衫破口處,一道道交疊著的傷口觸目驚心。


    “掌燈!”


    朝身後大吼一聲,丟下手裏的燈籠,顧清小心翼翼將手探向蘇喬的鼻端,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瞬間,控製不住的,巨大的恐慌席卷而來,她全身顫抖,牙根咬的死緊。


    不會的,不會的,蘇喬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她不要再經曆一次親人離她而去的痛苦,不要,不準!


    在華夏,母親因為癌症早早撒手人寰,沒過兩年,父親在執行任務中被犯罪分子殺害。她,從此成為孤兒。


    學醫,學跆拳道,學搏擊,學一切能讓自己變強的東西,隻為了不會再一次無力地麵對親人的離開。


    她是優秀的醫者,這幾年也見慣了生死離別,甚至能逼迫自己理智的看待戰友犧牲捐軀。


    但,這並不表示此時她依舊能冷漠而理智,相反,隻會比常人更加瘋狂!


    所以,蘇喬,你已被我視為親人,你,不可以死!


    瘋狂在心中呐喊著,顧清從來不知道,試探一個人的唿吸會是如此殘忍的一件事。


    直到微顫的指尖來到了蘇喬鼻翼下。


    幸而……雖然微弱,卻有氣流湧動。


    迅速卻小心翼翼的避開蘇喬臀背的傷痕,顧清將人反轉過來,隻為找出致使她流血的真正傷口。


    然而,那是什麽?


    被蘇喬緊緊護在懷裏的是什麽?


    雪色與血色相互浸染,原本絲絲順滑的毛發被一處連著一處的幹涸暗紅凝結成一片一片,因為緊閉而看不到內裏濕漉漉樣子的雙眼,還有,連炫目的火紅都失了光彩的尾巴。


    一瞬間,顧清心口抽痛,為受傷的蘇喬,為在蘇喬懷中不知死活的烏鴉,更為蘇喬拚死保護烏鴉的心。


    是了,原來她果真沒有看錯人。


    狐州城一見,衝動救了蘇喬在身邊,短短相處,繼顧氏夫妻、張嬤嬤和烏鴉外,早已將她看作了自己在北炎的家人。


    原以為會需要很久,蘇喬才能完全忠心於自己,卻不想,她早已對得起自己的信任和看待。


    蘇喬會拚死救烏鴉,不過是因為它是她的愛寵。


    仰頭逼退想要爭先奪出眼眶的淚水,狠狠閉了下刺痛的雙眼,顧清將烏鴉小心翼翼從蘇喬懷裏抱出來,借著已經燃起的燭火,迅速而熟練的檢查。


    一尾骨骨折,氣息微弱,或伴有內髒損傷!


    翻江倒海的怒意席卷而來,杏眼通紅,小臉冷沉,周身彌漫肅殺。


    顧清不說話,轉身將烏鴉輕輕放去床上,這才扯著身上繁瑣厚重的衣服,看向早已嚇傻了眼的丫頭婆子,“都是死人嗎,給我去燒熱水,取藥箱,快去!”


    丫頭婆子卻是在顧清的喊聲中迴過了神,但也隻驚著眼看顧清,卻並不動彈。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快去!”


    說著話,顧清已然脫掉了身上厚重華貴卻無比礙事的裙裳,絲毫不在意有沒有被自己撕扯壞,扔在一旁,兩步就重迴了蘇喬身邊。


    背臀,棍棒擊打傷;左下腹,刀具割裂傷;頭部,輕微碰撞傷。


    不會致死,卻失血過多,危,需急救!


    小心避開傷口,顧清抬起蘇喬的上半身,就要用力將她抱起來放去床榻上,卻是眼尾掃到那一老一少兩個丫頭婆子定定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的隻拿眼睛看著自己。


    好,很好,好樣的!


    顧清不做聲 ,抱了蘇喬放到床上,轉身疾步而來,卻是一抹寒光閃過,被刀尖抵著脖子的婆子已經抖如篩糠。


    “我說,去燒熱水拿我的藥箱,如何,去還是不去!”


    明明隻是個十幾歲的瘦弱少女,此一刻,冰寒的聲音,刺骨的氣勢,卻是讓一旁丫頭“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小、小姐,奴、奴婢這就去燒、燒水來,王、王媽,小、小姐饒、饒命!”


    “想要命,就給我現在就去!記著,一盞茶的時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若是東西沒拿來,地上的血可有看到?”


    收了刀迴來,顧清看一眼嚇得哆嗦的丫頭婆子,就見兩人連滾帶爬奔出了房門。


    取燭火在床附近照明,顧清將烏鴉挪去床裏側一角,仔細卻不失迅速的解開蘇喬的上衣,隻留了貼身裏衣在身上,而後,下刀,割開了左下腹傷口處的衣服,這才轉身去一旁仔仔細細將雙手洗淨。


    人命大過天,她知烏鴉同樣受傷嚴重,然,烏鴉與蘇喬,她隻能先選一個。


    所以,烏鴉,堅持住,一定堅持住,救了蘇喬,就輪到你。


    忍著心裏不停的抽痛,做完了這些,顧清隻等那丫頭婆子取了熱水藥箱來。


    卻說,那日她昏迷中進的定國府,待醒來時,身邊除了蘇喬和烏鴉,以及衣袖中剩餘的最後一把手術刀和銀針外,其餘東西皆不知所蹤。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被人搜藏了去。


    所以,她命婆子去拿藥箱,絕不是什麽無理的要求。


    然,一盞茶的時間已到,隻有那小丫頭跌跌撞撞端著大冒熱氣的水盆子進了來,卻是不見去取藥箱的婆子。


    看一眼小丫頭慘白的臉色,顧清不說話,拿了銀針在燭火上消毒,而後朝著蘇喬幾針下去。


    針畢,拉了被子來輕輕蓋在蘇喬的身上,卻是對著一旁的小丫頭道,“看著她,不準任何人靠近,否則,即便我死,也會先要了你的命,可聽清了?”


    “是,是,奴、奴婢,聽……”


    小丫頭結結巴巴話沒說完,房中已經沒了顧清的身影。


    “咚”一聲跌坐在地上,小丫頭眼中淚水傾瀉而下,卻是根本想不起來要擦拭,隻眼淚模糊的一眨不眨的睜眼盯著床榻上的蘇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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