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時就知道這事沒完!不過有了一層緩衝,自己又為皇上歌功頌德,對方總要顧忌顏麵,在他麵前維護好一段時間英明帝王的形象吧?黎昕睫毛簌簌顫動,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閃過驚異之色道:“白指使,皇上為何要見我?莫不是……我剛才遇見了一個人?”“那便是皇上!”白鵬海無奈道,“皇上他想向你坦露身份,誰知道未能取信於你,這才招你去禦書房麵聖。”“啊——”黎昕停下步子,麵露彷徨,仿佛剛知曉自己冒犯聖上,犯了何等的彌天大罪!他語氣不安,朝對方一拜道:“求白指使教我!我不知道他是皇上,剛才對他言語有諸多不敬。”唉,白鵬海心中感歎,這黎昕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得君心。皇上怎麽會怪他呢?隻怕非但不會怪他,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呢。白鵬海將黎昕扶起,輕聲安撫道:“你不必擔心,你之前不知情,皇上他並無責怪之意。不過在皇上麵前,你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放肆了。”黎昕低眉順眼道:“謝白指使指點,黎昕在皇上麵前知道該怎麽做,定當謹言慎行。隻是皇上他……若依舊惱了我,還請白指使為我說幾句話。”白鵬海點點頭,這黎昕乖巧懂事,隻要能克製自己,如果還惹出亂子,定然是皇上提出了什麽非分要求。如果當今聖上做出荒唐事,他作為臣子必當規勸。所以黎昕提出的請求,在情在理,並不難辦到。黎昕說這番話,其實不是畏懼皇上,而是想要知道白鵬海到時候會不會在場?如果有外人在場,成帝總不能對他做什麽吧?就算當著人麵動手動腳,也不會太過放肆。不然黎昕現在說得乖巧,真到了那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要揍對方,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兩人來到了禦書房,因為有白鵬海帶路,黎昕並沒被攔下來,隻是進門還是被搜身,防著他身上攜有利器,可能會傷及到皇上。因為有白鵬海發話,黎昕穿得又是旗手衛校尉的貼身製服,哪裏能藏東西一目了然。所以負責搜身的內侍並不過分,簡單看過後,檢查了一遍手臂、靴子等處沒藏匕首就放行了。白鵬海提點道:“一會兒見到皇上,要克製情緒,言行得體。你也不必太緊張。”“謝白指使指點,黎昕不敢忘。”黎昕溫馴道。他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提醒自己尊卑貴賤,不能對成帝隨意出手了。就算皇上對他有85%的好感度,不介意他做了什麽,身邊總有人會跳出來治他的罪。旗手衛校尉專職儀仗,雖然說是皇家的臉麵,不過正八品官員,誰要是看他不順眼都能踩一腳。官大一級壓死人。別說是有理有據治他的罪,就算無理找茬,他也必須受著。在封建社會,黎昕提醒自己記住這些,別表現得和這個時代的人不一樣。白鵬海帶著黎昕進門,繼續往裏麵走,不過皇上身邊的舒公公,不急不緩走到他們跟前,攔住他們的去路道:“等會兒再進去,秦太師在裏麵。”“秦太師這時候怎麽來了?”白鵬海詫異道。舒公公瞥了黎昕一眼,暗忖這黎昕長得太好,隻怕連宮中容貌最盛的衛貴妃,在他麵前也失了顏色。隻可惜是個男人。朝中因為皇上至今無子嗣,人心不穩,才讓賢王鑽了空子。自皇上認識了黎昕後,就沒再翻過綠頭牌了。他能以處理國事擋住幾日,卻擋不了一世。再過些日子,太後要是問起來,還能瞞多久?白鵬海見舒公公目光落在黎昕身上,閉口不言,以為他顧忌有外人在場。不過舒公公打量了黎昕片刻,便開口道:“還不是為了那大理寺卿的位子?”白鵬海一聽就明白了。大理寺卿魏遲正當壯年,無奈家中老母親離世,丁憂辭官迴鄉守孝二十七個月。魏大人是孝子,自然不會做那“奪情”之事,繼續留在朝中,不去守孝,損了他孝子的名聲。魏遲這一走,大理寺卿的位子便空了出來,目前有兩個人選。大理寺右少卿是秦太師的堂弟,雖資曆夠格,但能力不如左少卿,在朝中唿聲相對弱一些,恐怕無緣大理寺卿之位。秦太師這是來走後門了?秦太師貴為三公三師,正一品官員,自成帝啟蒙起,就開始教授當時身為太子的姬昊空治國之道,三朝元老,說話的分量非同一般人,看來這大理寺卿的位子,要落在秦家人手裏了。黎昕隨白鵬海等候在外麵,能清晰聽見裏麵的對話聲。心中卻在想,大理寺卿在書中姓沈,因為在白鵬海謀反這件事上求過情,被擼了官職。“朕不允。”成帝的聲音傳出來,熟悉的深沉語氣,卻透出一股讓黎昕感到不一樣的皇家威儀。果然,黎昕暗想。蒼老的聲音緊接著從房中傳出,話語中竟帶著一絲怒意:“皇上,老臣跟在您身邊這十數年來,從未向您求過一件事!”舒公公和白鵬海的臉色頓時一變。黎昕低眉順眼,神色淡然。事不關己,他這個外人不但要謹言慎行,還需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房中的對話依舊在繼續,成帝深沉的聲音,再次傳入黎昕的耳朵裏。“秦太師,這難道不是你這十數年,教導給朕的治國之道嗎?你這是要讓朕,準許了你的請求,而背棄你的學說嗎?還是要朕將你的諄諄教導都聽進心中,推行下去,迴絕掉你的請求呢?”“這……”“你曾經教導朕,要按照功勞大小,能力高低來安排官職,將他們放在正確的位子上。若無法知人善用,會有損君之聖明。如今你又來向我請求,讓你的堂弟當大理寺卿,這讓我該聽從哪一種意見呢?”秦太師被這番話,辯駁得啞口無言,失聲當場。禦書房中一片安靜,隻有禦殿侍立的起居郎,提筆沙沙記下了這段君臣對話。半晌之後,秦太師的聲音再次傳出,沒有了之前怒意。他恭順平靜道:“皇上的學識品行已經可以出師了,老臣再沒什麽可以教授皇上的。老臣欣慰,待到年邁就可以安然致仕了。”秦太師微笑著離開,舒公公和白鵬海遇見他,都被他的品德感染,恭敬一拜。黎昕跟隨他們一起行禮,心中對皇上大有改觀,想不到姬昊空有這麽不一樣的一麵。隻不過,可惜……黎昕暗忖道,這秦太師並沒有表現出的光明磊落。誰能想到這副豁達欣慰的背後,是不甘和怨恨?那本書中,秦太師與賢親王姬子騫後期走得極近。江白容抱著幼帝攝政監國,秦太師不知道寫了多少花團錦秀的文章追捧她。又為攝政王姬子騫歌功頌德,對成帝的評價卻一般般,仿佛隻是他教導的一個不太成功的帝王。最終坐上大理寺卿位子的大臣,姓秦。那位秦大人,恐怕就是秦太師的堂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