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先生睡得晚,但是入夢入的快,剛一睡著就感覺身子像是飄在了天上,他睜開眼睛唿了一聲乖乖,這一望無際的,原來自己真的站在雲端。


    「這夢做的,不會飛的人都會飛了。」


    「嗯,我得說道說道你,你要是不聽勸,我現在就把你踹下去,摔不死但是摔個口歪眼斜也是很可能的。」


    風水先生聽到身後人說話嚇了一跳,猛地一迴頭,看到一個紅髮女笑眯眯的望著她。


    他是有點見識的,書上記載,掌管遊魂的夜遊巨靈神是紅髮的,據說眼睛像銅鈴那麽大,手握金錘和銅環,麵前這個裝備挺像,長的不像。


    「不用猜了,我就是你想的那位,不過你們凡人容易著相,看到的就是你願意看到的我的樣子。」紅髮女說著就變了身,身形無限的增高,還沒完全變好,風水先生啪嗒就跪下了,直磕頭。


    紅髮女低頭看著他說:「你說說你,做點什麽不好,非要做這樣的勾當,還去騙人?騙人也就算了,還用禁術將人魂魄勾出來,你差點壞了我的事,知道麽?」


    風水先生猛磕頭,嗷嗷叫著:「仙人啊!仙人我錯了!」


    「你去告訴那將軍,那小瘦子就是他夫人,但是想不起來了。」紅髮女說到這裏恍然一愣,搖搖頭用拳頭砸著手心說:「哦,不對,若是你醒了。也是想不起來的。」


    這是規矩,天機不可泄露,但是換個方式總是有辦法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


    紅髮女想了想說:「你告訴那將軍,這個小瘦子的身份,待見了他亡去的夫人,自然就會有分曉。」


    風水先生一臉懵:「信徒不是很明白。」


    紅髮女趕忙擺手說:「別介,你可不是我信徒,你信的那位在天上更遠的地方呢,你不要製造階級矛盾啊!」


    風水先生趕忙點頭,直說他就是尊稱而已。


    紅髮女解釋說:「怎麽說呢,死魂如果一直沒散,碰到了自己的身體,是有可能借屍還魂的,能活多久不一定,看死魂的能力了。不過這小瘦子的死魂原來的身體已經活了,她倆如果見麵拉個手什麽的應該能擦出點什麽火花,沒準小瘦子就想起來了。」


    「你就去告訴那將軍,讓他帶著小瘦子去找原來的身子拉個手,一切就都清楚了。」


    風水先生擰著眉頭說:「您也說了,沒準,那萬一……」


    萬一想不起來呢?那尹將軍是那麽好騙的?萬一費盡千難萬險帶著小瘦子去了,結果不成功,尹將軍迴來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掘地三尺,就是他已經入了土,也能刨出來再宰一迴。


    紅髮女說:「那就是我考慮的範疇了,反正到時候你錢也賺到手了,不必管這爛事兒,不成功無非做一迴騙子。」


    風水先生不敢反駁啊,沒辦法隻能點頭稱是。


    紅髮女將他一腳從雲上踹下去了,為了他不會被摔得口歪眼斜,給他捏了個緩落訣。


    風水先生醒來,都沒顧上是天黑,第一時間就跑去找尹蘅了。


    尹蘅晚間一直失眠,正在屋頂喝酒,就看那先生急忙忙的來了,東找西找沒找到他,急的在院子裏直跺腳。


    「你有何事?」尹蘅坐去屋頂邊緣。低頭望著那先生。


    先生抬頭,激動的趕緊說:「我……我得趕緊告訴您!剛才有神仙給我託夢了,我怕我轉眼就忘了!所以必須現在就說,神仙的話很容易一睜開眼睛就忘了……」


    「說重點。」尹蘅沉聲說道。


    風水先生趕忙說:「她說,讓你帶著小瘦子去見你原夫人的身子,讓兩個人握手,一切就能明了了。」


    在外人看來,風水先生說的根本就是胡話,但也隻有尹蘅明白,他說的可能真的不是假話,且不說這世間到底有沒有神仙,知道他原夫人的身子還存在這一點,就已經很奇異了。


    至少,這個風水先生是不可能知道的。


    「好,我知道了。」尹蘅說罷又一躍,躺迴了原來的位置,一切要等風七娘來了再說,麒麟國那邊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她最清楚不過了。


    風水先生領了尹蘅給的賞錢就跑了。連夜離開了麒麟國,躲去了燕國,這樣就算是尹蘅真的有一天來找他算帳,也沒那麽容易了。


    風七娘先一步離開了麒麟國,畢竟小丫頭那邊需要從宮中抽身也要時間,不可能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撤走了,她必須將消息告訴尹蘅,「李諾」如此心狠手辣,加上汴元信又縱容,保不準將來就會天下大亂。


    這一路上,風七娘還是察覺了不同,天下局勢相當緊張,不管是在哪個國家都能感覺的到,曾經互相通商的國家也都中斷了來往,更不用提被戰亂影響頗深的國家了。


    麒麟國自不必說,自從失了原先的國土在故梁國紮根後,現在國內朝政還是一片慌亂,雖然若歸城看起來已經被治理的井井有條,可有「李諾」之後,汴元信失的倒不是百姓的人心,而是將身邊的不少將領都惹了,最明顯的就是鄧嵐。


    光是風七娘在若歸城見到鄧嵐在酒樓裏喝悶酒就有好多次了。


    至於燕,她此番是穿西燕專門繞路過來的,那邊情況更荒涼,處處可見流民乞丐,與其說西燕是苟延殘喘的燕國,還不如說那裏隻是一塊沒有人去分食的剩肉,早晚會被人占領。


    而如今,看起來最正常的也就剩下戴國了,雨後春筍一般的國家,有財有人有未來。


    就是不知道未來這天下走勢會如何了。


    「當真如此?夫人又活了?」風七娘帶迴來的消息,聽到後最驚訝的還是爾苗,畢竟她以前和夫人之間感情最好,夫人的離去不但挖走了將軍的靈魂,也帶走了所有人的笑容。


    爾苗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風七娘點點頭說:「夫人的身體被泡在藥水裏保存了起來,然後……裕娘就用了那禁術,將夫人復活了。」


    爾苗聽到這一句就已經哭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人死都不讓安穩。怎麽可以這樣……裕娘以前不就已經犯過這樣的錯誤了麽?為什麽她還要執迷不悟呢?到底是什麽樣的禁術!」


    風七娘低著頭說:「裕娘自己說,其實就是將沒有往生的死魂禁錮起來,再和沒有腐壞的屍體結合,不管是什麽,都一定是極其陰邪之物。裕娘有了身孕,好像都因此受了影響,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爾苗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那個賤人,要不是我現在照顧魚澤脫不開,我現在就去要了她的命!」


    風七娘以前還是很疼惜那個小師妹的,她現在變成了那個樣子,她心裏也不舒服:「裕娘懷的孩子好像也不是汴元信的,這件事汴元信也已經知道了,但是他現在都沒有殺裕娘,也不知道是對裕娘真的有了些情,還是有別的什麽隱情,不過不管怎麽說,裕娘可能是救不迴來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將李諾這件事盡快擺平。」


    尹蘅此時進來了,爾苗難過的看著他,但看樣子,他已經聽到方才的話了。


    「我夫人她……」尹蘅欲言又止,他一直都避諱著這個話題,隻是看樣子,早晚有要麵對的一天。


    風七娘表情很莊重的說:「將軍,她已經不是您夫人了,隻是用著夫人的身體的另外一個死魂而已,若是將軍有朝一日見了她,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手下留情,要殺了她。」


    尹蘅垂下眼,汴元信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他都下不了手,更何況是他,倘若真的有一天,他和「李諾」麵對麵了,能不能下得去手……


    他不知道。


    可是不管怎樣,風七娘說的一定是有些道理的,他不能讓李諾成為禍害留在這世上,若是諾兒還活著,也一定不會允許自己這樣的。


    隻是,如今戴國還不夠強大,冒然和騎兵成熟的麒麟國對拚,不一定有絕對的順算。


    他還需要耐心等等。


    風七娘沉道:「死魂怨氣本來就重,若是過了一百天就會出現很多逆天的情況,最簡單的就是出現旱災和蟲災,更嚴重會發生什麽我們也不清楚,無論如何,將軍一定不能心軟。」


    爾苗聽到這裏直接哭了,抹著眼淚離開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晚餐的時候,丫鬟來迴復,一向挺能吃的小瘦子連一碗米飯都沒吃進去,菜就更不用提了,怎麽送進去的怎麽送出來。


    尹蘅站在屋頂,望著坐在院子中央的小瘦子,時光就恍惚迴到了幾年前。


    小瘦子拎著手裏的匕首,正在認真的擺弄著什麽,尹蘅仔細看了看,發現她居然正在切一隻人手。


    「神經病啊!嘲笑我是個女人?女人就不能做仵作了?還出這麽奇葩的要求,看我明天不給你們送一具新鮮出爐的骨頭架子去!」小瘦子說著又繼續遊刃有餘的切那隻手,尹蘅這才發現,她不但將骨肉分離了,還將經脈都完整的拚湊了出來。


    這女人……實在是讓人看不懂。


    「你想做什麽?」


    小瘦子被腦袋頂上傳來的話嚇了一跳,蹦起來迴頭看向尹蘅,又想到自己正在幹的事兒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便將身後的手擋了擋,瞪著尹蘅說:「你不是讓我快點搬出去麽?我今天去縣衙應聘了,這不是就在做應聘試題呢!」


    尹蘅微擰了眉頭說:「你也不必這樣著急搬出去,將軍府還是能住的下的。」


    說完,尹蘅自己都覺得有點詫異,他不該說出這樣的話的。


    別了,小瘦子撇撇嘴,揮揮手說:「您這兒再寬敞,我也還是別呆著了。」


    成天看著一張大冰塊臉,她都快看出神經病了。反正她也不是不能自力更生,早點出去早點算拉倒,先找份正經工作,然後再弄個小買賣做做,以前她做法醫的時候也是有做代購的,雖然賺錢比不上工資多,但是作為零時小外快也是很有用的。


    尹蘅也不攔著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既然她真打算去當仵作,早點搬出去也是好的,他不日就要計劃與慶國聯手的事,也沒有時間管她。


    風水先生說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暫且不提,盡快收了西燕,對汴元信造成包圍之勢才是最重要的,否則一旦讓麒麟養尖了爪子,很可能就控製不住了。


    麒麟關的縣衙其實基本是個擺設,之前汴元信在這裏的時候,麒麟關從來就沒有作奸犯科的。就算是有偶爾幹壞事的,不等鬧到縣衙去就已經被國都禁衛解決了。


    自從戴國來了,這縣衙依舊是個擺設,如今距離戴國遷都還有一段日子,可縣衙裏的官差卻閑的每天隻能依靠在院子裏用石頭子兒打打鳥度日子。


    畢竟有尹蘅在的地方,軍隊紀律嚴明,百姓也都老老實實,根本就不存在案子這一說,縣衙裏的這些人偶爾會去處理處理菜市場上的糾紛,可鬧別扭的當事人一見到巡邏的士兵過來,也都老老實實了。


    莫將軍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但凡巡邏兵見到不法之事,可將歹人就地正法,若是糾紛,也先將鬧別扭的二人各打二十軍杖再問緣由。


    所以為了不挨打,隻要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兒,基本上就自己化解了。


    小瘦子一大早頂著個黑眼圈就起床了,昨天她忙活了一晚上,那個嘲笑她不知道人體多少塊骨頭的小官兒給了她一具有些爛了的屍體。這是從城外河裏撈出來的,不知道是在哪裏溺死了飄過來。


    她最討厭浮漂,實在是腫脹的不堪入目,而且還臭的要命,所以她在縣衙就讓那仵作把屍體大卸八塊了,分開一塊塊處理,她還能勉強應付。


    整整一晚上處理結束,現在還眼睛紅腫呢,但小瘦子已經將所有的骨頭都拚起來了,畢竟這裏沒有比較結實的鐵絲,所以她勉強用線繩子將每一塊骨頭都綁起來,骨架看著不夠生動,拎著是不能隨意晃動的,僵直的一根棍兒,白花花的骨頭還綁著彩線,看起來各種詭異。


    尤其是那骷髏腦袋,為了不慎人,小瘦子還往骷髏腦袋頂上紮了個蝴蝶結。


    小瘦子就是扛著這樣的骨頭架子上了街,從將軍府到縣衙。至少步行十分鍾,小瘦子走得比平常快一些,怕有人看見引起圍觀,但是一出門走了幾步拐個彎就撞上了巡邏兵。


    小瘦子哪兒知道這些巡邏兵什麽尿性,本想著就稍微躲避一下呢,沒想到那群兵氣勢洶洶的朝著她就來了,她心中一慌轉頭想跑,被結結實實的捏住脖子摁在了地上。


    「你別把我的標本給弄壞了,我綁了一晚上呢!」小瘦子哀嚎,巡邏兵摁的更厲害,她直接啃了一嘴沙子。


    但她一向不吃眼前虧,立刻求饒:「各位大哥!別誤會!我是縣衙裏的仵作!」


    帶隊的巡邏兵說:「胡說,縣衙裏什麽時候有女仵作?」


    小瘦子趕忙解釋:「我是實習生,還沒轉正呢!你不信帶著我去問問縣衙的仵作,這骨頭都是他給我的。」


    帶隊的巡邏兵智商感人,吩咐將小瘦子綁起來:「這保不準就有人命案,先將她押起來!」


    於是,一個時辰後,莫夜就見到了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小瘦子,還有立在她身邊,越看越嚇人的骨頭架子。


    莫夜瞥了一眼那骨頭架子,離它遠了一些,一邊親自幫小瘦子解繫著她的繩子一邊說:「你這是幹什麽?這玩意是真的還是假的?」


    小瘦子特別沮喪的低著頭:「自然是真的。」


    莫夜手下一頓,突然就想起夫人了,以前夫人也是一點兒都不害怕屍體的,勇敢的讓他都覺得佩服,沒想到這小瘦子都不是勇敢了,是看起來有點愣。


    莫夜不由得暗罵了自己一句,怎麽能用這小瘦子和夫人比呢,光是長相都天差地別的。


    莫夜問:「你是有極強的厭世情緒麽?好好的屍體,你給弄成這樣子,想幹嘛?」


    小瘦子瞪了他一眼說:「你懂什麽啊,這是科學研究用的標本知道麽?要是有鐵絲我能穿的更生動你懂麽?我有什麽辦法,隻能用繡花線綁啊!所以它看起來像個粽子我也沒辦法啊!」


    縣衙裏的仵作也被召喚來了,看看小瘦子,再看看那骨架,嘴長的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這屍體是你給她的?」


    仵作點點頭,怕莫夜沒看到又趕緊說:「啊!是我給的!」


    莫夜一臉怒的瞪著仵作問:「你是不是覺得日子太太平了?給她屍體做什麽?」


    「是她要來當仵作,我想著一個女娃能懂什麽,她非說要證明給我看,我就給她練了練膽子,結果……」仵作又看了那骨頭架子一眼,一臉崩潰的對小瘦子說:「你怎麽就給……」


    弄成這個德行了啊!


    小瘦子不知道莫夜能不能給她撐腰,所以索性胡攪蠻纏:「反正我不管,你們這裏有沒有王法啊?怎麽在街上不問青紅皂白亂抓人呢?我精神世界受到了傷害懂麽?他們還摁著我在地上啃了沙子,你說這事兒怎麽處理吧!」


    仵作噴了一句:「你精神還受傷害了呢?你弄這麽個玩意出來,精神本來就不正常吧?」


    小瘦子不理仵作,瞪著莫夜說:「你說!怎麽辦!」


    莫夜其實也挺沒辦法的,換了男人打一頓就完了,可這小瘦子估計幾棍子下去命都沒了……


    「我已經派人去請將軍過來了,抓你的人是我治下的,將軍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尹蘅來的時候,莫夜已經將小瘦子從杆子上解下來了,但她為了顯示自己很慘,不肯去坐著,非要抱著杆子站著,看到尹蘅就更來氣了,直接背過身鳥都不鳥他,抽抽搭搭的假裝哭。


    有什麽樣的主將,就帶出什麽樣的副將。小瘦子心裏罵罵咧咧的。


    尹蘅的目光,自然被那骨架吸引了過去。


    莫夜有些無奈的站在尹蘅身邊說:「將軍,您看……」


    尹蘅倒是沒在意小瘦子是不是在哭,聽仵作說完之後道:「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清楚了,就放人吧,你仵作就不要繼續再當了,隨意將屍體送於他人,本就是瀆職。」


    莫夜應了,將仵作先帶走了,小瘦子還抱著杆子呢,尹蘅繞到她身邊,想對她說點什麽,又覺得實在是沒心情。


    結果,他剛一轉身,小瘦子的肚子就特別爭氣的叫了幾聲。


    尹蘅微微嘆了口氣說:「走吧,去吃飯。算是替莫夜為你賠罪了。」


    尹蘅說罷就走了,小瘦子知道此時也該趕緊下台階,沒準再和這人好好說道說道,他能將幫她直接當上仵作呢,畢竟那個仵作都已經被他給罷免了。


    麒麟關沒什麽出名的酒樓,但對小瘦子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她不挑的,現在覺得一碗白飯一碟小菜就很滿足了,隻是……


    看著隔壁桌子上那盤子蒸魚,她實在是饞的要死要活。


    她對蒸魚沒有任何的抵抗力,隻要能讓她自己一個人抱著一盤子吃,她保證將魚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尹蘅沒有看她,隻是捏著杯清茶望著窗外,小瘦子扒拉著米飯,越扒拉越覺得魚好吃,所以實在忍不住問了句:「我……能吃那個麽?」


    尹蘅被她打斷了思維,迴頭望著她,發現她伸手指著隔壁桌子上的蒸魚。


    心又猛的揪痛了一下,但尹蘅還是叫來了小二,加了一條魚。


    小瘦子激動的將筷子和碗放下,直到魚端上來,她至少迴頭看了十次灶房的方向。


    香噴噴的魚被端出來之後,小瘦子的眼光就盯著那魚一路從灶房到了桌子上,小二剛放下她就捏著筷子開動,一口氣吃了半條才想起來,桌子對麵有人看著她呢。


    小瘦子收了收吃相,但還是沒捨得將筷子放下,看著已經被她吃的隻剩下骨頭的半麵魚,對尹蘅說:「這魚味道挺好,你要是想吃就再要一條吧,這條被我吃的不像樣子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你想不想吃,都不許和我搶!


    尹蘅默不作聲,小瘦子覺得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神這麽悲傷的樣子,其實她不喜歡八卦的,但她是個女人,好奇心總是有的。


    「你是覺得魚被吃了很可憐是麽?想不到你還是個這麽善心的人呢?」小瘦子捕捉的點完全就不在點上。


    尹蘅微微搖了搖頭,拿新杯子給小瘦子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之後說:「我先迴去了,帳已經結好,你吃完了自己迴去吧。」


    小瘦子點點頭,這她喜歡,沒有人看著她才能吃的開懷嘛!


    尹蘅迴到將軍府就騎著逐月離開了,他心裏難受,需要出城逛逛,很多問題,他實在是想不清楚。


    小瘦子肚子溜圓的迴來,倒在床上就睡,吃飽了就睡的日子簡直不要太棒,她已經感覺自己胖一些了,睡著了就又做了夢,一個紅髮女坐在她床邊,對她叨叨了半天,旁的記不得了,但她說床底下有些東西是給她的,讓她好好利用……


    小瘦子醒來時以為夢就是個夢,沒想到床底下真的有東西,一塊木牌子。


    小瘦子也不知道這玩意是做什麽用的,倒是挺精緻的,沉甸甸也有分量,將軍府那個獨臂管家看樣子懂的挺多,而且他人也隨和,好說話,她便拿著去問了。


    張叔見到小瘦子手裏拿著的東西時,手裏所有的東西都跌在了地上。


    「……你……你是從哪裏得來它的?」張叔突然變的特別激動,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抖,還給小瘦子嚇壞了,看著就是一塊普通木牌子啊,怎麽像是掌握了生殺大權一樣的。


    「我剛做了個夢,有人給我說床底下有東西,我就從床底下找到它了。」小瘦子如實說。


    張叔卻是不信的。


    這是他給夫人的那塊牌子,可以隨意取銀兩用的,夫人不在後,這塊牌子自然也失了去處,就算是流落在外,再怎麽丟。也不可能在將軍府的床底下。


    「是很了不得的東西麽?那我將它送到官府去!」小瘦子說著就要走,被張叔拉了迴來。


    其實他和爾苗也覺得,這世界上有一種說不清的緣分,夫人就算是離開了,興許也會以別的方式默默的守護著將軍,這個小瘦子,沒準就是那個奇蹟。


    「你先將它收著吧,它確實是有點用的,你收著便好,等有朝一日,興許會有人教你它的用途……」張叔說完走了,小瘦子分明看到他掉眼淚了。


    看看手裏的木牌子,小瘦子也覺得很奇怪,這將軍府裏的人看來和以前的將軍夫人感情特別好,一個二個的動不動就掉眼淚,看到個木牌子都會。


    不就是塊普通的木牌子麽?小瘦子想。


    兩個時辰以後,小瘦子捏著一沉甸甸的錢袋子從錢行出來了。她這麽聰明一個人,還需要別人教她怎麽使用麽?這不是已經被她研究出來了?


    錢行是新開的,老闆對她畢恭畢敬,見到這牌子直接將她請進了屋裏,又是上茶又是蜜餞的伺候著。而且都不用她開口的,老闆直接就來了句,需要多少錢,您吩咐。


    她就隨口那麽一說,二十兩,結果……沒一分鍾,麵前就擺了二十兩金子。


    乖乖啊!那可是純金啊!


    小瘦子站在街角,笑的合不攏嘴,每走一步就停下來,捂著肚子狂笑,再摸摸錢袋子,笑的更歡實。


    這叫什麽?天上砸餡餅?不對,是砸金磚,還是源源不斷的金磚,想要多少有多少……她這是上輩子積德了吧!所以被換到了這裏,雖然一開始挺坑的,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來享福的啊!


    吃穿目前有人供著,不用著急找工作,閑了還能看看大帥哥,這一下子又得個木牌子,看樣子想拿多錢拿多錢……


    神仙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日子啊!


    小瘦子不貪心,用這些錢買了一大堆吃的,還僱人專門給送到了府門口。尹蘅不在府裏,小瘦子將買迴來的那些吃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搬倉鼠一樣的全搬了迴去,將她住的那屋子塞了個滿滿當當。


    算起來這麽一大堆才花了不到一兩金子,這裏錢幣的購買力實在是太強了!


    這一小袋夠她吃大半個月了!


    小瘦子讓丫鬟不要準備晚飯,抱著隻荷葉粉蒸雞坐在屋子裏啃的歡,正啃著就看尹蘅進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小瘦子有點怕他,倒不是他長的兇,而是身上那股氣質,確實有些威懾力。


    尹蘅聞著這一屋子的食物味兒,再看看擺了一地的酒罈子,還有正坐在桌子邊上抱著一整隻雞啃的歡的小瘦子……


    他心情一直不好,從城外迴來依然沒好,不過他打算來問問小瘦子。為什麽喜歡吃魚,為什麽吃魚的動作都那樣像一個人?這個問題太難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清楚,就見到了這樣的場麵。


    「……你。」尹蘅眉峰擰的更緊了。


    小瘦子把手裏已經被啃的露出骨頭的雞放在荷葉上,想嗦手指頭還是忍住了,但手上有油又不知道往哪裏擦,下意識的看了看尹蘅的袖口,又將這膽大的想法給打散了。


    她瘋了吧,想把油抹在他身上。


    捏著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小瘦子狗腿的笑著說:「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我這兒有零食,你吃不吃?」


    小瘦子說著捏了塊蓮子糕,這個挺貴的,她就買了兩塊,還沒捨得吃呢。


    「已經這麽晚了。」尹蘅幾乎是習慣性的脫口而出。


    以前李諾喜歡在屋裏藏吃的,一到晚上就和個小耗子一樣的左掏掏右掏掏,叼著吃。他會打趣她,她每次都壞兮兮的也塞他一嘴,然後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笑著說,馬不食夜草不肥。


    小瘦子看尹蘅也不是來責備她什麽的。便心機的將蓮子糕放迴去,把雞抱起來,咬了一大口,支支吾吾的說:「你沒聽過,馬不食夜草不肥麽?我都這麽瘦了,得補補。」


    尹蘅終是控製不住了,一把將小瘦子提起來,她太矮,隻能被他這麽拎著的時候才能和他對視。


    「說,你到底是誰!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尹蘅的怒氣撲麵,小瘦子覺得她要是不老實交代估計能給他直接給捏死,所以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給說了:「你別生氣啊!我什麽壞事兒也沒幹!你要是覺得我這麽做不好,我下次不這麽做了,其實我就是無意中撿了個牌子,發現它能取好多錢啊!我就買了這些吃的,喏,牌子,金子,吃的,都在這兒了!你交到官府去吧!我就說,貪嘴沒有好下場!我以後再也不貪……」


    小瘦子還沒說完,她已經被扔在了地上,她哎呦一聲,心疼一起掉在地上的雞,就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像是被人抽了魂兒一樣的看著掉在她身邊的木牌子。


    小瘦子嚇的很,仔細看著尹蘅的反應,他就在原地站了將近……一個小時,完全沒反應。


    而小瘦子也不敢動,隻能小心翼翼的縮成一團,也坐在地上,悶了一個小時。


    她買的蓮子糕肯定是涼了,老闆說了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瘦子很悲傷,那個真的是好貴的。


    「十天後我要去慶國,你準備一下,和我一同去。」


    尹蘅再次開口的時候,小瘦子都快睡著了。聽到他的聲音猛的迴神兒,想抬頭問他還生氣不了呢,尹蘅已經轉頭走了。


    小瘦子唿出一口氣,心想這男人簡直是有神經病啊!她招他惹他了,怎麽讓人各種摸不到頭腦呢?


    ……


    自慶國太子府莫名失火被徹底燒成了灰燼後,支持太子的那一派人就始終沒有消停過,畢竟太子之下陛下僅有兩個皇子,這皇位很可能就要落在天府君手裏了。


    他們雖從未與天府君結過梁子,但心裏都明鏡著呢,太子是和天府君不對付的,將來新君登基,清算總是要有的,但凡是曾經幫助過太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可能有好下場,所以……


    他們當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讓天府君無法成為太子,然後再將目光轉向尚且年幼的三皇子。


    天府君其人,讓人猜不透摸不清,關鍵是幾乎沒有什麽弱點。他真的是親情淡薄,不在乎皇位,不在意金錢,也沒什麽子嗣……


    要說所有的軟肋,就剩下那個叫小芸的侍女了……


    昏暗的房間裏,一群人圍在一起正在密謀。


    「若是將那女子綁了,並沒有威脅到天府君,他一朝接了太子寶印,我們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你怕什麽,如果真的是這樣,還有暗殺這樣的途徑呢,現在陛下已經老了,保不準有今天沒明天,我們要是再不盡早打算,一旦陛下去了,這皇位必然是要落入天府君手中的。」


    「好,天府君那侍女好像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防護,倒是經常見到在街上逛逛,就趁此下手。一旦得手就立刻和天府君談判。」


    ……


    小芸最近一心想著給天府君做雙新鞋,他這人有個習慣,不管身上的衣服多華貴,鞋子一定要是她親手做的他才肯穿。


    從鞋底的材料到鞋麵的布子,小芸是相當上心的,所以為了做好一雙鞋,往往要花費她很長時間,去很多次布行才能準備周全。


    如今天府君已經住進宮裏去了,她每次出宮會稍微有些麻煩,所以不像以前,想出來就出來的時候,但凡現在出來都會多在外麵逗留一段時間,將該買的東西都買好了才迴去。


    結果,半路上她便遭了匪徒。


    破舊的厚麻袋套在頭上,小芸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就被人在後腦上給了一棒子,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依舊被套在麻袋裏,周圍有人踱步的聲音,聽起來還不止一個。


    她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但也隻是花拳繡腿,看著她的人聽腳步聲是兩個以上的彪形大漢,她不可能打的過。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麽人會對她下手。


    與此同時,剛剛下朝的天府君接到了一封密信,告知如果還想要他的侍女小芸活命,就盡快去城外的一處破廟見麵。


    天府君並沒有顯出有多驚慌,他已經知道會是什麽人做的這樣的事,從太子死後,這些人就不安生,時時刻刻擔心他會接替皇位。卻不知道他另有想法。


    他一向閑散慣了,現在最希望的還是將三皇子培養成人,然後接替父親的位置,也希望父親能活的長久一些,這樣他也不至於被權力困住了腳步。


    隻是,這些話他也沒辦法和太子以前的那些人解釋。


    天府君將那密信撕碎了,盯著他的人將這一情況迅速迴報了迴去。


    「想不到他真是個無情無義的,這丫頭說不要就不要了?」


    「男人嘛,都是這樣的。既然他不要了,何不方便方便我們?」


    「你少亂來,天府君有多聰明你不是不知道,現在保不準他在準備什麽呢,先靜觀其變,這丫頭一定是有用的,所以暫時不能亂來。」


    這些話,小芸都是聽到了的,就這樣被餓了整整一天一夜,她心裏清楚,天府君是不會來找她的。


    她不怕,隻是很遺憾,遺憾給他準備的鞋,還沒有做完。


    從跟著他的那天起,她就下定決心,就算有一天他會棄她而去,她也不會難過,因為跟著他是她心甘情願的,天府君能夠給她溫暖。並且待她這般好,她已經很滿足了。


    而他其實以前也這樣說過,他說他不需要軟肋,所以她一定會委屈,若是怕委屈,現在走也來得及。


    她沒走,依然留在他身邊,所以就算遇到這樣的事,她也是不怕的,大不了……


    大不了咬了自己的舌頭,以謝天府君這些年的照顧。


    而此時的天府君則不同,他看似淡然的迴到宮中,進了屋以後將一直很喜歡的那一套茶具直接端起來砸在了地上。


    他從未像今天這般生氣過,以前父皇說過,那個位置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坐上去的,很多時候,坐上去的那個人都是被逼的。


    因為如果你不能強大起來,你就無法保護自己身邊的人,隻有你具有了絕對力量。才能讓身邊的人不受傷害。


    他曾經是不認同父皇這些話的,覺得隻是父皇為了騙他繼承大統說說的,現在想來,這些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比如,如今他的女人就被人綁走了。


    他到底該不該去救她,救她則意味著將自己徹底逼上不想走的那條路,因為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再也迴不了頭了,慶國畢竟不是多麽大的國家,他帶著小芸離開也無處可藏。


    所以,要麽逼著自己淩駕於他人之上。


    要麽……現在就放棄她。


    他,捨得放棄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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