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的算計,完全不用夜雲嵐操心。


    錦蘭公主才紅著眼圈從皇後那迴轉,這則消息就已經傳到了柳丞相的耳朵裏。


    柳丞相嘴角微勾,一聲冷笑。


    換了旁人,怕是會擔憂今上的猜忌,提早告老還鄉,保全自身。


    但柳丞相對此絲毫不以為意。


    今上的猜疑固然會給他增添不少的麻煩,但這朝堂啊,從來都是暗潮洶湧,人心複雜之地。


    柳丞相的眼神一瞬深邃:“是時候動一動有些該動之人了。”


    ......


    一個月的時間不到,驃騎大將軍通敵賣國一事,震動朝野。


    滿朝文武都被這個重磅消息給拍到了地裏,成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棒槌。


    證據確鑿,無從抵賴。


    而這驃騎大將軍,正是皇後娘娘的嫡親哥哥。


    這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今上還孔武有力正當年,皇後娘娘的嫡親哥哥,卻是跟蠻夷談起了合作。


    書信之中,甚至還談及割讓天乾皇朝十座城池給蠻夷之邦,助皇後嫡子順利登基,成為新皇。


    當然,這個日期,定在了穩固邦交,各自修養生息十年之後。


    如此直白而又赤裸裸的交易,讓很多大臣心中存疑。


    皇後嫡子,雖非長子,但卻是嫡出。


    繼承大統本就名正言順。


    可為何,皇後的母族還要背後做這樣喪權辱國的交易,來確保小皇子十年後倉促登基?


    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的原由,思來想去,隻能歸結為皇後野心太大,等不及今上退位。


    甚至可能想要控製小皇子,自己躲在幕後指點江山。


    若是如此,那便說得通了。


    還有,便是那份充足到令人汗毛倒數的證據之中,還有驃騎大將軍寫給皇後的信件。


    兩人在信中,不但商量妥當了要如何篡位的細節。


    同時,也商議過那被貢獻而出的十城。


    驃騎大將軍信中的口氣十分張狂,對此並不擔憂。


    不僅不擔憂,還揚言那十座城池,不過是暫時喂到了蠻夷的嘴邊。


    等到小皇子順利坐上了那個位置,他轉手便能將那十座城池再搶迴來。


    驃騎大將軍多次表示:“國家安逸得太久了,沒了戰場廝殺,沒了流血,沒了危機。重文輕武,大權旁落一群酸腐的文人手中,就算老子不反,天乾也早晚會腐朽。”


    這樣的話語,如同捅了馬蜂窩。


    滿朝文臣或是跳腳開罵,或是痛心疾首又哭又要撞柱表忠心的。


    好不熱鬧。


    皇帝也是心氣兒不順。


    他才三十好幾,四十不到,自己的正妻,竟然就惦記著怎麽弄死他,謀奪他的江山了。


    若非......,皇帝隱晦的看了老神在在的柳丞相一眼。


    若非柳丞相,始終是個定海神針般的保皇派。他還當真會日夜擔心自己的皇位不穩,擔心到廢寢忘食,夜不能寐。


    想到最近一段時間,皇後還有幾位跟皇後比較親近的妃嬪,幾乎是不遺餘力的在給他吹枕邊風。


    不停念叨著,柳家是天乾目前的首要威脅。


    難怪啊。


    他正納悶為何會如此?


    卻不想,原來皇後和其母族竟然有著這麽大的野心。


    這是蠱惑他,讓他自斷一臂?


    或者是皇後黨發覺了柳丞相在調查他們,才讓他們慌不擇路,打算先下手為強了?


    皇帝這會兒後怕不已。


    若他當真動搖了,不再信任柳丞相。真的如皇後的願,自斷一臂。


    也不知會寒了多少骨肱大臣的心。


    好在,他不曾自己作死,穩住了。


    皇帝這會兒把滿腔怒火都發泄到了皇後母族的身上。


    皇後被廢,小皇子被遷出宮內,立府封王。


    造反大罪,皇後被賜了白綾一條,毒酒一杯,匕首一把,自行了結。皇後母族則直接被滅了九族,就連繈褓內的嬰兒都不放過。


    然而,驃騎大將軍被壓入獄後,卻是成功越獄,不知所蹤。


    驃騎大將軍能坐上這個位置,自然是驍勇善戰,名不虛傳的。


    此時,這樣一個巨大的威脅,若是逃入蠻夷之地,改投而去。反過來攻打天乾,那絕對會給天乾造成巨大的壓力。


    畢竟,驃騎大將軍對天乾的布防,練兵之道,行兵打仗的套路都太過熟悉。


    如此威脅,絕對不能留。


    皇帝一道又一道攔截的命令,下達了下去。


    結果驃騎大將軍卻像是水滴入了大海,再無音信。


    直到初夏,人依舊不曾抓迴。


    算算時日,哪怕不是這位大將軍,換個普通的兵卒,都可以來迴往返於邊疆兩趟了。


    皇帝再不願也必須承認,這人,是真的追不迴來了。


    因為驃騎大將軍的逃跑,皇帝心中驚恐,鬱悶,擔憂等負麵情緒爆棚,負麵能量滿滿。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皇帝隻下達了一個命令,那就是——查!


    天牢重地,一個被穿了琵琶骨的驃騎大將軍,竟然輕鬆逃了出去,不知所蹤。


    這其中若說沒有貓膩,誰信?


    皇帝要的,是查出驃騎大將軍的黨羽,拔除餘孽。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斬草就必須除根。


    如此大敵,若是還有他的餘孽黨羽盤臥在京內,將大量朝堂機密泄漏出去,那天乾當真是要亡了。


    皇帝被這一波波要命的大事,折騰得疲憊不堪,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弱了不少,顯得異常憔悴。


    也就在這時,他秘密宣了柳丞相進宮。


    禦書房內,皇帝揉著脹痛的額角,眼中血絲密布。


    柳丞相站於下首,卻依舊老神在在,怡然自得。


    兩人如此鮮明的對比,讓皇帝心中升起了一絲異樣之感,眼中也一瞬燃起了希望。


    “柳師,可是有何良策?不妨直說。您這性子,還和當年一樣。”


    柳丞相忽聞這句“柳師”,微微挑了挑眉頭。


    當年,他的確教導過如今的皇帝,但卻沒有擔下師父的名頭。


    他是今上師父的事情,至今也隻有二人心中有數。


    還有一人,便是撒手而去的先皇。


    柳丞相一直以為,自己勢力越來越大,會讓今上忌憚。


    皇家連親情都不念,又怎會記得他們當年,那點算不得師徒的師徒之情?


    如今,皇帝口中一句“柳師”,說是在拉近兩人的關係,不如說是隱晦的示弱。


    柳丞相眉頭微挑,卻是極為恭敬的彎身,納頭便拜。


    “臣不敢,這一句柳師,臣更是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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