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子鼓敲過了三下,若歸城的燈火都熄了,唯獨那皇宮陛下的寢殿裏,還燃著燈。


    內官端著不停拿去溫了又端過來的茶盤,明明眼皮已經快打架了,還是強撐著不敢睡。


    桌案前的陛下,依然在看堆積成山的奏摺。


    宋青書死了,閏涵的計策成功了。戴國四分五裂,等待著的隻是麒麟國一點點去收服和吞併。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大臣們上書來建議的,不過都是讓他盡早冊立皇後的奏摺。


    這宮裏的後宮完全就是空著的,除了鸞鳳宮裏供著一塊牌位,再無其他。


    「陛下,喝了這湯暖暖身子吧,摺子是看不完的。」內官適時提醒了一句,汴元信將手中一直都未動的奏摺放下,望了內官一眼,起身說道:「去鸞鳳宮。」


    內官重重的嘆了口氣,示意候著的宮人給陛下披上了大氅,然後小碎步的都跟了上去。


    從陛下的寢殿到鸞鳳宮,其實也隻隔著一道宮牆,這宮裏並無主人,卻配齊了宮女內官伺候,所有的用度全部都是王妃的規格,就連日日焚著的香,也是上好的。


    聽聞陛下來了,鸞鳳宮的內官們將暖閣裏的炭火燒旺了。伺候著陛下進去,然後便識趣的蓋上了棉門簾,都退下了。


    這種時候,陛下是不能被打擾的。


    汴元信走到鋪著龍鳳呈祥的大紅色蓋被的木質大床旁邊,將床邊一隻已經有些破舊的箱子打開,從裏麵隨意拿了幾件飾品出來。


    都不是什麽值錢的飾品,他的記憶也不是很明朗了,這是以前在麒麟關的時候他賞給昌平公主的,她帶沒帶過,他都不記得。


    記住一個人,往往不需要很深刻的記憶,潛移默化的,就忘不了了。


    「陛下,臣多嘴。」


    汴元信眉頭微擰,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床邊的世,他確實也有一段時間沒和暗衛好好說過話了。他們如今在朝中各有職務,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跟在他身邊了。


    「你也是同他們一樣,來勸我的麽?」汴元信目光平靜的看著手臂粗細的蠟燭,燭火歪歪扭扭的。閃動不停。


    「麒麟不可一日無主,陛下沒有子嗣,未來這天下大統,又該讓誰繼承?」


    汴元信默了默。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念頭,但為了不讓那些頑固的老臣們吐血,他還是將念頭壓下去了。


    其實,他聽說尹蘅最近得了個兒子。


    他差不多已經想通了。那個尹蘅帶在身邊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李諾,不管她容貌變成什麽樣,他都堅信,是她。


    以前的昌平也是相貌醜陋的,後來不也變了麽?


    如果將這天下送給她的兒子,又會如何呢?不管怎麽說,她都是他的王妃。


    她的孩子。就是他的。


    「世,我讓你去辦的事,可有眉目了?」汴元信岔開了話題,世也不能再堅持,輕點了點頭說:「我來也是向您稟報此事,在止水城附近發現了一處隱蔽很深的山寨,如今的寨主,很可能就是您的妹妹。」


    「你說的,可是真的?」這麽久以來,這也是汴元信第一次顯得有些失控。


    ……


    一行人隱蔽的朝著止水城方向急奔,為首的那個目光堅定的望著前方,不停的催著座下的馬。


    進了林子以後就需要有人引著了。這山寨也真的是難找,過了幾道溝,翻過兩座山才終於到了。


    山寨大門開著,幾個守門的壯漢目光兇狠的望著來人。汴元信從馬上下來,解開大氅直奔山寨大廳而去。


    土匪窩他也去過不少了,拆也拆了很多個,大部分都是爺們兒氣特別重,唯獨這一處,與旁的都不同。


    正廳布置的很精緻,多用上好的絲綢點綴,就算是桌椅。也都擦的幹淨。


    隻不過……這擺設的結構,完全就是汴家村的習慣,豪華一些而已。


    汴元信心髒幾乎快停跳了,一聲大當家的到。一群漢子擁護著一個妙齡女子走了出來,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撲進了他懷裏,想也不想的大喊了一句,哥哥。


    再也不是以前奶聲奶氣的娃娃音了。汴可兒胖了,也長高了,披金帶玉的,渾身都是奢華。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虎頭虎腦的,毛嘟嘟的大眼睛,直溜溜的盯著汴元信,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顆小虎牙。


    「霍兒,見過你舅舅。」汴可兒摸著眼淚,將身後的孩子推到汴元信麵前,他倒是不認生,仰著頭用很土匪的方式和汴元信打了個招唿。


    「我知道哥哥如今是麒麟國國主了。」汴可兒笑望著汴元信,說話的時候眼淚又落了下來。


    汴元信抬手替她擦了眼淚,將她重新抱在了懷裏,心痛的問:「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去找我。」


    「哥哥,我活的挺好的,我夫君對我也很好,我那時被那些逃兵賣到山寨裏,他沒讓別人禍害我,還好吃好喝的養著我,他對我有恩,我便嫁給了他,既然做了人婦。哪兒能亂跑呢。」


    「妹夫人呢?」汴元信是要好好謝謝這男人的,妹妹的失蹤是他心裏一直的痛,雖然他告訴自己不要亂想,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覺得妹妹八成是遭了毒手了。


    能有如今的結局。已經是上蒼保佑。


    「年前夫君得了怪病,一病不起,昏迷到現在……」汴可兒說著又泣不成聲。


    她身後那些土匪們也紛紛嘆了口氣,還安慰的說了句:「當家的。大當家的早晚會醒過來的,您也別急壞了,仔細著身子。」


    汴可兒點點頭,低頭看著肚子說:「我又有身孕了,現在還看不出來,也不知道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夫君能不能見得到。」


    「世,替我去尋鬼老醫。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請他出山。」


    汴可兒一聽,馬上激動的問:「哥哥,我也聽到鬼老醫的名號,可是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他,哥哥若是……」


    汴元信止住了汴可兒的話,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是我妹妹,不管多難,刀山火海,我都為你去。」


    汴可兒是不想離開這裏的,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汴元信也不能在這裏呆太久,便將汴可兒的兒子一同帶迴了若歸城,畢竟在那裏,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雖然宮裏突然多了個孩子,還是被當著金疙瘩一樣寵著的孩子,汴元信的生活依然同以前一樣,孤獨,沉默。


    戴國已經分裂的領土在鄧嵐的撲咬下被收服了一半,汴元信已經完全沒有禦駕親征的精力了。


    元和四十五年,麒麟國終於冊立了太子,但太子的母妃卻是當今國主的親妹妹。


    又是三年,寒冬,麒麟終於統一天下,成為了繼燕國之後第二個統一大陸的國家。


    隻是汴元信,隻做了一月的皇帝,便將帝位讓給了太子。


    再是一年,先皇薨。


    死時隨葬的,僅僅為一塊以皇後之禮一同下葬的一直供在鸞鳳宮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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