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之下。


    古良城內清冷孤寂,並無往日喧囂。


    馬車漸行漸遠,猶如汪洋之上的一葉扁舟。


    “迴府。”


    陳青樞無悲無喜,扔下一句話,進了陳府之內。


    陳子陵願意離開陳家,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若是說對陳子陵沒有半點感情,那是假的。


    那畢竟是他的侄兒,曾經給陳氏滿門,帶來無限榮光之人。


    沒有陳子陵,就沒有陳氏的今天,但是陳青樞更在乎的,是眼前的利益。


    從前的感情,變成了一塊追尋利益路上的絆腳石。


    他會毫不猶豫的踢開。


    陳府後院南廂。


    有不少陳家弟子,被禁足於此。


    這些人,大都是受過陳子陵恩惠,且心中感念之人,想要替陳子陵說話求情之人。


    在如今的陳府,這些人是異類。


    南廂院,亭林閣。


    “小姐睡了麽?”


    “迴稟老爺,小姐水米未進幾日,還是不肯睡下……”


    “胡鬧。”陳青樞麵色一沉。


    ‘吱嘎’黃梨木門被推開,月華映入房內。


    閨房之中,一位清麗佳人,端坐書案邊上,身穿百鳥留仙裙,長發淩亂,一對寶藍色的雙眸,沒有半點神色,看上去很是憔悴。


    “父親。”


    看到陳青樞出現在門口,女子立刻起身。


    她是陳青樞之女陳綺鈺。


    “是子陵哥迴來了麽?”陳綺鈺踱步上前,看向陳青樞心切的問道。


    聽到陳子陵幾個字,陳青樞的臉上,很是不悅。


    陳府同輩人中,陳綺鈺和陳子陵關係最好。


    說起來,這是陳青樞自己造的孽,當初為了巴結陳子陵,他便有意無意的,將這個女兒推到陳子陵身邊,想讓她粘得些許榮光,日後好光耀門楣。


    “他自願與陳家劃清界限。陳氏一門,不會再有這個人了。”


    “子陵哥迴來過?”


    陳綺鈺黯淡無光的雙眸之中,閃過一道精芒,瞬間恢複了一些精神。


    陳青樞在桌案邊坐下,道:“不錯,但他已經離開了。”


    “陳家能有今日,大半歸功於子陵哥在塵武宗的威望,父親這般絕情,不怕陳府上下齒寒麽。”陳綺鈺的眸中,帶著一分怨懟。


    “我這是在救陳家!你哪裏知道,他在謫靈山上,做出何等泯滅人性之事?單是我陳家弟子,折命在他手中的,便不少於二十人。塵武宗和朝廷,暫時放過了他,但這上武國內豪門望族,能放過他麽?”


    陳青樞的麵色,愈加難看,這些時日,他也是思緒雜亂。


    塵武宗,是上武國內,第一宗府。


    上武國內,無數豪門、望族、大族的子弟,都以拜入塵武宗門為榮,謫靈山上的那場屠殺中,死去的千餘名塵武宗弟子,就包含了無數望族豪門子弟。


    那些死去弟子的背後,牽動著太多的勢力。


    早幾日前,黑市就已經放出話來,陳子陵的頭顱,值一萬金。


    殺了陳子陵,不僅能得來一個殺賊的美名,更是能得到萬金。


    方今天下,想殺陳子陵者。


    何止十萬!


    “難道,謫靈山上的事情,就一定是子陵哥做下的?”


    陳綺鈺的眸中,閃過一道黯然之色,一雙玉手緊緊的攥合。


    她不會相信,那個這麽疼他的子陵哥哥,會做出如此天地不容之事。


    “內情如何,早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世人眼中,已經是一個殺人邪魔,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你好好想想吧。”


    陳青樞不願多言,他知道,他這女兒,此刻聽不進這些話。


    言畢,陳青樞便起身離開。


    “照顧好小姐,若是出了什麽事,你二人,就自刎謝罪吧。”陳青樞瞥了兩個丫鬟一眼,提醒道。


    “喏。”


    閨房的門,再次被合上。


    古良城外。


    青山溪澗邊。


    “吳老。父親已經迴訊,讓我們立刻過去。現在就動身,去景寧城。”


    林洬對著駕車的麻衣老仆說道。


    “好。”


    麻衣老仆點頭,握起長鞭,策動車架。


    他從前,是跟在陳子陵父親身邊的老仆,名為吳景。


    陳子陵父親死後,就一直聽從林洬的差遣。


    馬車內的陳子陵,聽到景寧城幾個字,眸中閃過了一道陰鬱之色。


    林府,真的會接納他這個‘魔頭’麽?


    林洬是林氏的大小姐,而林氏宗府,建立在景寧城中。


    嵐武大地之上,一個家族,根據綜合實力的高低,被評定為豪門、望族、大族這三等。


    三等之下的家族,皆稱作不入流。


    景寧郡林氏,雖不是豪門,沒陳家這般顯赫,卻也是一方望族,族裔十萬之眾。


    “駕!”


    三日後,車架已至屋棲山旁。


    這幾日,陳子陵的身體,愈發虛弱,整個人的精神,非常萎靡。


    額頭上的‘奴’字賤印之中,充斥的紫府元氣,每到子夜時分,就會折磨得他無法入眠。


    林洬雙目泛紅,卻還是撐著,沒有落淚。


    “夫人,午間過了屋棲山,下午就可到景寧了。”


    吳景抬眼,看著昏暗的太陽,開口道。


    大雨雖過,天卻不見好。


    幾日之前,天上出現了‘汙龍濁月’的異相,引起了嵐武大地上,許多人的關注。


    更為奇異的是,日升之後,汙龍濁月的異相消失之後,黑氣繼續縈繞太陽,變成汙龍濁日。


    異相,跟隨日月更替改變。


    永遠高懸天穹之上。


    嵐武大地‘虛擬天網’的各大論壇上,這件怪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斷的刷新熱搜榜單,熱度,甚至能和前幾日陳子陵的事情相比。


    許多人都覺得,這是大災將至的前兆。


    也有人認為,是天要降貴子於嵐武大地,是吉兆也說不準。


    屋棲山腳。


    此處離著景寧城,不到二十裏,前往景寧城,除了穿越兇險的大河之外,這是唯一的通路。


    “屋棲山內兇靈之獸甚多,未免麻煩,我快些駕車通過,夫人,你照顧好小少爺。”


    轟隆隆——


    旱雷隆隆,雖未下雨。


    這天,卻陰鬱的令人沉悶。


    吳景心中,總是不安寧,在山路之上策馬疾行,想快些到達景寧城。


    景寧林府內,高手眾多,陳子陵的外公林武黎,更是一位武道至強,到了林府,便是安全了一半。


    山坡密林內。


    “被陳府趕了出來,果然是來了景寧城,這些日子沒有白等。”


    “素聞林家太公,疼愛這個外孫,果然不假,這種時候還敢收留他。”


    “一萬賞金,足夠我們逍遙一輩子了。”


    “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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