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讓我輕薄一下嘛,你長的這麽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親親你又沒損失……」李諾樂嗬嗬的圈著尹蘅的脖子,伸手去摸他的眉骨,然後又用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眼瞼。


    她手指總是涼沁沁的。


    尹蘅克製著自己,同她一同坐在床上,嚴肅的望著她問:「你嘴裏說的想輕薄的人,是誰?」


    尹蘅有一種感覺,她此時喚著的人,不是他。


    可是,和一個醉了的人這般正經的談話,本就是多餘。


    李諾嘿嘿一笑,撲的更緊了,捏著尹蘅的鼻子說:「你啊,就是你,你看你這鼻子,還有這眉眼長的多俊啊……」


    撕拉一聲,李諾前襟的衣服開了,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露出來的白色裹衣,美滋滋的拍了拍胸脯說:「怎麽樣,還是有點料的吧?」


    尹蘅喘息的頻率頓時就和方才不同了。


    他其實也喝酒了,這點酒卻還不足以讓他醉,但被李諾這隻妖孽一折騰,理智還在,身體卻不聽使喚了。


    她果然是來要他命的。


    尹蘅幾下就把李諾衣服退了,自己脫時,隻穿了一條白色單裙的李諾像隻小狗一樣的拱在床上,屁股正對著尹蘅。


    這樣的姿勢……尹蘅衣扣再也來不及解,又是撕拉一聲,他身上的朝服也被給扯壞了。


    李諾還美滋滋的在床上拱呢,小臉蹭著被單,幻想著被麵是那英俊兒郎胸口的衣衫,腰突然被一雙大手掌住了。


    「你幹嘛……哎?你幹嘛?」李諾被翻了過來,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掌心,還有熟悉的唇瓣……夢中兒郎頓時換做了尹蘅。


    她又做夢了?


    更深露重。不再伸出牆頭的那棵紅杏梢頭掛著朦朧的月輪,樹影斑駁的投在窗上,寂靜安逸,緊閉的窗內卻隱約絲縷的透出抑揚頓挫之聲。


    屋內燃著的油燈火苗兒輕佻的晃,尹蘅跪在李諾麵前,低頭看著身上皮膚也因為酒喝多了摻著微紅的李諾,就像一顆飽滿的蜜桃,掛在樹上甚是誘人。


    她脖頸上還有他剛留下的紅印。


    揚手一揮,油燈呲的滅了,李諾本就視線不穩,一黑就更是什麽也瞧不清楚了,索性伸出手去一陣亂摸,身邊人的手心很暖,體溫卻比她低不少,這炎炎夏日,夜晚也是有些悶的,現成的涼墊子不貼白不貼,李諾毫不猶豫的撐起身子將其撲倒,直接趴在了他身上。


    涼意瞬間傳來,她滿意的哼唧,贊了一聲舒服。


    尹蘅平躺著,還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畢竟李諾失去孩子還不足三月,他此時若是對她……不知道會有什麽傷害。


    可她這般上下其手,將他當玩具一樣的折騰,讓他已經完全分不清是欲還是貪,隻知道在這一刻,他恨不得將她和自己揉在一起。


    「你當真要這樣折磨我麽?」尹蘅說話時嗓音都啞了,李諾不知道是不是睡糊塗了說夢話,恰到好處的咯咯笑了一聲。


    繃著的那根理智神經,徹底斷了。


    尹蘅習武,冬日體溫較高,夏日體溫偏涼,都是他自行調息控製的,此時失控,體溫驟然升高,甚至比李諾還高,頓時將兩個人熨燙的汗如雨下。


    李諾不再像在軍營那晚,疼的直叫,反而抓著尹蘅不肯鬆手,一邊貪婪的享受著,一邊肆意的媚笑著,時而小聲催促他,時而嗲的推拒他,尹蘅喘息,調整,再喘息,已經完全控製不住她和自己了。


    或許說,從一開始,他就壓根沒能控製的了她。


    李諾放肆的笑起來,身子也跟著不停的抖,尹蘅怕吵到外麵的人,用吻封住了她的嘴,直到兩個人靜的喘息聲都快沒有了,黑暗中他才翻身下床,站在床邊望著癱在床上眉眼帶笑已經睡著的李諾。


    去李諾的浴房澆了整整兩大桶冰水,方才消下去的身體反應因為想到李諾泡在浴桶中的樣子,又迅速迴了春。


    尹蘅憤而轉身,迴到房中將李諾拉進懷裏,任是她困的倦的不滿的嘟囔,他還是沒有一點兒憐惜的又將她壓在了身下……


    李諾迷迷糊糊,睜開眼表達著情緒:「你這樣,人家……有點疼。」


    想起晚間宴會的時候這個壞蛋抓著他捏來捏去的時候,尹蘅眼神一黯,咬住李諾的耳朵懲罰一般的低吼:「就是要讓你疼到下不了床!」


    李諾本是輕聲喊疼,隨著被折騰,又迅速變成了歡快的唿聲。


    ……


    對尹蘅來說,這當真算是一戰再戰,帶兵打仗都不像這般酣暢淋漓,開懷痛快。看著她在他懷裏輾轉反側,臉色紅潤,稍微一碰就會興奮的到了頂點,他內心也說不出的滿足。


    終是不捨得再折騰她的時候,天已蒙亮,尹蘅披著破掉的朝服坐在床邊用手指輕點著李諾的鼻尖,嘴角盡是愛憐的輕聲說:「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李諾小貓一樣的蹭了蹭他的手心,翻個身繼續去睡了。


    春嬌已經侯在門口,尹蘅出來時她頭都不敢抬,卻打從心裏為夫人高興。


    「不要吵醒夫人,她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尹蘅聲音冷冰冰的,但還是難掩倦色。


    「是……」春嬌低著頭竊笑。


    晨起陽光充足,註定又是一個艷陽天。


    尹蘅尚未從宮裏迴來李諾就醒了,起身看著亂七八糟的床鋪,還有雙腿之間麻痛的感覺,想著想著就明白了。


    「尹蘅!你這個混蛋!!」李諾嗷的一聲吼,春嬌趕忙開門進去,隻見李諾雙眼含著淚,將被子捂在身上,像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


    「夫人,夫人你別哭啊……」春嬌一看李諾哭了,頓時慌了,拿著手帕給李諾擦眼睛,李諾抓住她的手說:「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這樣!」


    春嬌心疼李諾,將軍這樣年輕,身體又好,晚上難免將夫人折騰的夠嗆,況且夫人失了孩子沒多久就承了男女之事,確實傷心難過,難免想不開,趕忙安慰她說:「夫人這般聰慧,還想不明白麽?將軍這是愛戀你啊!你們都成婚三年了,男女之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李諾抬手擦眼淚就望見手臂一直延伸到胸口的紅印子,這一看才發現渾身上下都有,脖頸和胸口處尤為明顯……恨的牙癢癢,恨不得把被子當尹蘅給撕了。


    李諾躺下去用被子捂住臉說:「他這像是強我一樣的到底為什麽啊……就不能好好商量,談個情再做個愛的,那不是才能濃情蜜意麽?」


    春嬌臉唰的就紅了,她知道夫人開放,但沒想著說話竟這般孟浪。


    李諾揪心的說:「憑什麽我每一次都要在沒知覺的情況下進行啊?他是爽了,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感覺啊!」


    其實,她揪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怎麽就這樣無知無覺的被給吃了?尹蘅到底怎麽想的?看起來一副冷冰冰的德行,卻這般……色狼?


    春嬌糾結的問:「夫人哭就是為這個?」


    李諾掀開被子看著春嬌問:「不然呢?」


    春嬌隻是個搖頭。


    「已經兩次了,我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該撲他一迴?」李諾攥緊小拳頭,下定決心樣嚴肅的看著春嬌,春嬌尷尬的不知道怎麽迴答這個問題好,想了想才又問:「兩次?」


    李諾沒迴答,這些話還是不要告訴春嬌了,她其實這段時間又想通了,她肚子裏揣的那個孩子就是尹蘅的,那次在軍營那個夢,應該不是夢……不然尹蘅怎麽那麽淡定,不但不生氣,她失了孩子還照顧的事無巨細?


    春嬌出門時還在思索,總覺得夫人如果去撲將軍,畫麵實在是太……羞了。


    與此同時,剛從宮裏出來的尹蘅,抬頭瞄了一眼有些刺眼的陽光,心窩子一陣難受。說實話,就算他在戰場上不小心錯殺了平民,都不曾生出過負罪感,可今早上不知道怎麽了,愧疚個沒完沒了了。


    想著李諾一會兒見到他可能出現的表情,他胸口就像又被人給了一猛拳,疼的直抽。


    京城女子最愛逛的柳條街,尹蘅以前是從不來的,今日也破例帶著莫夜來了,胭脂香膏,珠釵配飾,一一過目之後,選了一隻雕刻精美的玉兔腰墜,用紅色繩結繫著,這樣就算李諾總穿淡色衣衫,配起來也好看。


    迴到家中,李諾破天荒的在門口迎了他,尹蘅還在想怎麽解釋昨夜的事,李諾卻接了他的衣衫說:「夫君自不必說,夫妻間這樣是很正常的。」


    尹蘅驚了,他這娘子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以為她得惺惺作態一番,唯唯諾諾哭哭啼啼呢,沒想到……她反而安慰他?


    迴到東院,李諾仰頭望著尹蘅說:「清早我就讓春嬌去市場買了兩隻豬腰,一會兒我親自下廚爆個腰花給你補一補。」


    尹蘅深吸一口氣,推開李諾的手,頭也不迴的走了。


    李諾看著尹蘅的背影實在憋不住,嗤嗤的笑,想不到尹蘅被調戲的時候也是挺萌的。


    不過豬腰她還真的讓春嬌去買了,倒不是專門給尹蘅補,是她自己饞腰花的味道了,郎中說的三個月差不多到了,辛辣料她少量能吃了,用紅紅的辣椒大火爆腰花,想起來都美。


    李諾想到這裏竊笑幾聲,去灶房看春嬌準備吃食了,而迴到房間的尹蘅從關了門就站在原地一直沒動,大腦一片空白,連接下來該做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從前有人對他說過。率先動情的男人早晚會死在女人身上,這句話如今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都是沒錯的,倘若他再這樣下去,要麽死在李諾手裏,要麽死在李諾……身上。


    摸到那隻玉兔腰墜,尋了一隻長方形的雕花紅木盒子,將它整齊的放好,待下月十五,他想親自為她繫上。


    「看來你是從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那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尹蘅將紅木盒收好,轉身望著站在窗邊的黑衣人,不悅的說:「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黑衣人輕笑出聲,雖帶著麵具看不出表情,可走路的姿勢都能顯出他對尹蘅的不屑,亦或說是,敵視。


    「天府君的線我們會繼續跟下去,你有新的任務。」說著他將一封信放在了尹蘅桌案上,臨走的時候又停了腳步,微側頭迴望著尹蘅說:「以後每月十五。主上會親自來看你。」


    說罷便沒了蹤影,輕功了得。


    尹蘅捏著紅木盒子的手指一緊,因為動怒,喉頭一陣腥甜,可還是硬被他壓下去了。


    而京城西街的客棧裏,汴元信一身黑色龍紋常服,一邊用硃筆批著文書,一邊聽著麵前人匯報。


    「陛下所料不錯,梁國皇帝在宴席上確實將畫軸的事搪塞了過去,交予戶部侍郎處理,說三日內就有結果。」說話的人是燕國使臣團中一直跟在使臣身邊的一位隨侍。


    汴元信停了手中的筆,偏頭看著桌案上未捲起的那副畫,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容。


    「你且去吧,梁國給與不給都給我迴個信兒。」


    那人走後,侯在一旁的鄧將軍沉聲問:「陛下,這尹蘅寵愛夫人的傳言也不知可不可信,他那個人向來陰險狡詐,也可能外界傳的寵溺是他裝出來的。」


    汴元信微一搖頭說:「不管是不是都無妨,石子已經丟進水了。掀不起風浪,漣漪總會有的,間隙不是一兩天就形成的,不管他們之間誰與誰形成了間隙,都是能夠被我們利用的利好條件。」


    如今的燕王景順依舊是個廢柴,朝政被宦官冷涅一手把著,不到二十年時間,燕國光是皇帝就換了三任,這樣的國家,存在又有何用?


    隻不過麒麟國與燕國並不交界,他也沒有合理的滅燕理由,這盤棋,總歸是要從梁國開始下的。


    鄧將軍繼續說:「薛龐延果然要派尹蘅去戎河山,看樣子他是對戎河山誌在必得,就是不知道……」


    汴元信放下手中的筆,走到窗邊將木窗略推開了一點兒說:「尹蘅一定不會去戎河山,如果不出我所料,半月之內,咱們就能在大都見到他了。」


    若是尹蘅將夫人送去了燕國,那薛龐延就不可能再派尹蘅去戎河山,心中有怨的將領在外,總是君主不得高枕的理由,若是尹蘅不給……薛龐延對尹蘅早就有提防的心,如此更不可能讓他帶那麽多兵去戎河山會鄰國敵軍。


    鄧將軍瞪大了眼問:「陛下的意思是……尹蘅會去麒麟國?」


    汴元信將桌案上的畫軸捲起,笑的越發自信的說:「王妃的生辰快到了,趕在這之前迴去吧。」


    林大人三日內帶著戶部眾臣翻閱了七八十卷戶籍捲軸,頗有些模樣的還挨家挨戶去走訪尋找,燕國使臣也看在眼裏,奈何一直沒結果。


    到了約定第三日的黃昏,尹蘅著便服出現在之前和薛龐延會麵的客棧,他知道薛龐延不會在宮裏見他,這樣的事定會召他來這裏商討。


    薛龐延依舊喜歡站在窗邊,望著街上來往的人群,隻是與上一次的惋惜不同,這一次不但惋惜,還連連嘆氣。


    尹蘅默不作聲,冷冰冰的站在門邊,等著薛龐延將戲演足。


    「尹愛卿的意思如何?」薛龐延最善於的就是將問題拋出去。哪怕他早就有答案,還是希望這答案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的。


    「臣同意將夫人送去燕國。」尹蘅終是緩緩開口,薛龐延背過身得意的笑了,這個答案他等了整整三天,尹蘅到底還是沒有讓他失望。


    「這……你可是想好了?朕倒是覺得無需顧忌燕國那些人,畢竟夫人於你,還是最重要的。」薛龐延假惺惺的說罷望向尹蘅,嘴角藏著一抹得意的陰險笑容。


    尹蘅微搖搖頭,還是那句話,犧牲小我,成全大義。


    薛龐延是主上的大魚,他聽從主上的安排也釣了這麽多年了,不能因為一個李諾就前功盡棄,何況梁國皇家還和他有著血海深仇,終有一日,他會讓他們都還迴來。


    但一定不是現在。


    薛龐延是隻狐狸,但凡演戲給他看,都一定要演的越真越好。雖然,這又要委屈了李諾。


    以前的他不在意,如今越來越在乎,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尹愛卿真乃我梁國之棟樑,為大義不拘小節的英雄。」薛龐延說著激動的走到尹蘅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夫人此去燕國,許要三月半年,朕聽聞夫人心思玲瓏,也不會在燕國吃了虧,就算真的有什麽委屈,待朕得了那軍馬,便全送於你與部下們,去那燕國出出氣,也好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讓他們知道,我們梁國不是什麽東西都能被覬覦的!」


    雖然知道麵前這人偽善到了極點,尹蘅還是將所有的情緒斂了,隻透著對夫人的憐惜和不舍,點了點頭說:「臣……領命。」


    尹蘅走出客棧房間,下樓梯時依舊一臉平靜,直到騎上追風,揚手一鞭,握著韁繩的手背才因為怒氣而青筋暴出。


    從窗口望著尹蘅離開,薛龐延坐在桌邊接了隨侍遞過來的茶,得意的說:「其實他心裏很清楚,我一定會將他夫人送去的。」


    隨侍是個男人,說話卻不陰不陽,嘴角還點著兩點花黃,一雙眼睛生的也是慣生秋波,百媚蕩漾,他湊過來拿起茶壺又為薛龐延滿上,小聲的說:「是,奴聽聞尹將軍寵愛自己那妻子的緊,能做出這樣的讓步,實屬不易了。」


    薛龐延冷笑一聲:「你懂什麽,從劉誌開始,尹蘅就表現出自己的脾氣,無論是斬殺劉誌還是砍了蒼山穀的那些罪民,他都是在無聲的向朕示威,但這並沒什麽,尹蘅是一條好用的獵犬,他偶爾出去亂咬咬人,無傷大雅。」


    戶部侍郎帶著畫軸來將軍府的時候,尹蘅也剛迴來,實際上是他先去了一趟戶部,將這件事的結果吩咐了下去。


    李諾望著並行而來的二人,打開了林大人遞過來的畫卷,左看右看覺得畫的倒是有幾分像她。


    「我真人應該還要好看一些的。」李諾也給春嬌看了看,春嬌捂著嘴小聲笑,林大人也被李諾逗笑了:「燕國使臣傳達了燕王的旨意,燕王陛下誠意邀請夫人去燕國做客。」


    林大人說罷偷偷看了尹蘅一眼,他就立在一旁,沒什麽表情,隻是看向李諾的時候,眉眼間滿是不舍。


    李諾一聽就樂嗬了:「真的?燕國的烤羊腿可是很有名的,去了能吃到麽?」


    林大人笑著點點頭說:「別提那烤羊腿,夫人就是要烤全羊,也是行的。」


    「什麽時候出發?」李諾有些迫不及待的問,林大人倒是沒想到將軍夫人會這般激動:「明日,夫人可隨身帶一位近身丫鬟,其餘的都不必操心。」


    李諾點點頭,很隨和的又問:「大人,我這也算是作為使臣出使麽?」


    林大人但笑不語。


    林大人走後,李諾臉上一直存在的純真笑容突然就散了,尹蘅本來想說點什麽,看到她這轉變,話語一瞬間噎在了嘴邊。


    原來,她剛才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他差點都被她騙了。


    李諾平靜的看向尹蘅,對身邊的春嬌說:「你去給將軍泡壺茶來。」


    春嬌走後,李諾走向尹蘅,隨著二人之間距離的縮小,尹蘅若不是極力忍著,幾乎要被她逼的後退了。


    她人雖小,氣場卻真的夠足,尤其是這種時候,隱忍不發不知道憋著多大火的樣子……


    李諾微仰頭看著尹蘅說:「尹蘅,劉誌之後。我以為你不會再坑我了。」


    就這一句外加一個看不出是不是責怨的眼神,尹蘅的心又是一陣抽疼,不得已隻能偏開頭,不再看她的眼睛。


    「你可以用我承諾給你的那個要求,隻要你開口,不管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做。」尹蘅說。


    李諾笑,一轉身,麵朝著那棵紅杏樹又問:「宴會那晚之後,你故意躲了我三天,就是為了這件事兒麽?讓我去燕國。」


    尹蘅依然默著,沉默在李諾看來,就等於默認。


    她轉身望著他,微笑了笑問:「我能換來什麽?」


    尹蘅平靜的望著她開口:「至少五千匹良駒,亦或更多。」


    李諾聞聲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故作放鬆的說道:「倒是劃算。」


    尹蘅擰著眉頭,掩在袖口中的手不由得又攥了起來,他此時此刻真的很想將她抱在懷裏。聽聽她的心裏話,問問她到底有多怨他,可他不能,屋頂上有人,自從宮宴過後,來盯著他的人,又增加了兩個。


    李諾看似漫不經心的走到樹邊,百無聊賴的抬腿輕踢著樹幹道:「那你呢?你又得了什麽?升為一品,還是?」


    心疼。除了心疼,他什麽也沒得到。


    可他不能說。


    起風了,尹蘅微抬頭看著紅杏微微晃動著的樹葉,聲音輕的都快被風吹走一般的答:「我從未依靠夫人牟圖過官位。」


    李諾淺淺一笑,沒有牟圖官位,那說明牟圖的是比官位還要重要的東西,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尹蘅到底在做什麽,住在西院的紅袖突然就失蹤了,生香也不知去向,她身邊的人,除了春嬌,解語和冬媚也都是神神秘秘的。


    他牟圖著什麽,對她利還是不利,以前她看不清,如今更看不清,區別在於,他整三年未曾動過她,可這一次連她身子都奪了去。


    她這寵物當的,著實憋屈。


    「罷了,我就當公費旅行了,你既躲著我,那就好好躲著我,最好躲到再也再也見不到我……」李諾說罷迴房間去了。


    尹蘅聽到李諾這最後一句瞬間攥緊了雙拳,李諾的門已經關上了,他方才泄了氣,低著頭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哽了一句:「……你莫要胡說。」


    他怎麽能再也不見她?


    春嬌端著茶來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沒有人了,進屋一看發現李諾正在衣櫃裏翻衣服呢。


    「夫人,這些還是我來替你準備吧。」春嬌趕忙將壺放下,去到李諾身邊,剛要接手才發現李諾腮邊掛著兩行淚。


    「夫人您這是……」


    李諾將手裏的衣服一扔,索性坐在地上,一邊抹眼淚一邊委屈的說:「我又不是個物件兒,說拿去換什麽就換什麽,真是最沒良心薄涼漢,玩膩了就要換!」


    春嬌也不知道夫人這是哪兒來的一套一套的,柔聲安慰著她說:「您不就是去燕國做客麽?過陣子就迴來了,將軍大人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你知道什麽啊!我聽殊王說過,燕國國主就是個毛孩子,哪兒有什麽喜歡女人的癖好,真正變態的是把持著燕國國主的那一群死太監!我們此去,兇多吉少!」


    李諾越想越是恨的牙癢癢,盤算著要不趁此機會直接逃跑算了,反正現在她也有一定生存能力了,找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做個小生意,讓這群混蛋誰也找不著她,雖不能像現在這樣豐衣足食,至少也不用再動不動就給人坑了。


    「啊……」春嬌聽後也大驚失色,李諾望著她說:「如此這樣。你還願意隨我去麽?要不就讓冬媚去吧,她好歹會些武功。」


    春嬌趕忙搖著頭說:「冬媚哪兒會照顧夫人的起居,若是情況真如夫人說的那般,有春嬌在,夫人生活上至少是不會吃苦的,春嬌可能不能為夫人分擔太多,但倘若真的遇了兇險,春嬌還是能擋幾劍的。」


    李諾一把將春嬌拉在懷裏,這小丫頭比她小一歲,但是忠心的很,之前見到有人襲擊她們也真的是直接向上頂的,她信。


    李諾拍了拍春嬌的頭頂說:「等你迴來,我就找個好人家把你嫁了,你這麽好的孩子,不該一輩子伺候人。」


    春嬌笑眯眯的說道:「嫁了人不還是個伺候人,與其那樣,我還不如伺候夫人呢!」


    李諾心裏雖不舒服,但感動還是占據了上風。


    燕國使臣團接到李諾時,天還未全亮。李諾特穿了一身與捲軸上相同的楚裙,月白的顏色煙藍邊兒,寬袖垂地窄腰帶絛,裙擺兩側垂腳處都是金線挑的花紋,這料子還是前陣子尹蘅差人從慶國買了帶給她的,成衣後她就上街穿了一次,那會兒沒帶防曬的帽子,不知道就被誰描了去。


    李諾的髮式也是春嬌精心打理的,及腰長發梳順披在身後,上由珠釵綰了,垂幾縷在側鬢,再掃一個桃花妝,一出現就惹了眾人的眼。


    尹蘅一身朝服護送她到門口,眼看著她被扶著上了寬敞的雙騎雙乘馬車,連頭都沒迴,看都沒看他一眼。


    車隊開始行進,李諾越過微透的窗紗看向站在府門外一直未動的尹蘅,不看罷了,一看就一肚子氣。


    春嬌將兩隻綿軟的大靠墊塞在李諾肘下。剝了幾顆剛熟的鮮葡萄給李諾,李諾從沒這麽早醒過,吃了幾口就又困了。


    打個哈欠趴在車上,據說從梁國首都舜天到燕國首都弓州,車隊不眠不休要走十餘天,若是趕上中途休息,沒個二十天恐怕是到不了的。


    別的都好說,這大熱天趕路實在是讓人糟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到弓州時便是仲夏了,聽使臣說,弓州的仲夏比舜天涼爽的多,蚊蟲也少,如此甚美。


    方才出了城,車隊就停了下來,李諾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就聽外麵吵吵嚷嚷,有人好像在極力阻止著什麽,接著車簾就被人一把掀開了。


    看到殊王那張熟悉的臉,本已經坐直身子的李諾又慵懶的趴在了墊子上,哼哼了一聲:「我當是誰,你這是來送我的麽?」


    殊王用手裏的摺扇敲了敲手心,一步登上車直接盤腿坐在了李諾身邊說:「不,我是來與你同乘的。」


    「你這人真是……」李諾嗤笑一聲,往邊上挪了挪,給殊王多讓了一些位置,春嬌也縮到了角落一邊,殊王看著她縮的不舒服便說:「你且下去,我的馬車就在後麵,你去乘那輛。」


    春嬌驚訝的啊了一聲,看著李諾,李諾也不反對,春嬌也不敢拗著殊王的意思,隻能將剝好的葡萄往李諾麵前推了推,下去了。


    而此時,馬車依舊未走,使臣站在車邊上一臉為難的看著車裏的狀況,梁國的殊王他是知道的,雖然是個閑散王爺,可皇帝都不怎麽惹他,由著他無法無天。


    聽人說,殊王也是個看慣了胭脂林,賞遍了美人玉的主兒,這尹夫人帶迴去保不準就是要孝敬那些人的,若在路上就給殊王搞的名聲不好了,可如何是好……


    使臣一臉悲痛的說:「殊王殿下,這確實使不得啊……」


    殊王斜睨著使臣說:「如何使不得?你是覺得本王身份不夠坐這馬車?還是覺得本王的身份不足以讓你們一起請到燕國去?」


    使臣一臉癟,殊王說的都不是,他怕的是將這尊佛爺一起帶到燕國去,他們供不供的起……


    「既然都不是,那就速速出發,有事無事都勿要來打擾。」殊王說著一揮手,他的隨身侍衛已經將使臣大人隔開,將馬車簾子拉下來了。


    李諾捂著嘴咯咯的笑,捏了一顆葡萄塞在嘴裏,殊王也笑望著她問:「我來了,你可安心?」


    李諾點點頭,倒是真的安心了。


    殊王隨著李諾一同去燕國的消息沒一會兒就傳到了尹蘅耳朵裏。此時他正被薛龐延召見,有再多的情緒也不能表現出來,倒是薛龐延聽了匯報居然連阻止的意思都沒有,隻讓多增派一些親兵,護著殊王和李諾的安全。


    尹蘅從宮裏迴來,一進東院的小院門就是一口血,胸口炸裂了一樣的疼,看到站在李諾房門前的那人,趕忙恭敬的低下了頭。


    那人罩在拽地的紅色大氅裏,臉上也帶著麵具,純金打造的,就連手也被金色的手套護著,從外表看根本分不清男女。


    他攤開手,手心裏是一枚黑色小藥丸,尹蘅接了之後吞下去,胸口那股撕裂的疼終於是緩解了不少。


    那人轉過身,靜立了許久才終於開了口,是女人的聲音,嬌媚的如同天籟。


    「你這性子隨了誰了?動不動就能氣出兩口血來,如此看來,你若做錯了事,都不需要等我責罰,找幾個人多氣氣你,你也就去了。」


    尹蘅低著頭說:「求主上懲罰。」


    紅衣人淺笑一聲:「我能懲罰你什麽呢?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不過好在你同意送她走了,還算是懂得懸崖勒馬,也不枉我這些年對你的栽培。」


    繞著尹蘅走了一圈,紅衣人略一動就已經站在了屋頂上,抬手拂了一把身邊的紅杏樹葉,樹葉齊刷刷的變成鋒利的刀片樣打在東院的門上,將方才尹蘅吐上去的鮮血全都給抹了。


    「到底還是個單純的孩子,讓你裝出一副對妻子情深似海的樣子,怎麽裝著裝著,就裝成真的了呢?」


    尹蘅低著頭,單膝跪地,一言不發。


    「罷了罷了,我也就是擔心你才來看看,你無事就好了,好好保護你自己,你可是你們這一脈,最後的希望了。」


    「是……」尹蘅說話間,屋頂的紅衣人已經沒了蹤影。


    李諾怕熱,有殊王幫她搖著扇子,她睡的很舒爽,再醒來時,晌午的毒日頭火辣辣掛在空中,車內卻涼爽的讓人察覺不到正值酷暑。


    李諾瞅了瞅腳邊的幾大塊冰,再看向已經將外衫褪去的殊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


    殊王內裏穿了一件鵝白色絲質長袍,黑色祥雲紋皂靴,他不算是很魁梧的男人,身高隻比李諾略高一些,但向來穿著講究,服飾要麽顏色誇張,要麽就是素淨的白,出塵不染的。


    髮式就更講究了,殊王府裏用於簪發的箍樣式多不勝數。他時不時還效仿女子掃一些薄粉,塗點淡妝,長相本就陰柔,這樣就更別有一番風情。


    這些在李諾眼裏,卻構不成任何誘惑,主要是他們真的太熟了,知根知底的熟。


    殊王將摺扇收了,微挑起身邊的車簾望了一眼外麵,嘖嘖兩聲說:「這燕國看樣子也是窮的不像樣了,使臣出使連輛像樣馬車都拿不出手。」


    「我瞧著,這車挺好的啊?」李諾看了看車才又看向殊王,發現他一臉你莫要明知故問的表情,這才趕忙狗腿的笑著說:「這車,是你準備的?冰也是你後麵那輛車帶著的?」


    殊王得意的扯了扯嘴角說:「我聽聞這群蠢人要用馬將你駝迴去,連夜派人送了他們一輛馬車,但總覺得不放心,便自己也跟過來了。」


    李諾對殊王豎了大拇指,將自己的軟墊子分給殊王一個,都慵懶的靠著又才聊起來:「你上次和我說的。燕國的烤羊腿,真好吃?」


    殊王眉頭微挑:「怎麽,我的話你也不信?」


    「那是相當的信!」李諾眼冒亮光,作為一個無肉不歡的人,還沒吃到烤羊腿似乎就已經聞到羊肉的膻味了。


    殊王說:「不過這一路上,定是相當兇險的,你莫要得意,能不能順利出得了梁國,再順利走得過燕國,還不好說。」


    李諾早就想到了,既然這又是尹蘅專門準備給她的大坑,怎麽可能沒有危險,但她希冀的是他能有點良心,不至於像上次一樣讓她被人打個好歹,若是她再因此受傷,她就要開始計劃逃離將軍府了。


    李諾搖了搖脖子說:「左右腦袋就一顆,真撂在哪兒,撂就撂了,死之前讓我吃飽就行。上一次差點給狼咬死,我沒死就是因為餓著肚子呢!」


    殊王被她逗的笑出聲,用摺扇輕敲了她腦門一下說:「所以,你是想說保護你的最好辦法就是餓著你麽?那樣就刀槍不入了,被人插個幾刀,隻要還惦記著烤羊腿,就死不了?」


    李諾白了殊王一眼說:「瞧你這話說的,咱倆誰跟誰啊,你怎麽捨得餓著我呢?」


    行了一天,順利到達了濱州,這是離開舜天之後第一個比較大的官驛,驗查了文牒,使臣便來請李諾和殊王進驛站休息,用過晚膳李諾就沐浴睡了,倒是睡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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