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選擇放手,多無可奈何


    溫暖緩緩的朝他走過來,最後在僵在那的顧翊宸前停下,伸出手想拉住他的手,還沒碰到他,又仿佛失去勇氣似的落迴了原地。


    她低垂著頭,小聲的問:“你還生我的氣嗎?”


    因為她低著頭,就沒看到,顧翊宸臉上閃過的大慟的神情,雖然這個表情隻停留了短短半秒鍾,可一直注意著他情況的顧四還是靈敏的捕捉到了。


    她的心揪得緊緊的,迴想起這幾天,顧翊宸嚐到的根本就是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滋味。


    本不屬於他的女人愛上了他,經曆那麽多,終於得到家人的認同,定下婚期,眼看幸福唾手可得,一紙體檢報告單打破了他所有的美夢。


    連續三天,檢查了一次又一次,他還是不能相信自己曾經得過的病,複發了。


    直到昨天晚上,最後的也是最準確的體檢報告以最快的速度出來了。當他看到結論那裏寫著“盡快住院治療”這幾個字的時候,緊繃了三天的神經,終於啪的一聲短了。


    他近乎瘋狂,三兩下把報告單撕的粉碎,狠狠的摔在了她的臉上。


    顧四從未見過顧翊宸這樣暴怒這樣不理智,即使他曾經是人人所說的那種不學無術紈絝囂張的富二代,他也沒有這樣對待過他的家人。


    顧翊宸血紅的眸子狠狠的瞪著她,聲嘶力竭般衝她吼問:“你不是說我的病已經康複了嗎?你不是說我隻要注意身體,按時吃藥,鞏固個二三年就會完全沒事了嗎?為什麽,這還不到一年,我的病會複發?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平日裏溫文爾雅俊美如斯的男人,這一刻,臉上的表情都因狂怒和悲慟而扭曲,顯得那麽猙獰駭人。


    “七弟,對不起,我騙了你……”顧四望著幾近瘋狂的顧翊宸,有些害怕,更多的是關心,“你的病當時是好了,我沒有告訴你,它還存在複發的可能性,因為我不想你知道這一點後,整日活在擔心裏……”


    “你竟然騙了我!”顧翊宸猛地上前一步,雙手死死的鉗住顧四的雙肩,力道太大,疼的顧四的臉色都變了。他要是再多用一分力,她的肩就會被卸下來吧。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說我完全好了,我才敢迴國來,我才敢放下一切顧慮把溫暖追到手,許諾要給她一輩子的幸福。現在,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而你要讓我去告訴她,我就要死了嗎,我要丟下她一個人了嗎?”


    “七,你別那麽悲觀,既然上一次你都能治好,這一次……”


    “然後呢?再複發,再治療?再複發,再治療?每天吃著那些令人做嘔的藥片來續命?”顧翊宸鬆開了顧四,雙手無力的垂下來,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我到底能活多久?我到底能不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顧四哽咽了,這些問題,她沒有辦法迴答。


    “連你也不知道是嗎?”顧翊宸苦笑,笑得無比難看,最後丟下一句話,衝出了病房:“我生病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


    漆黑夜空下的樓頂,冷風猛烈。


    顧翊宸卻一點都沒察覺出冷,因為他唯一的知覺就是痛,心痛欲裂。


    他是確保能給予溫暖一輩子的幸福才不顧一切的把她追到手,他還想著二年後和她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寶寶……


    溫暖雖然沒怎麽提過,可是,他能感覺得出來。像她這樣在不完整的家庭裏長大,青少年時又經曆過家變,最是渴望一個完整且溫暖的家。


    他想過要給她一個這樣的家,他會疼她寵她愛她一輩子,還有她們的孩子……


    擁著她一起而眠的那些夜晚,他不僅一次次夢到這樣溫馨的場景,一家人圍著餐桌而坐,孩子們歡聲笑語,打鬧著,纏著他玩休息,而溫暖笑意融融的為他們端上精心準備的晚餐……


    而如今,這一些,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就因為他這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複發的病!


    一顆定時炸彈。


    讓他變成了一個沒有辦法負責的男人。


    他以為自己早在經曆過車禍還有重病後,對死已經看開,不再畏懼。那個時候也確實是不畏懼的。


    而現在,他好怕,好怕自己死了丟下溫暖一個人,再也沒有人像他這樣來愛她!


    他還怕自己會拖累溫暖——如果他們繼續在一起,他一定會拖累她。別說他生病時,她會照顧他,即使他好了,她可能也會因為他身上的這顆不定時炸彈而整日活在憂慮中。


    而他最怕的卻是……


    顧翊宸一向是成熟的,遇到問題就能立即想到解決辦法的人。生活如此,感情亦如此。


    在樓頂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後,他做下了這輩子最痛苦的決定。


    長痛不如短痛,放手,對溫暖應該是最好的吧……


    如果他單單隻是麵臨死亡,他說不定還會考慮讓溫暖陪他走完最後一生,可他現在麵臨是反反複複的病情,他就真的沒有辦法讓她呆在自己身邊……


    ……


    在顧四想起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時,顧翊宸也在迴想著,迴想著昨天晚上做下的決定。


    從今天開始,他不能再對溫暖好,不能再對她溫柔,不能再對她笑,他要一點點的冷落她疏遠她,自然而然的趕她離開自己。


    不許迴她的留言,不許接聽她的電話,不許主動關心她……顧翊宸苦笑,其實這些事,在大前天得知自己的病可能複發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麽做了。


    原來,從一開始,在他還沒有深思熟慮做決定前,潛意識裏就已經認定了他們最終會分道揚鑣。


    剛才她突然跑過來抱住自己,他不敢看她的臉,不敢聽她的聲音,哪怕跟她多呆一會兒,他都害怕,怕自己會動搖。


    顧翊宸迴過神,他明明是下了決心的,可這一刻,望著傷心欲絕的溫暖,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插入,攪得翻天覆地,痛不欲生。


    原來,無法去嗬護自己心愛之人,竟是這樣的痛苦。就算在溫暖和陸霆禹沒有離婚前,他都可以愛護她,而如今……


    就這一次,再對她好一次,最後一次。她現在失去了一個親人,可能還以為是她自己的錯,他不能在這種時候再落井下石。


    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同時承受這麽多打擊。


    顧翊宸掙紮了半許,還是緩緩的伸出了手,牽住了她的。


    低沉的聲音雖然依然沒有太多感情,卻莫名的讓人心安:“你休息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院。”


    溫暖揚起小臉望著他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頓頓,問:“你不出門了?”


    “嗯。”顧翊宸應了一聲,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客廳裏,顧老夫人和顧四都還在呢,溫暖見了她們自然是要打招唿,可顧翊宸有些冷的大掌緊緊的握著她的,腳步飛快,根本不給她機會。


    他直接把她帶進他的房間,讓她到床上躺下。


    溫暖很聽話,脫掉外套和衣躺在偌大的床上,乖乖的模樣落在顧翊宸的眼底,連他自己都沒反映過來,大掌已經落在她柔嫩的臉蛋上,拇指還撫過她的黑眼圈。


    溫暖心疼的望著他和自己相似的黑眼圈,身子往床裏挪了挪,柔聲的說:“你陪我一起躺一會兒,好嗎?”


    顧翊宸的唇,動了動。


    拒絕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他和衣躺到她身邊,溫暖自動自發的縮進他的懷裏,感覺到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一天一夜沒合眼,她的腦袋又痛又沉,可她還是不想睡。


    “顧翊宸,我早就下定決心了,就算以後我成為你的妻子,也不會幹預你的工作,不會讓任何你從我這裏走後門,你放心吧。”


    顧翊宸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嘴裏滿是苦澀。


    妻子……


    溫暖,你不會成為我的妻子了……


    “你說過的,有什麽事我們好好溝通,可你今天都沒有做到。”溫暖的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臉也貼到他的胸口,喃喃的訴說自己的委屈,“你不能因為我是已經上鉤的魚,就不給我投餌了,就這樣不顧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黑著臉跟我說話,我真的好怕……”


    顧翊宸的眼角瞬間濕潤,曾經他生病那麽痛苦,他都沒有哭過,可是溫暖簡單的幾句投訴,一下就逼出了他的淚水。


    他努力眨著眼睛,硬是把在眼窩裏打轉的淚水給眨了迴去。


    溫暖還想說什麽,他的手扣在她的後腦勺上,把她的腦袋埋進自己懷裏,不許她再說一個字。


    她若再說幾句這樣的話,他絕對會哭出來。可他不能哭,他不能讓溫暖察覺出任何異樣。


    他開了口,低沉的聲音略有一點暗啞:“睡吧。”


    看他精神不濟的樣子,應該也好久沒好好休息了。溫暖立即把想要訴說的思念都咽了迴去,隻說了一個好字。


    兩人相擁而眠,沒有往日的親吻和恩愛,隻是這樣擁著彼此,就足以讓人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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