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在擔心朕?”姬昊空哈哈笑道,“朕心中寬慰。不過要引得刺客動手,朕若不做餌。他們繼續潛伏在使節團中,也是個禍害。朕已經與蕭星津私下商議過。刺客不動手便罷,一旦動手不管此人是誰,他都願意交由晉國處置,千刀萬剮也不會多言半句。”黎昕點點頭,心情沉重,隻盼著扶風公子千萬別做傻事。他雖阻止對方,卻也在幫對方。這種機會一次已是冒險,不會有第二次了。筵席開始,姬昊空坐於主位,黎昕腰間佩劍,立在他身旁。扶風公子與蕭王爺坐在一席,雖然對方頻頻夾菜給他,他卻不給麵子,一口未嚐,目光落在黎昕身上,滿是不舍。姬昊空遇上情敵時,各方麵都變得特別敏銳。見扶風公子風光霽月,相貌清新俊逸,換做以前會多看幾眼,欣賞對方的容貌,現在卻目光警惕,強拉著黎昕坐在自己席上,體恤對方久立辛苦,賜了酒水。黎昕以為又是清澈的泉水,和了一口才發現是酒,不由嗔怪地瞪了對方一眼。美人嬌嗔,姬昊空骨頭都酥了。就在這時候,扶風公子抱琴起身,從蕭王爺身邊繞過,上前獻藝。他先走到姬昊空麵前,盈盈一拜登台演出。隻是他本該轉身,卻揚起琴身,狠狠往姬昊空腦袋上砸去。第90章 餘音嫋嫋姬昊空一直在留意扶風公子,見他出手砸琴,眼露兇光,迅速往旁邊躲開。心中一時間的念頭卻是朕惹惱了情敵!愛慕者老羞成怒,見不得朕秀恩愛!黎昕也在留意扶風公子,他怕對方想不開繼續動手,在對方上前行禮時,就格外關注對方,沒想到對方居然用最心愛的古琴“繞梁”砸人。這古琴入手沉重,如果沒改造前砸人不痛不癢,如今裏麵裝了機關,如果機關零件有棱有角,打在人要害,還是會有危險,扶風公子瞄準的,就是成帝的腦袋。鏘的一聲,寶劍出鞘,橫在了扶風公子的脖子上。黎昕以劍指著對方,卻沒有痛下殺手。扶風公子一擊未中,被成帝靈敏地躲開,舉著古琴,脖子上已經劃出一條血痕。兩邊的侍衛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對方胳膊,將人往後拖。黎昕移開橫在對方脖子上的劍,麵露哀色,神情悲傷一言不發。“想不到刺客是你,身份藏得好深!”成帝隻瞎想了一秒,就反應過來扶風公子就是他所等的刺客,冷笑連連道。“等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蕭星津趕緊起身,又是心疼又是不可置信,讓架住扶風公子的人手腳輕一點。“扶風,你剛才是怎麽啦?為什麽要砸陛下!”扶風公子根本不去看蕭星津,目光從黎昕身上留念的掃過,仇視地瞪向成帝,冷笑道:“沒有誤會,我就是想要姬昊空死!我今天就是來刺殺他的!”蕭星津身子一震,難掩驚慌。“你喝醉了,胡說什麽!”“我滴酒未沾!”扶風公子終於肯看對方一眼,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道,“蠢貨!我接近你,隻是利用你。你以為僅靠那幾本琴譜,就能留住我三年?”“……不。”蕭星津不可置信道,“我不相信……能彈出那麽與世無爭,脫俗之音的扶風公子,怎麽可能會利用我?你到底是什麽人?”扶風公子抬頭,眉宇間的輕愁已然不見,平添了驕傲和高貴:“我名叫殷書池。”成帝在一旁開口,沉聲道:“殷書池?你是江國皇子?朕為何沒聽說過你?”扶風公子聽了這話,眼中閃過憤恨和哀傷道:“你聽過名字的都已經死了。我身份低微,沒記載宗譜裏,才讓我逃過一命。”“江國皇室都不承認的皇子?”成帝歎息道,“他們都不承認你,你還為他們拚命……”扶風公子清澈的眼中混合了血氣和殺意,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道:“我流著江國皇室的血脈,你殺我殷氏一族,我的父皇、兄弟姐妹都慘死你手,現在我有機會報仇,如果不動手,豈不是不忠不孝,枉為人子?”成帝未說話,成王敗寇,如果他不動手反擊,滅亡的就是晉國。當初殷書蘭嫁給他,大膽毒害太後,又對宮中嬪妃下手,斷絕他的血脈。此事他不相信江國一點都不知情,隻怕是從中挑唆,讓殷書蘭更加瘋狂,才逼得他廢後,與江國徹底決裂。如果不是江國皇帝駕崩,留下一堆爛攤子,各皇子紛紛爭權,隻怕再苦心經營幾年,就會讓江國的奸計得逞。天佑晉國,才讓他得以自保,滅了殷氏一族,隻是後患未能處理幹淨。蕭星津聽見扶風公子親口承認身份,才徹底死心,明白自己沒辦法給對方洗白了。他心中痛惜,依舊為對方辯解幾句。“扶風,你兩年前就已經留在我身邊,哪裏知道我會來晉國?天隋與此處相隔萬裏,我後悔不該帶你來的!”扶風公子輕笑道:“我留在你身邊,隻是想要找一個機會。尋常人哪裏能進晉國皇宮,哪裏能接近姬昊空。你這趟出使晉國,也是我算計來的。”他笑了笑又道:“若不是我在蕭俊雄麵前提及姬傾國的美貌和琴藝,他又在天隋主持大局走不開,怎麽會讓你來?”“……”蕭星津徹底無言,細細去想對方和他相處時,是不是有意引導他自告奮勇接下了出使的差事?姬昊空皺眉,想不到這位光風霽月的扶風公子,居然這麽心機深沉,還是他的黎昕好。對方動手,黎昕第一時間用劍架住對方脖子,毫不猶豫,之前他聽聞黎昕與這位扶風公子每日學琴,單獨相處到晚上才離開,還暗暗吃醋。現在一看,黎昕心中最重要的人,果然隻有他。對方就是再巧言令色,以動人的姿色和琴藝蠱惑,黎昕的心也一直想著他。這麽一想,姬昊空心中又有點得瑟,高興的簡直要上前抱住對方,狂親幾口。不過真要這麽做,黎昕肯定避他如蛇蠍,他好不容易在對方麵前建立的高大英俊威猛形象,就要崩塌了。姬昊空道:“好個扶風公子,好個殷書池!你身單力薄尚且能做到這一步,若不是身份低微,有資格與你那幾位兄長爭一爭皇位,當初朕剿滅殷氏皇族時,也不會這麽輕鬆!”扶風公子臉色變得難看。他雖以琴藝美色,將蕭星津和蕭俊雄這對兄弟迷得團團轉,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手段。如果自己不是父皇與舞姬一夜春宵得出的野種,漂泊在外十幾年才被父皇承認。如果父皇死得不那麽突然,再給他幾年時間經營,何須複仇隻能用這種宵小手段?若他以皇子身份交好天隋皇室,也許當初被滅國時,天隋國就不會袖手旁觀。造化弄人,這些假設都不成立。自己隻是個亡國之人,連父皇派來接他迴宮,保護他的侍衛死士,如今也所剩寥寥無幾。不然何必逼得他自己動手複仇?姬昊空戳痛了對方的心思,依舊侃侃而言道:“朕想不明白,你有此心機,為何不繼續潛伏在天隋國,徐徐圖之,挑撥天隋與大晉的關係?豈不是更能達到複仇的目的!你也不會暴露,如今要落得身敗名裂,五馬分屍的下場。”“陛下!”蕭星津一驚道,“你要將扶風五馬分屍?”“蕭王爺忘了當初我們的協定?”“……我不知道刺客是扶風。”蕭星津心疼對方道。當初他和成帝約定,抓住了刺客任由對方處置,自己絕無怨言。隻是扶風……這麽通透羸弱的美人,竟要以這麽慘烈的方式死去,他於心不忍。扶風公子微笑道:“王爺無需為我求情,成王敗寇,扶風來時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能為江國而死,扶風光榮,已苟活多年,每一天都是煎熬。扶風從天隋來到晉國,一路看到江國故土,已無人記得殷氏皇族。五年了,時間讓人淡忘。謝陛下成全扶風,讓我已死喚起江國舊人的血性!”“好!朕成全你!”姬昊空鼓掌道。扶風公子道:“隻是在赴死前,我有一事未了,還請陛下和王爺,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滿足我最後一樁心願。”蕭星津心顫道:“你要我做什麽?”姬昊空心中一冷,此人就算死了,也在蕭王爺心中留下了對他的埋怨。扶風公子輕道:“我想要撫琴一曲,完成今天的送別。”蕭星津心頭一酸。這送別曲,是為扶風公子自己的死送別,還是為殷氏皇族被屠盡的人?這一曲,將成為扶風公子在世上最後的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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