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白光貫穿阜月房,戴著墨鏡的季邵傑被眼前的陣勢嚇得緊緊貼著黑板。


    他看見站在鬼群裏的蔣銘,不由得深吸一口氣。習慣了看不見實體用短信溝通的方式,如今看見了實體,他渾身發毛,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蔣銘正急切地找黃昌平。


    果然,在一麵銅鏡下他看見了那個消瘦的卡車司機。蔣銘不動聲色地站在他旁邊,可內心已洶湧澎拜。


    黃昌平沒有認出蔣銘,他和其他鬼一樣,好奇地盯著黑板前的何炘陽。


    何炘陽按照慣例,先解惑再傳達積極向上的觀念。


    一番解說後,小鬼們紛紛離去,何炘陽叫住了黃昌平。


    黃昌平轉身,呆呆地看著他們。


    季邵傑多少有些適應了阜月房的鬼魂,他用審問犯人般的語氣問道:“你就是黃昌平?”


    黃昌平一愣,迴答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季邵傑指著站得老遠的蔣銘:“認識他嗎?”


    黃昌平看向蔣銘:“不認識。”


    聽見這樣的迴答,蔣銘氣憤地走向他。而季邵傑也礙於對方是鬼,按捺著心中的火氣。


    何炘陽馬上站到了蔣銘麵前,說道:“冷靜。有話好好說,你們這樣的狀態可沒法打架。”


    蔣銘淡淡說道:“我像要吵架的樣子嗎?”說這話時,他神情平靜,拳頭的關節處卻已捏得發白。


    今晚,肯定會很漫長。


    季邵傑趕緊把招魂室裏的桃木桌椅搬了下來,讓蔣銘和黃昌平麵對麵坐著。他在一邊拿著紙和筆記下兩人大致的談話內容。何炘陽站在黑板前的老位置,除了把握全局,還需提防兩隻鬼過分激動。


    蔣銘指著自己說道:“5月7號,下午五點半左右,你開著卡車把我撞死了。”


    黃昌平端詳著對方的臉。他知道自己撞上了前麵的小轎車,但不知道小轎車的司機是誰。他死後,一直在醫院轉悠,迴了次家馬上又去了賭場,他幾乎一直呆在裏麵。


    “看清楚了沒,說話。”在一邊的季邵傑忍不住催促道。


    黃昌平皺起眉頭:“那天,我開得很穩,是你綠燈後急刹車,我才會撞上去的。”


    蔣銘:“我急刹車是因為前麵有輛麵包車闖紅燈,你可是踩著油門故意撞上來的。”


    黃昌平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那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踩油門?!”


    蔣銘怒道:“難道你沒踩嗎?!”


    “咳咳咳……”這時,季邵傑打斷了他倆的談話,他畢竟經常審問小攤販,覺得兩人的對話偏離了主題,他對蔣銘說道:“你息怒,我先問他幾個問題。”


    蔣銘沒再說話,把視線從黃昌平身上移開了,他握拳頂著額頭,表情痛苦。


    季邵傑把紙和筆交給了何炘陽,他一手撐在黃昌平身旁的桌邊,問道:“你認識賭場裏一個叫老黑的人嗎?”


    黃昌平猶豫著點了下頭。


    “有人說你接了他給的髒活,他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做什麽?”


    黃昌平沉默不語,雙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搓起來。


    平時麵對那些小偷小摸的慣犯,季邵傑也碰過死不開口的,他見多了,有的是辦法:先來軟的再來硬的。


    他指著何炘陽笑道:“有了那位神婆你才能看見賭場裏那些小鬼。好好表現,老實迴答問題,待會兒我叫神婆抓幾個小鬼來給你湊一桌麻將,”說著他指了指蔣銘,“這是我兄弟,出了名的好脾氣,不會招惹你的。”


    黃昌平望向何炘陽:“真的給我湊桌麻將嗎?”


    何炘陽瞪著季邵傑,再看看黃昌平期待的目光,無奈地點了下頭。


    黃昌平這才說道:“我得了癌症,也活不了多久,打算死前豁出去幹一票,給家裏留點錢。來錢最快的方法就是找老黑,老黑給我的活挺狠的,讓我冒充出租車司機,去接一個女人,然後帶到赤地把她勒死。5月7號那天,我就是去老黑那拿出租車,那是輛搶來的套牌車。”


    說到這,蔣銘和季邵傑的臉色變了,站在他倆身後的何炘陽也眉頭緊鎖。


    “誰知道,剛開到十字路口就發生了車禍。活沒幹成,錢就別提了。當初老黑說事成後給我15萬,現在是沒戲了。”


    季邵傑問道:“你確定那場車禍是意外?”


    黃昌平疑惑地看著他,反問道:“除了意外還能是什麽?”


    季邵傑:“你認識開麵包車的人嗎?”


    “我哪兒認識?”


    突然,蔣銘激動地大聲喊道:“不可能!明明就是你和他聯手作案!想害死我!”


    季邵傑勸他:“蔣銘,冷靜。這老家夥要是敢胡說,我肯定不會放過他!”


    “我沒胡說!一個死人還有什麽好瞞的,該說的我都說了。”黃昌平被蔣銘帶得有了情緒。如果他真勒死了那個女人,死後被這女鬼指責他也認了,可無緣無故被一個陌生人衝出來嚷著是他殺了自己的,他做鬼也不承認。


    蔣銘氣得捶了拳桌子,拳頭穿過了木板。


    季邵傑倒是異常冷靜,他繼續問道:“給我老黑的聯係方式。”


    “我沒有,隻有他找你的份,你們想找他?”說著黃昌平輕蔑地笑了聲,覺得這些人不自量力,“就算你翻遍虞城都找不到他!”


    “剛才,你不是說是你找老黑要活幹的嗎?”


    “沒別的辦法,隻能在賭場等。”


    季邵傑撐得手麻了,換了個姿勢,靠在桌邊說道:“把你知道的關於老黑的事都告訴我,反正你也死了,還怕說漏嘴嗎?”他看黃昌平不知該從哪說起,提醒道:“樣貌、職業、社會背景……”


    黃昌平歎氣:“聽他聲音應該有四五十歲了,和我差不多高,173的樣子。戴頂灰色針織帽,黑色口罩,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他隻從賭場裏的那扇木門裏出來……”


    “沒了?”


    “沒了。”


    季邵傑問蔣銘:“唐雲豪多高?”


    蔣銘迴想著:“起碼178以上。”


    季邵傑拿出了手機,知道希望不大,還是把唐雲豪的照片拿給了黃昌平:“認識他嗎?”


    黃昌平眼睛一亮,說道:“這不是黃碩那學校的名義校長嗎?”


    這樣的坦誠反而讓情況變得不容樂觀。


    季邵傑笑道:“看來你和他挺熟的。”


    黃昌平連忙擺手:“我可高攀不起。我認識他是因為我每年都會參加學校舉行的運動會,替我兒子加油。運動會開始前校長會致辭,他說完就輪到這個唐校長了。”


    “學校了解黃碩家裏的困難後,組織了捐款活動,這事你知道嗎?”


    黃昌平點頭:“知道,活著時聽黃碩說過。這事到底進行得怎樣了,我也不清楚。”


    季邵傑聽完後,覺得自己該問的都問完了,他看著蔣銘:“你還有問題補充嗎?”


    蔣銘兩眼無神,恍惚地說道:“讓它走吧。”


    黃昌平突然看向何炘陽:“麻將呢?”


    何炘陽緩緩走來,把一支筆扔到他麵前,說道:“你能拿起這支筆嗎?”


    黃昌平試了幾次,手指直接穿過了筆,自己整個身體像一道影子。


    何炘陽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樣的話怎麽打麻將?俗話說不見棺材不掉淚,你進了棺材還這副德興。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染上賭癮,也許你還留在陳麗芬和黃碩的身邊。”


    這話觸動了黃昌平,何炘陽看他的表情以為他即將大徹大悟,可悲傷在黃昌平的臉上一閃而過,隨之被憤怒代替,他咬牙切齒地罵道:“陳麗芬那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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