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敘述了很久,說得混亂又零碎,嚴晏看著小夥子的筆錄,整理了下思路,按自己理解的方式完整地說了遍。


    “老爹燒烤有間地下賭場,由於黃昌平和陳麗芬夫婦聯手出老千,涉及金額多達六百萬。所以賭場老板雇了老黑解決這對夫婦,老黑是中介人,找你實行此計劃。但是你失手了,導致小橋車和卡車相撞,卻誤打誤撞造成黃昌平間接死亡。”


    “對!對!”吳濤激動地點頭,突然又搖頭,“不是失手!那、那是我後悔了!當時老黑在路邊盯著我,我又不敢不做,我怕他威脅我家人!於是我故意提前一個路口衝了過去。我不想殺人!想馬上迴家帶著家人逃走……沒想到黃昌平和一輛小轎車撞了,還是死了。可是老黑沒給我錢!最近幾天我一直東躲西藏……”


    嚴晏:“還有哪些人知道這件事?”


    吳濤:“老爹、老黑,還有我,就這仨。”


    嚴晏把筆錄還給了小夥子,說道:“詳細說說賭場老板和老黑。”


    吳濤說得很急:“沒、沒人知道他倆是誰。賭場老板可能是老爹,有人懷疑老黑就是老爹,有人說燒烤店裏的夥計是老爹;老黑經常帶著帽子和口罩,我隻見過他一次,他像個拉皮條的,別人找他做掉誰,他就幫他找人去幹……”


    嚴晏聽後,起身對小夥子耳語道:“你接下去詳細問賭場的事,然後安排人手,盯著老爹燒烤,”說著他停頓了下,“還有陳麗芬。”


    “是。”小夥子迴答得幹脆利落。


    嚴晏走後,審問繼續。


    吳濤表示老黑告訴他老爹早就知道黃昌平夫婦出老千,也早看出那個骰仔婆是陳麗芬,他忍無可忍,於是決定首先讓老黑解決黃昌平,然後再好好教訓陳麗芬,讓她變成真正的啞巴。


    全程對話,警察和吳濤都沒有提起過一個名字:蔣銘。


    蔣銘呆愣地聽著,這場車禍已真相大白,他就是夾在裏麵的一個倒黴蛋。


    麵包車司機吳濤本想撞死的是黃昌平,但是突然後悔,提前一個路口衝出去打算逃跑,直接引發了這次事故。縱觀事情始末,蔣銘更像是黃昌平的陪葬者。


    即將和蘇茉成婚之日,突如其來的車禍……黃昌平?吳濤?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卻被奪去了性命!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己是這場陰謀的犧牲者。


    他以為一環扣一環,可以找出殺了自己的兇手,最終找到的卻是殺了黃昌平的兇手,這個“好人”做得可以說是極其諷刺。


    他該怎麽麵對多日來自己的執著?麵對季邵傑和何炘陽的信任?


    所有一切在這扇冰冷的鐵門前被推翻了。


    蔣銘沒有身體,卻感到自己在發抖;沒有手,卻感到拳頭捏得嘎吱作響。


    不管怎樣,吳濤還是罪魁禍首!


    一命還一命!


    蔣銘使出所有手段,把近乎崩潰的絕望發泄在吳濤身上。


    突然,吳濤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他抱頭痛苦地大叫:“哎喲……啊……天……老天!怎、怎麽迴事……這是報應嗎?”說著他吐了一地。


    腦袋疼得快炸了,吳濤在自己的嘔吐物裏翻滾。忽然,他兩腳一蹬,像被串在竹簽上的蝦一般,挺得筆直。


    蔣銘:這就是報應!


    “啊?!”吳濤不受控製地張開了嘴,他驚恐地大叫,緊接著右手的大拇指被迫塞進了嘴裏。


    “不、不要……”


    吳濤強烈地感到身體已不受自己控製,拇指抵到了舌根,他不停地嘔吐,嘴巴猛地合上了,牙齒正狠狠啃著拇指的指甲,仿佛要硬生生把指甲撕下。


    “啊——”


    鐵門內傳出一聲慘叫。


    門外看守的警察立刻衝了進來,眼前的景象讓他大驚失色:鐵門裏都是血,吳濤渾身抽搐,如僵屍一般,正一截一截吃著自己的手指——牙齒啃著骨頭,發出哢哧哢哧的聲音。


    警察驚恐地往後退,幾步後他拔腿就跑,衝著鐵門外喊道:“快叫救護車!!”


    吃吧,吃吧,吃了自己。咬破皮、喝下血、撕扯肉,細細咀嚼,咽下去,好好品嚐痛苦的滋味。


    一輛120急救車閃著燈,從季邵傑麵前唿嘯而過,幾乎同時,何炘陽猛地拉住了季邵傑的胳膊,臉色一沉:“不好!”


    季邵傑被她嚇了一跳,問道:“怎麽了?”


    “大事不妙!!”何炘陽立刻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拉著季邵傑上車,“師傅,馬上去醫院!”


    季邵傑摸不著頭腦,說道:“蔣銘還在局子裏呢。”


    “它已經不在了!”何炘陽馬上催促司機,“師傅,麻煩快點!”


    司機不緊不慢地說道:“前麵紅燈,再快也沒用。”


    季邵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驚慌,看來真出事了,他望了眼車窗外已經消失的救護車,問道:“到底怎麽了?”


    何炘陽一手扶著額頭,說道:“蔣銘在那輛救護車上,它怨氣極重,沒猜錯的話它對吳濤出手了……”


    “出手?怎麽出手?”


    何炘陽沉默,她心中默默數著前麵紅燈的倒數秒數,急切地說道:“去醫院就知道了。”


    季邵傑沒再多問,他雙手插進口袋,翹起腿,忍不住瘋狂地抖起腿,越急抖得越厲害,整個座椅似乎都在震動。


    醫院內,何炘陽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從門口一路念咒直到吳濤的急救病房。


    季邵傑往病房內看了眼,嚇得叫道:“媽呀!”他趕緊捂住了眼睛,蹲在門口,心髒狂跳不止。


    急救室內的醫生,即使帶著口罩,也無法掩飾他們驚恐的表情。吳濤的嘴似乎和斷了的指關節連在了一起,而且整隻手還在擠入喉嚨深處。


    何炘陽深吸一口氣,小聲道:“蔣銘!聽我說,放開吳濤,會有法律製裁他,快放了他。”


    季邵傑蹲在地上,臉色慘白:原來蔣銘還有這招數,不知身邊惡鬼相伴,他心有餘悸——以後說話可要小心點。


    “兄弟,息怒……可別再讓吳濤吃自己了……我的媽呀!放了他吧!”季邵傑不停勸著蔣銘,聲音都顫抖了。


    何炘陽邊念咒邊想:照理說,抓住了兇手,蔣銘可以瞑目了,為什麽他會這麽做?肯定其中出現了無法預料的狀況。


    何炘陽:“蔣銘,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和季邵傑會幫你的,如果兇手不是吳濤,我們會繼續幫你調查,懇求你放了他。”


    蔣銘!蔣銘!蔣銘!


    聲音由遠及近,蔣銘突然迴過神來,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吳濤,猛地彈開了。


    吳濤隨之發出一聲解脫般的歎息,滿是鮮血的手如斷了般捶下。


    在醫生的盡力搶救下,血止住了,可惜一隻手殘廢了。而真正恐怖的是,他將一輩子無法擺脫眼睜睜看著自己吃下手指的陰影,那股血腥味將永遠彌散在他的口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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