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晉西北縱隊主力將近三萬人正沿著同蒲公路浩浩蕩蕩南下。


    白天時候,因為擔心鬼子轟炸機的轟炸以及俯衝掃射,所以行軍隊列必須走之字形,但是到了夜間就再沒有顧忌,都是直線行軍。


    “司令員!”馬蹄聲中,一個通訊兵策馬追上旅長一行。


    旅長和王野聽到叫喊聲,便停下腳步等著通訊兵追上來。


    不一會,通訊兵便追上旅長,喘息著報告道:“司令員,剛剛接到總部機關的通報,說是有四趟鬼子軍列已經過了正定,正沿著正太路往太原增援。”


    “娘的。”旅長臉色便垮下來,恨聲道,“鬼子反應還挺快。”


    王野道:“一趟軍列至少得有一個聯隊,四趟那就是一個師團,而且已經過了正定,最多一個晚上也就到達太原了,比我們還要早。”


    頓了頓,又道:“旅長,咱們再去太原已經沒多大意思了。”


    旅長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那就迴吧,我們幫梁鋼也隻能幫到這了,再多就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


    王野卻還是有些不忍。


    不管怎麽說,梁鋼都是一個值得欽佩的軍人。


    當下王野說道:“旅長,不如讓我帶著戰狼大隊走一趟大同吧。”


    “你想幹什麽?”旅長瞬間警覺起來,說道,“小王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亂來啊,戰狼大隊可是咱們晉西北縱隊的王牌,是一支戰略級別的武裝力量,你可不能拿這樣的一支戰略級別的武裝力量去逞強救人。”


    “旅長你放心,我不會亂來。”


    王野嚴肅的道:“我不會直接參加戰鬥。”


    旅長皺眉說道:“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麽救人?”


    王野想了一下,說道:“我記得大同四周都是山,我們會找到一個相對隱蔽的山溝潛伏下來,然後通過電台與獨九十四旅保持聯絡,到最後,等梁鋼決定率部突圍時,我就會給他指明一個突圍方向,然後在山裏邊接應他們。”


    聽到這,旅長才鬆了一口氣:“你沒騙我?”


    “沒有。”王野搖頭道,“我騙誰都不敢騙旅長你呀。”


    “那行,我批準了。”旅長點點頭,旋即又說道,“不過就你們戰狼大隊人太少了,我讓孫德勝率領騎兵團跟你一起去大同救人。”


    “旅長,不行。”王野忙道,“騎兵團目標太大。”


    旅長一想也是,又說道:“那就再帶一個騎兵連,這總行吧?”


    “一個騎兵連旳話應該沒問題。”王野欣然點頭,“就讓狗子的騎兵連跟我們走吧。”


    接到命令之後,範管夠很快就帶著騎兵連趕過來,聽說要跟王野和戰狼大隊一起執行營救任務,範管夠簡直高興壞了。


    大同北門城樓。


    看到城外曠野上綻放起一團團耀眼紅光,梁鋼的嘴角也跟著綻起一抹殘酷的笑意,這份見麵禮,想必鬼子會很喜歡吧。


    梁軍笑著說道:“我們在城北公路兩側布置了五十多個炸點,距離大多在五公裏到七公裏之間,因為按照一般的規律,鬼子的炮兵肯定會沿著公路機動,抵達大同城外之後,也肯定會沿公路展開構築炮兵陣地。”


    “再然後結合炮兵的射程,選了五到七公裏的距離布置炸點。”


    說到這裏一頓,又笑著說:“沒想到真讓我們賭對了,哈哈哈。”


    梁鋼微微一笑,對梁軍說:“梁軍,這一票幹得漂亮,鬼子炮兵的損失估計不小,少說也被你們幹掉了十門以上大炮,而且今晚估計可以消停了。”


    梁軍嘿嘿一笑。


    鬼子駐蒙軍這波損失大了。


    因為急於進攻,西原一策命令幾個炮兵聯隊依托公路就地展開,所以炮兵陣地與炮兵陣地之間甚至都沒拉開安全距離。


    超過六十門大炮幾乎是挨在一起的。


    就跟影視劇裏,排成了整齊的豎排。


    本來按照條令,炮兵陣地之間是必須拉開距離的。


    但是這次駐蒙軍的幾個炮兵聯隊都沒有認真執行。


    反正國軍沒有空軍的支援,國軍的炮兵火力也是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又在城內,又是在夜間,所以鬼子炮兵根本沒有任何顧忌。


    結果,沒有遭到空中打擊,卻遭到了地底的打擊!


    誰也沒想到中國人居然在公路兩側的地底下布置了幾十個炸點!


    可惡的中國人在每個炸點至少埋下了上百斤炸藥,幾十個炸點就是幾萬斤炸藥,隻是一次伏擊就用掉上萬斤黃色炸藥,真太狠!


    但是殺傷效果也是杠杠滴,鬼子駐蒙軍被炸慘了。


    被炸毀了十幾門野炮、山炮或者速射炮還在其次,居然連戰車第3師團的師團長西原一策也被炸成了幾十塊碎肉。


    爆炸過後,等柴山兼四郎和佐竹勝司衝到近前時,正好看到西原一策的一截身體從空中落下,緊接著西原一策的頭顱又落下來,叭嗒一聲落在殘軀的上麵,柴山兼四郎和佐竹勝司定睛看時,隻見西原一策的眼睛還睜著。


    死不瞑目,老鬼子真的是死不瞑目。


    “八嘎牙魯!”柴山兼四郎又驚又怒,當即對佐竹勝司說道,“佐竹君,命令各個聯隊以及蒙軍各騎兵師,立即後撤五公裏駐營,再派工兵對大同北門外三到七公裏區域實施地毯式排查,看看支那軍還沒有埋更多的地雷!”


    “哈依!”佐竹勝司頓首。


    在北平,華北方麵軍司令部作戰室。


    有末精三指著地圖對岡村寧次說道:“大將閣下,駐蒙軍攻擊集群已經突破八路軍一二零師的阻擊,推進到大同北郊,西原君是一個急性子,不出意外的話,這會他肯定已經命令部隊向大同的支那軍發起進攻”


    說話間,一個通訊參謀忽匆走進來。


    然而等看過通訊參謀遞過來的電報,有末精三卻傻在那裏。


    岡村寧次皺眉問道:“有末君,駐蒙軍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嗎?”


    “哈依。”有末精三猛一頓首,說道,“大將閣下,駐蒙軍攻擊集群在展開炮兵準備炮擊大同城之時,遭到了支那中央軍事先埋藏的地雷襲擊,十一處炮兵陣地遭到摧毀,超過兩百名炮兵殉國,另有十一門各型火炮被炸毀,除此之外”


    說到這,有末精三便停頓住,似有些不敢往下說。


    岡村寧次沉聲問道:“還有什麽?說!”


    “哈依。”有末精三再一頓首,又道,“西原君也不幸殉國。”


    “什麽?西原君居然也殉國了?”岡村寧次聞言也是一愣,這仗是怎麽打的,都還沒有正經開始呢,指揮官居然就先死了?


    整個作戰大廳也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


    這可真是出師不利,難道預示著要吃敗仗?


    好半晌,岡村寧次才舒了口氣,黑著臉說:“命令,由柴山君接替駐蒙軍攻擊集群的指揮,再還有讓第1師團繼續加快速度。”


    “哈依!”有末精三重重頓首。


    在重慶,黃山官邸。


    一樓的作戰大廳裏將星雲集,幾乎聚集了黨國幾乎所有的高級將領,還有侍從室的高級幕僚也是幾乎全部在場。


    跟綏軍、中央軍獨九十四旅的電台也是保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暢通。


    不斷有來自綏軍或者中央軍獨九十四旅的最新消息傳迴到黃山官邸,然後唐縱就會帶著侍三組的兩個作戰參謀沙盤作業,將變化反饋到沙盤上。


    第一夜,唐縱和兩個參謀把駐蒙軍攻擊集群的兵棋推進到大同城北,但是不一會又往後推了五公裏。


    麵對常凱申還有一眾高級將領的不解,唐縱解釋道:“獨九十四旅利用繳獲的以及事先儲存的兩萬斤黃色炸藥,在大同城北公路兩側的可能被日為作為炮兵陣地的區域,布置了五十個爆炸點。”


    “日軍搜索重點是公路,”


    “對於公路兩側野地的搜索並不仔細。”


    “因而得以爆破成功,一舉重創日軍。”


    “日軍可能是擔心再遭伏擊,所以主動後撤五公裏。”


    頓了頓,唐縱又道:“估計今天晚上日軍不會再進攻。”


    聽到這,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便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唐縱帶著兩個作戰參謀再一次的將駐蒙軍的兵棋推進到了大同城外,所有的戰車兵棋,炮兵兵棋,步兵兵棋全部都展開。


    而且在西門、北門兩個方向同時展開。


    這就意味著,駐蒙軍已經從北門、西門同時發起進攻。


    看到這,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的心便立刻懸了起來,駐蒙軍進攻集群終於開始了對大同城的進攻,獨九十四旅能經得起考驗嗎?


    黃山官邸與獨九十四旅的通訊始終暢通。


    所以不斷有最新的戰報從獨九十四旅傳迴。


    常凱申和高級將領們得以從沙盤看到大同的最新戰況。


    沙盤上,唐縱和兩個參謀將日軍的兵棋推進去,又拿迴來,再推進去,又拿迴來,再一次的推進去,再一次的拿迴來,一直反複、再反複。


    沙盤上沒有硝煙,但是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卻仿佛能夠看見,獨九十四旅的官兵們正在大同城內的大街小巷中與日寇浴血拚殺,日軍步兵在坦克引導下,在大炮甚至飛機的掩護下,一次次發起進攻,卻又被獨九十四旅的官兵一次次的頂了迴來。


    期間不知道爆發了多少次的白刃格鬥,更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抱著炸藥包向日軍坦克發起自殺式爆炸。


    傍晚時,唐縱和兩名參謀第九次將日軍的兵棋推迴到北門和西門附近,這也就意味著駐蒙軍的第九次進攻已經被瓦解。


    也就是說,大同仍未失守。


    第三天天還沒亮,常凱申就已經起床。


    而且起床後洗漱都顧不上,便徑直來到作戰大廳。


    這之前,常凱申每天都要到嘉陵江邊的步道散步,借著散步的機會整理思路,以便對全國抗戰大局做出領導,現在也是全部取消。


    常凱申進門之後的第一句:“乃建,昨晚戰況如何?”


    已經一夜未睡的唐縱瞪著通紅的眼睛,沉聲迴答道:“昨天上半夜跟後半夜,駐蒙軍各發動了兩次進攻,都被獨九十四旅打退了。”


    “好,很好!”常凱申便長長的鬆口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高級將領們再次到來。


    駐蒙軍也開始了第三天的進攻,反複進攻。


    唐縱和侍三組的兩名參謀再次來迴移動兵棋。


    到傍晚時分,駐蒙軍的兵棋又被推迴城門附近。


    第四天早上,常凱申走進作戰大廳時,沒見著唐縱。


    值班的是侍三組的一個副組長,第一時間向常凱申介紹了昨天晚上的戰況,駐蒙軍雖然發動了數次夜襲,但是都沒能得逞。


    不過有一個令人擔憂的新情況。


    雖然活躍在晉察冀的八路軍一一五師拚盡全力阻擊,破襲、埋地雷、打冷槍甚至正麵阻擊等各種手段都用盡,但還是沒能擋住第1師團的推進。


    在昨晚的後半夜,第1師團還是推進到了大同城外。


    並且在到達大同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從東門發起進攻。


    所以到了第四天,日軍就開始從三個方向同時進攻,駐蒙軍從北門、西門進攻,剛到的第1師團從東門進攻,南門則空著。


    小鬼子也懂兵法,這是圍三闕一。


    故意把南門留著,是想逼迫獨九十四旅從南門突圍。


    看到這,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就開始十分的憂慮,他們憂慮什麽?當然是憂慮梁鋼會頂不住壓力,會帶著獨九十四旅的殘部從大同南門逃跑。


    梁鋼和獨九十四旅的主要軍官全都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出來的老兵。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可是有著很不光彩的過往,淞滬會戰他們逃跑了,南京保衛戰他們逃跑了,蘭封會戰他們依然還是逃跑了,劣跡斑斑,以致於常凱申一怒之下撤銷了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番號,將殘部編入到四十六師。


    這一次,梁鋼他們會不會又逃跑?


    整整一天,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的心都是懸著的。


    好在,最讓他們擔心的局麵終究沒有出現,直到傍晚,獨九十四旅都依然死死的釘在大同城內,梁鋼還再次通過電台向侍從室、向國府統帥部表達了他們的決心,人在則城在!除非獨九十四旅全員陣亡,否則大同就在!


    不過,常凱申還是不放心,一眾高級將領還是不放心。


    所以這一晚,常凱申和一眾高級將領沒有一個人離開,全都守在雲岫樓的作戰大廳,仿佛是要隔空給予獨九十四旅的將士支援。


    這一晚,日軍發動了最瘋狂的夜襲。


    短短一個晚上,駐蒙軍和第1師團發動了十三次夜襲。


    但是到天亮時,駐蒙軍和第1師團的兵棋依然還是被唐縱和兩個參謀推迴城門附近,是的沒錯,唐縱休息好又來值班。


    第五天,岡村寧次鼻子都快要氣歪。


    五天了,已經五天五夜了,駐蒙軍進攻集群外加第1師團,將近十萬大軍,其中還有一個戰車師團外加一個重裝師團,居然對付不了國軍區區一個旅!


    “八嘎!”岡村寧次恨聲道,“七田一郎和中澤三夫在幹什麽?”


    有末精三和在場的十幾個參謀凜然噤聲,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他們能理解岡村寧次的焦慮,因為大同戰役的時間拖得越久,綏軍所能夠獲得的準備時間就越充分,駐蒙軍奪取五原乃至河套的可能性也就會變得越低。


    而一旦奪取河套的意圖落空,晉西北戰役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到時候別說全殲晉西北的八路軍三八六旅,說不定重創都辦不到。


    “命令!”岡村寧次咬著牙道,“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拿下大同!”


    “哈依!”有末精三重重頓首,旋即進入通訊課將命令傳達給前線。


    第六天,昨天晚上常凱申雖然迴房睡了,但是一夜都沒怎麽睡踏實。


    所以第六天一大早,當常凱申再次來到作戰大廳時,眼睛都是紅的。


    不光是常凱申,在場的十幾個高級將領還有黨國高官也是眼睛通紅,顯然,連續的熬夜已經讓他們累壞了,但是再累也仍舊得熬著。


    走進作戰大廳,看到沙盤之後的第一眼,常凱申心下就莫名的一緊。


    因為駐蒙軍和第1軍的兵棋沒有像之前的五天那樣,在天亮前被唐縱和侍三組的作戰參謀推迴到城門附近。


    這一次,日軍居然在大同城內站住了腳。


    而獨九十四旅的控製區域則隻剩一小塊。


    包括大同城區的中央部分以及南城區域,隻剩大約四分之一的區域。


    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獨九十四旅的機動兵力已經耗盡,已經無力再向日軍發起反突擊,接下來就真的隻能咬牙死守了。


    常凱申目光轉向陳布雷,問道:“彥及,陝甘寧青的洋灰到五原了嗎?”


    “委座,隻到了一部分。”陳布雷答道,“大部分仍舊還在路上,恐怕還得至少兩三天才能送到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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