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賢公主臉色瞬間變了變。


    耶律越抬眸,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額角血痕蜿蜒入眼,他卻眨也不眨,任那血色蔓延了整個眼底。


    「我曾說過三次。


    一次,公主將那假冒的情詩甩給我,我跪地請罪,直言我敬公主如長姐,從未有過男女之情,讓公主誤解,讓采琴誤解,是我的錯,我願找皇上請罪退婚,一切罪責,我獨自承擔。


    一次,采琴受刑生死未卜,時將軍將她帶走,我依然跪地請罪,直言我對她有情,她卻對我無意,那夜是我強迫了她,求公主念在主僕情分,不要再為難她,我願再添惡名,無論荒淫亦或奪財害命,都可,屆時公主便可以此為由,主動退婚,不必委屈自己嫁給我這般無心之人。


    最後一次,大婚前夜,我雖未再跪地請罪,卻與公主一番懇談。


    我說的明白,我幫公主清掉府中蛀蟲,雖也存了些私心,可也確實是想還了公主的錯愛。


    我當時便拿出了偽造假證,把公主派人推入井中溺死的小丫鬟,說成是我強迫了她,她不堪受辱,跳井而亡。


    我要公主拿著罪證找皇上退婚,讓皇上治我的罪,公主便不必嫁給我這無心之人。


    可公主呢?


    我三次言明,三次請求退婚,公主都不肯,如今公主卻來問我,怎麽忍心?」


    耶律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不帶任何情緒。


    「公主難道不明白嗎?將公主置於今日境地的,不是我,是公主你自己。」


    敦賢公主不知自己是如何站著聽完他說的這番話的。


    這般無情之言,這般無情之人,這般無情無義畜生不如的東西!


    虧她還日日為他憂心,夜夜不得安寢!


    她陡然舉起手中的托盤,照著他的腦袋再度揮了過去!


    耶律越已垂下眸子,半闔的眼瞼沒有絲毫波動,托盤帶來風浮動了他臉側碎發,他依然無動於衷,仿佛已置身紅塵之外,即便將他千刀萬剮,他也不會眨一下眼,反倒會含笑歸天。


    揮了一半的托盤硬生生止住了。


    敦賢公主喘了口氣,鳳眼微凝,此刻早已忘了矜持為何物,張口便問。


    「你當真對我半點情意都沒有?」


    「沒有。」


    「你當真要棄我而去?」


    耶律越沉默了數息,再度抬眸望向她,眸中依然無波無瀾。


    「我已是無心之人,無情無欲,做不了公主的駙馬。」


    「無心?嗬嗬哈哈!」


    敦賢公主丟掉手中托盤,扶著床柱,吃吃低笑。


    「好一個無心無情又無欲,當真是如此嗎?我卻不信。人人都說番邦禁藥,無人能抗,若你敢吞下禁藥,且不動這府中任何一人,我便放你出家,如何?」


    耶律越許久不語。


    敦賢公主湊到他近前,望著他混著藥漬血跡的臉,那蒼白的唇,沾染了腥色,竟越發覺得好看了。


    「怎麽?不敢了嗎?不是無心無情又無欲嗎?既如此,你還有何懼?」


    番邦禁藥,無解。


    不解欲,便是死。


    長睫微動,耶律越抬眸,眸底血色蜿蜒,猩紅可懼,卻偏偏,無波無瀾。


    「好。」


    一枚烏黑的藥丸吞下,不夠,再被強硬的灌下一枚,依然覺得不夠!


    禁藥碾碎了投入紫檀香爐,閉緊門窗,滿屋濃焚。


    徐長卿輔以數位藥材,碾碎溶水,沾巾敷鼻,可過掉藥香。


    敦賢公主敷了藥帕,靠著美人靠斜在外室門邊兒,聽著屋內拚命壓抑卻根本壓抑不住的重喘,紅唇勾起,笑得說不出的毒艷。


    「房門未栓,若想明白了,便出來,本公主,在此恭候。」


    身負重傷,禁藥恐有礙恢復?


    那又如何?


    他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嗎?


    那本公主便要他像狗一樣匍匐在本公主腳邊,搖著尾巴求本公主垂憐!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她有的是耐心等,等她的駙馬爺急不可耐地將她撲倒在這美人靠上,等著他的白衣染上汙穢,等著他徹底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以色驅之?手段卑劣?


    數日前她還不齒的行徑,如今用來卻是得心應手。


    她可是皇帝哥哥的雙生妹妹!


    她的哥哥為達目的從來都是不擇手段,她這個做妹妹的,如何能丟了哥哥的臉?


    敦賢公主斜在美人靠上,等了又等,等了再等,等了還等。


    夕陽西斜,透過半掩的廂房門,落在那未栓的內室門邊,門內喘聲從未停過,原本清潤的嗓音早已嘶啞破損,卻始終不見耶律越出來。


    她蹙眉,吩咐道:「採薇,過去看看,等等,劉子,你去。」


    劉子喏了聲,又在臉上多加了一塊藥帕,這才過去推門而入,迴身還不忘趕緊再掩好門。


    屋內濃香瀰漫,兩方藥帕敷在臉上,仿佛都隔離不了,劉子咽了口吐沫,不敢耽擱,快步行到了榻邊。


    「駙馬爺,駙馬爺?」


    榻上空空蕩蕩,床褥淩亂,被角拖曳在地,劉子順著地上隱約滴落的血跡,尋到了不遠處的桌案之下。


    耶律越縮在桌角最深處,緊咬下唇,滿頭冷汗,唇上早已猩紅遍布,不知是咬傷,抑或是額角的血流上沾染。


    「駙馬爺!您怎麽在這兒?來,快出來,那下麵多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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