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校園,清淨的宿舍,蘇雪的生活似乎恢複了正常,至少表麵上如此。

    中午他在臨近的十五食堂吃炒飯。偌大的食堂裏也就幾十個散漫的男生,多數人在吃他們今天的第一頓。等到蘇雪離開時,用餐的才稍稍多些,在食堂門口又碰到同係同年級另一個班上的男生,打了個招唿。

    “蘇雪你也沒有迴家啊?三十晚上聚餐時怎麽沒有見到你?晚上有空吧,我到你寢室來串門。”(水木大學每年都會在年三十晚上給全部留校學生準備一頓免費晚餐。)

    蘇雪就說是在北京的一個親戚家過的年,又隨口問問他怎麽也沒有迴家,聊了兩句。

    下午蘇雪又打掃了一下寢室。北京的空氣其實蠻髒的,空關了幾天的房間也會積下薄薄一層灰。歸置完寢室,他又覺得自己的床單被罩枕套不幹淨,就全部換過,拿著一堆東西到一樓用投幣洗衣機洗。忙忙碌碌到了下午三點多,他突然想去洗個澡。

    今天已經過了醫院叮囑的不能洗澡的時間。從受傷到現在,差不多有半個月沒有好好洗一下了,在陳岑那邊也隻是略略擦過身子。蘇雪越想越覺得渾身別扭,就拿著洗發水、沐浴露和換洗衣物,來到西區浴室。

    寒假裏澡堂開放的時間推遲了一個小時,蘇雪到的時候還早了半個點兒,他就等在三層樓的浴室前。男浴室和女浴室的門並排,他的眼睛換過來換過去地看。

    以後洗澡也是一個難題,進哪一個門都不合適。女浴室現在肯定不能進,會被當作色狼打出來的,況且自己也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可是男浴室呢?已經是女兒身的自己進男浴室就沒有問題嗎?

    浴室終於開門了,蘇雪理所當然是今天的第一個。他走進男浴室,遞過澡票時看門的老頭隻是透過玻璃窗平平常常地瞥了他一眼,卻讓他心跳加速,發虛起來。在脫衣服的時候,他依舊有點緊張。直到把上衣脫光,露出依舊是男性模樣的胸膛時,他才稍稍平靜些,吐了一口氣。

    三層樓的西區浴室,一層是女浴室,二、三層是男浴室;每層的中間是走廊,兩邊被隔成二三十平米的一間間;每間又被隔成兩塊,靠走廊的那塊放著衣物櫥架,另一塊沿牆一圈裝著十來個淋浴的蓮蓬頭。

    蘇雪躲在最靠裏的一間,脫衣服的時候又注意聽走廊裏的動靜,沒有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既使這樣,他還是穿著內褲進去淋浴。

    大量熱水從頭上淋下來,皮膚上的灼熱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就站著不動,雙手掩住口鼻,微仰著頭盡情地享受熱水帶來的刺激。有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和外界暫時斷絕了關係,心情輕鬆了些。

    過了大約五分鍾,他開始抹洗發水,在撓頭的時候他看到沾濕的內褲貼在身上,忽然覺得有點可笑。以前也見過害羞的男生,在公共澡堂洗澡的時候穿著內褲甚至是背心,那時雖然覺得理解,卻不會想到將來有一天會輪到自己。洗澡的時候赤裸相對,同性間很少有人故意去看對方,反而穿著點內衣會招來目光。然而蘇雪現在能像以前一樣脫光洗嗎?

    洗完頭他開始給全身抹上沐浴露,上身,後背,腿腳。。。當終於要把手伸到內褲裏時,他的心突然緊張起來,手也有點發僵。其實他對自己女性的部分一直故意漠視著,不碰不想不看,小解後都是匆匆擦拭,迅速提上內褲。然而他明白女孩這裏很是需要幹淨,陳岑也曾經紅著臉含糊提及,所以最後他還是想清洗一下。

    他的手滑下小腹,那裏所有的體毛都在手術時剃除了(醫學術語叫做“備皮”),隻有一點點新長的茬。然後有意地移開注意力,手再往下一點,終於碰到了那裏。

    啊!觸動比預想的還要強烈,從指尖和那裏傳來雙重的電擊般的刺激,甚至隱隱有疼痛的感覺。蘇雪的手彈縮迴來,心跳砰砰響。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平抑心情。別這樣,這是你自己的身體。很正常,沒什麽特別的,別多想。。。

    這麽安慰著自己,他再次鼓起勇氣把手伸到內褲裏。這一次觸摸的感覺依舊很強烈,不過蘇雪忍住了抽迴手的念頭。手指就這麽輕輕貼著那處柔弱的所在,漸漸地,心中的激蕩平息了,開始有種奇妙的感覺,男兒心和女兒身之間產生了某種相互的愉悅。

    在輕輕揉搓那裏的時候,蘇雪的心底慢慢地湧出一種叫做憐惜的情緒:這是自己的女兒身,好嬌柔,好純潔,要好好保護她。。。

    在蘇雪擦拭完換好衣服前,最裏邊的這間浴室都很安靜。從西邊投來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白瓷磚鋪成的地麵、牆麵間反射著,留下一片溫暖的、燦爛的金黃。

    在蘇雪穿戴整齊後,那種憐惜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散,又多了些自憐自愛。所以經過穿衣鏡的時候,他不由停下腳步,注目良久。

    鏡裏的人唇紅齒白,模樣清秀,但發型、穿著搭配著,看起來還是一個男孩子。

    還是一個男孩子,還是一個男孩子。。。每踩一步台階,內心中就響一遍聲音。所以在踏出浴室大門時,蘇雪變得泰然自若了。

    吃過晚飯,蘇雪給家裏和沈慧娟處各打了個電話。在確認沈慧娟已經把火車票改到初五晚上後,他放下心事。接著,在掛斷電話之後,他開始想陳岑。

    她還在傷心嗎?看到自己留下的錢和字條了嗎?會有什麽反應?他想不出答案,衝動的時候想迴去看她,可是理智緊隨著又告訴他這樣不好。在百無聊賴之際,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他以為是陳岑姐來了,興奮地從上鋪蹦下來,趕緊拉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中午在食堂遇到的同學,滿臉笑容。。。

    這個時候,陳岑不在她的小屋,她已經在水木大學裏,正沿著學校的主幹道向學生生活區走去。昏黃的路燈把她孤單的身影拖得長長的,黑夜的寒潮圍著她打轉,鞋跟點在水泥路麵的聲響並不幹脆,就像她現在猶豫的心情。

    走出小屋是第一次內心鬥爭,打車來到水木大學經曆第二次掙紮,邁進校門又猶豫了一次,可是結果都一樣:雖然猶豫,可是身不由己。她把蘇雪留下的錢裝在包裏,這是她為自己找到的來見他的理由。

    雖然隻去過一次蘇雪的寢室,陳岑有信心找到地方。果然,走了二十多分鍾後,站在一座小橋上時,她看到了蘇雪住的寢室樓。稀稀落落亮著燈光的樓,從橋這邊看過去像黑沉沉湖麵上停泊的遊輪。這裏有盞燈屬於小雪嗎?可惜他的房間在樓的另一麵,否則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的房間,也許還能看到他。好想看到他,好想啊。

    然而站在橋上,隻有咫尺距離時,陳岑卻邁不開步子了,隻是呆望著六樓角上那間洗漱間的燈光。

    見到他該說什麽?告訴他自己不需要他的錢?告訴他自己一天都不能離開他了?還是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愛他?

    陳岑,冷靜一些,你這樣說這樣做能帶給他什麽?你應該照顧他、為他排憂解難,而不是增加他的心理負擔!現實一些,你說要給他幸福的,可是你現在沒有這個能力。快些收斂那些不著邊際的感情吧,想想實際的問題,想想怎樣盡快掙錢,在他遇到問題時或者之前能給他真正的幫助。。。

    這麽想著,她的身體軟下來,伏在橋欄杆上,把最後一些淚水灑落在橋下冰麵上。好了,為了兩個人的將來,堅強起來。從現在開始,直到幸福那刻,也要把眼淚收藏在心底。

    她在心裏默默說了一遍:小雪,姐姐來看過你了。接著站直身子,轉迴來路,堅定地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蘇雪又迴到了熟悉的學校生活中,周圍的人也沒有發現他任何異樣,還是個清秀熱心的男孩子,過了個年,長大一歲,略微沉靜些而已。

    初三的上午,蘇雪接連收到兩個短信:

    小雪,我是陳岑姐,用你留下的錢買了個手機。小傻瓜,不要為我擔心,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的最好幫助。

    姐姐要為我們兩個的幸福努力了,為我鼓勁吧。你也一樣,有事要第一個想到姐姐。我好想你,有空就來看我。

    蘇雪迴複得很簡單: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兒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軒安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軒安宜並收藏女兒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