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殺豬口。


    李雲龍伸手攔下擔架。


    躺在擔架上的張大彪便想掙紮著坐起身。


    “噯,別動。”李雲龍趕緊製止,“大彪,你這會還逞什麽能。”


    張大彪向李雲龍報以苦笑,說道:“團長,我給三支隊丟臉了。”


    “胡說八道,你丟什麽臉?”李雲龍罵道,“你這次給老子長大臉了。”


    說到這一頓,李雲龍又道:“到了野戰醫院好好養傷,等到你傷好了,仗有你打的,我估計這次反掃蕩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


    張大彪笑道:“團長,還有地瓜燒。”


    “知道知道。”李雲龍笑道,“老子記著呢。”


    一邊說,李雲龍一邊將自己的雨披蓋在張大彪的身上,又叮囑抬擔架的兩個民兵路上千萬小心,別摔了。


    目送張大彪被抬走,李雲龍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夜空。


    隻見越來越粗的雨絲從天而降,而且變得越來越稠密。


    “這賊老天。”李雲龍黑著臉道,“這時節下起雨來了。”


    葛二蛋也道:“是啊,往年這個時候晉西北很少下雨的。”


    正說話之間,丁偉戴著鬥笠過來了,而且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老丁,你這是咋了?”李雲龍便笑著打趣道,“誰欠了你五百大洋?”


    丁偉有些鬱悶的問道:“老李,這次殺口豬戰役,你們三支隊傷亡了多少人哪?”


    “你先說。”李雲龍多狡猾哪,又把皮球踢迴給丁偉,反問道,“你們一支隊這次傷亡了多少人?”


    “別提了,這次傷亡大了去了。”


    丁偉有些心疼的說道:“三個團加起來減員了兩千多!”


    “我們三支隊也差不多。”李雲龍歎了一口氣,說道,“整個支隊算上輕傷員,還剩不到四千戰鬥人員。”


    “這下可讓老孔撿了個大便宜。”


    丁偉鬱悶的道:“現在就數二支隊兵強馬壯了。”


    殺豬口戰役,一支隊和三支隊都是傷亡慘重,加起來減員了五千多人,其中陣亡和重傷就有將近三千人。


    但是二支隊卻幾乎沒什麽傷亡。


    “誰說不是。”李雲龍也是鬱悶的道,“今後就隻能看老孔大殺四方嘍。”


    兩人正說呢,兼任縱隊後勤部長的邢誌國匆匆過來了,隔著老遠就問:“老李,老丁,戰場打掃完了嗎?”


    李雲龍說道:“早就打掃完了,就等你過來了。”


    “打掃完了?”邢誌國大喜道,“你們繳獲旳武器彈藥還有作戰物資呢?”


    “都在山腳下還有公路邊放著。”李雲龍說道,“繳獲的武器裝備不老少,但是完好的幾乎沒有,就連三八大蓋都被砸壞了。”


    “估計隻能搬迴兵工廠拆了當零部件用。”


    丁偉接著說道:“繳獲的作戰物資更是寥寥無幾。”


    李雲龍道:“28師團的鬼子確實兇悍,臨死前把物資都給銷毀了。”


    “他娘的,這些小鬼子可真不是東西。”邢誌國當即氣得破口大罵,“這麽說,殺豬口戰役咱們縱隊豈不是做了虧本了買賣?”


    “那就要看怎麽算了。”李雲龍道。


    丁偉也道:“單看繳獲,肯定是虧了。”


    李雲龍道:“但是衝著全殲了日軍一個老牌師團,擊斃15000多個鬼子精銳,那咱們縱隊就是賺到了,而且是血賺。”


    “我的乖。”邢誌國咋舌道。


    “15000多個鬼子全擊斃了?”


    “嗯,全擊斃了。”李雲龍和丁偉同時用力點頭。


    “倒是也有鬼子想繳械投降,但是咱們能讓他們投降嗎?不能夠!到過南京的鬼子,都得死,一個都不能留!”


    三個人說話之間,雨更大了。


    李雲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又對邢誌國說道:“老邢,我讓沈泉留下來保護你們,但是你們動作麻溜點啊。”


    “知道了。”邢誌國點頭應道。


    “我這邊一完事,就讓沈泉盡快歸隊。”


    李雲龍和丁偉這才集合部隊去追旅長。


    旅長這個時候早就已經趕到了雲起鎮。


    旅長甚至已經巡視完雲起鎮外的陣地。


    “小王,你這個土撥鼠戰術很有意思啊。”


    旅長對王野發明的這一戰術產生了濃厚興趣。


    這一戰術跟地道戰一樣,雖然都借助了地道,但是作戰方式卻大相徑庭。


    地道戰利用的是地道的隱蔽屬性,所以要把所有的出口都盡量隱藏起來,至少不能讓日軍輕易發現。


    土撥鼠戰術利用的卻是地道的地下交通屬性,就是利用地道來實現快速轉移人員以及火力的意圖,而且因為地道隱藏在地下,所以整個轉移過程十分安全,完全不用擔心途中會遭受日軍直射火力以及曲射火力的殺傷。


    頓了頓,旅長又道:“用你的這個土撥鼠戰術,再輔以咱們根據地的地道,就可以讓鬼子的掃蕩部隊寸步難行。”


    王野卻搖了搖頭說:“旅長,這個土撥鼠戰術,其實也存在弱點,對付隻裝備有75山炮的山地師團勉強還有用,但如果遇到的是第1師團這樣的重裝師團,那就沒用,第1師團的重炮群隻需要一波炮擊,就能把我們的地道全轟塌。”


    “噢對。”旅長恍然點頭道,“這裏的地道淺了些。”


    頓了頓,旅長又道:“不過這個好辦,咱們把地道挖深些就是了。”


    “深挖地道也不行。”王野搖頭說道,“地道深了,人員以及火力轉移之後,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重新迴到地麵,作戰效率就低了。”


    “也是。”旅長有些遺憾的道,“還真的是沒有兩全齊美的戰術啊。”


    王野又接著說道:“土撥鼠戰術的另一個弱點也已經被日軍給發現,甚至日軍都已經想到破解之法,要不是因為28師團被我們縱隊給全殲,雲起鎮這邊的兩個山地師團擔心會重蹈覆轍因而縮了迴去,這會我們肯定已經陷入苦戰了。”


    “另外一個弱點?”旅長問道,“還有什麽弱點哪?”


    “土工作業。”王野道,“日軍以土工作業的方式可以輕鬆推進到我們跟前,再輔以日軍強大的火力優勢,我們根本阻止不了。”


    “這真的是。”旅長有些失望的說道。


    “這麽說來,土撥鼠戰術就隻能應下急。”


    王野點頭道:“若隻是應急,還是挺管用的。”


    兩人說話間,李俠拿著一疊電報急匆匆過來。


    “司令員。”李俠挺身立正道,“這是各個支隊還有各分區發來的傷亡統計。”


    還沒有離開殺豬口之前,旅長就吩咐李雲龍、丁偉抓緊統計部隊傷亡數字,同時給各個軍分區下了命令,讓各個軍分區也統計傷亡數字。


    部隊已經傷亡了多少人?還剩多少戰鬥人員?


    這將直接決定晉西北縱隊接下來會采取什麽戰術。


    這會,各個支隊還有軍分區的傷亡數字終於報上來了。


    看完各個支隊和軍分區的電報,旅長的臉色當即便垮下來。


    王野當即從旅長手中接過電報,隻見一支隊、三支隊加上孔捷指揮的警衛團,總共減員了六千多,重傷加陣亡就有三千多。


    這幾乎占到晉西北縱隊三分之一的戰鬥人員。


    這個傷亡數字還是十分巨大的,也勢必會嚴重影響到接下來的反掃蕩作戰。


    別的先不說,再想組織一次像殺豬口戰役這樣的戰鬥,再想抓住機會殲滅日軍一個師團就已經絕無可能,沒有這個實力了。


    本來,主力部隊減員太過嚴重,可以從地方部隊補充。


    可現在的問題是,地方部隊的減員也很嚴重,一分區在野豬溝要塞硬撼第1師團,兩個團三千人,打到現在已經傷亡過半!


    二分區在殺豬口要塞倒是還好,隻減員了大約五百人。


    三分區參戰時間雖然要稍晚些,但是是在野狼峪、雲起鎮還有天打崗這三個戰場同時跟日軍開戰,尤其天打崗戰場最殘酷。


    總之,三個軍分區全部加起來已經減員四千餘人。


    這也就是說,正規軍加地方武裝已經減員萬餘人!


    這對於整個晉西北縱隊、晉西北根據地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傷筋動骨了。


    “看來形勢比我們預計的嚴峻。”旅長舒了口濁氣,又問王野道,“小王,老百姓轉移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夠完成渡河?”


    王野沒有立即迴答,而是走出祠堂,來到了天底下。


    旅長也跟著走出來,發現雨更大了,剛才還是細雨,這會已經成了大雨。


    “旅長,這雨下得邪性。”王野說道,“往年這時候,晉西北都是大晴天,可是今年卻居然一反常態下起了大雨。”


    旅長神情微微一凜,道:“小王,你是擔心黃河漲水?”


    王野點點頭,又道:“如果這場雨隻是下在了晉西北,那沒有什麽問題,可如果整個河套甚至連黃河上遊地區都被波及到了,那麽麻煩可就大了,到時候黃河肯定會發大水,整個渡河工作就會被迫中止。”


    旅長聞言一下急了,對李俠說道:“李俠,立刻給總部發電報,讓總部想辦法調查一下河套地區還有黃河上遊有沒有下大雨?”


    “把我們的減員數字一並報上去。”


    “是。”李俠答應一聲,匆匆離開。


    遼縣,八路軍總部機關。


    早上七點鍾,換成平時天光早就大亮了。


    但今天由於下雨的緣故,天色仍舊昏暗。


    師長伸手撩了把屋簷上滴下的雨水,道:“這雨下得著實邪性,從昨晚兩點到現在好像沒停過吧?而且越下越大了。”


    “這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好事吧?”


    副總參謀長道:“大雨肯定會對日軍的進攻造成影響。”


    “我看未必啊。”師長搖搖頭道,“萬一連日大雨造成黃河水位上漲,勢必會對晉西北根據地的百姓的轉移造成影響。”


    “對,還真是。”副總參謀長道,“我這就發電報問問。”


    當下副總參謀長匆匆迴到電訊科,分別給延安還有晉綏軍區發去電報,詢問陝北、河西還有河套地區昨晚是不是也下了大雨?


    迴複很快過來,情況比預期中還要嚴重。


    “老總,師長。”副總參謀長說道,“河西已經下了三天大雨,河套也下了快兩天,還有五原附近的黃河水位已經明顯的上漲了。”


    “糟了。”師長沉聲說道,“這下老百姓肯定就沒辦法渡河了。”


    說話間,一個電訊兵又拿著一紙電報進來,交給了副總參謀長。


    副總參謀長看完之後說道:“老總,晉西北縱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特意發來電報讓我們調查河套以及黃河上遊的天氣情況。”


    頓了頓,又道:“另外還上報了減員情況。”


    聽到減員二字,老總和師長的目光便立刻看過來。


    老總急聲問道:“減員多少?晉西北縱隊還剩下多少戰鬥人員?”


    副總參謀長道:“正規軍減員六千餘人,地方武裝減員四千多,整個晉西北軍區一共減員一萬餘人,已經是傷筋動骨了。”


    老總和師長聞言同時歎了口氣。


    頓了頓,老總又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隻占便宜不吃虧的好事,晉西北縱隊雖然吃掉了日軍的一個師團,但是為了吃掉這個精銳師團,也付出了慘重代價,這勢必會對接下來的戰鬥造成嚴重影響。”


    師長道:“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這場大雨。”


    頓了頓,師長又憂心忡忡的道:“這場雨一日不停,晉西北的百姓就一日不能渡河,晉西北縱隊還有晉西北軍區的地方武裝就一日不能夠撤離。”


    “是啊。”老總同樣的憂心不已,“還得有一場惡仗。”


    副總參謀長也歎道:“天公不作美啊!”


    在北平,鐵獅子胡同11號。


    有末精三帶著參謀部的幾個作戰參謀,剛剛做完兵棋推演。


    聽到作戰大廳裏安靜下來,旁邊閉目養神的岡村寧次便立刻開眼睛,並向有末精三投來征詢的目光。


    有末精三輕歎一聲,說道:“大將閣下,推演結果出來了。”


    “怎樣?”岡村寧次問道,“多久才能突破天打崗、雲起鎮的防線?”


    有末精三猶豫了有三秒鍾,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至少需要半個月,半個月之後才能突破防線!”


    “什麽?要半個月?”


    岡村寧次聞言大怒:“半個月之後,第1師團都已經突破野豬溝要塞了!”


    “是的。”有末精三神情苦澀的道,“至少從兵棋推演的結果看,南北兩個集群突破天打崗和雲起鎮防線的時間,跟第1師團突破野豬溝防線的時間差不多。”


    岡村寧次黑著臉道:“這也就是說,我們的趕羊策略已經破產了?”


    “是的,必須承認,趕羊策略已經破產。”有末精三有些無奈的道。


    頓了頓,有末精三又道:“以目前的局麵,要想利用晉西北匪區的支那百姓來拖住並且脅迫八路軍三八六旅的主力,已經是不可能了。”


    “而一旦沒了百姓羈絆,三八六旅的戰術選擇餘地就會極大的增加。”


    “到時候如果戰局不利,三八六旅就極有可能化整為零、分頭突圍,就如兩年之前他們從太行匪區的那次突圍一樣。”


    聽到這,大城戶三治便忍不住說道:“為什麽不鐵壁合圍?我們在晉西北匪區外圍的兵力足足有八個師團,難道還圍不住他們?”


    有末精三說道:“鐵壁合圍當然可以,但是未必就能圍得住。”


    岡村寧次卻擺擺手說道:“有末君,不是未必就能圍得住,而是一定圍不住,兩年前八路軍三八六旅還沒有強大的突防能力,皇軍尚且圍他們不住,現在三八六旅已經擁有了如此強悍的突防能力,皇軍怎麽可能還圍得住他們?”


    三個老鬼子正說話間,一個通訊參謀走進來。


    有末精三從通訊參謀的手中接過電報,看完電報稟報道:“大將閣下,因為今天淩晨晉西北地區下了一場大暴雨,導致道路泥濘,因而第110師團無法按照到達殺豬口,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到達殺豬口。”


    “既然是大雨的緣故,那就不怪他們。”


    岡村寧次擺擺手說道,遂即眼睛一亮急聲道:“有末君,晉西北下大暴雨了?”


    “第110師團的電報上是說下了一場大暴雨。”有末精三又低頭看一眼電報,遂即也反應過來,一臉興奮的說道,“大將閣下是說暴雨導致河水上漲?”


    “也許呢,萬一呢?”岡村寧次說道,“立即讓特高課查清楚晉西北的氣象。”


    這個其實很容易查,因為日軍在晉省、綏省各地都有駐軍,在河套以及河西也潛伏著大量的日軍奸細,所以調查結果很快就匯總到北平。


    看到情報,有末精三頓時間大喜過望,說道:“大將閣下,河套地區以及黃河上遊已經連降數日暴雨,五原附近黃河水位正在急劇上漲,預計今天下午洪峰就能到達晉西北,屆時晉西北匪區的支那百姓就再也無法渡河了,哈哈!”


    “太好了。”岡村寧次聞言也是大喜過望。


    “這可真是天助帝國,天助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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