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還懂軍事?”這下阪本隆一真感覺有些意外,“能看出來河源縣城和福安縣城已經很難守住?”


    新井恆雄便笑著說:“參謀長,潘桑也是皇協軍的出身。”


    阪本隆一扭頭一看,隻見憲兵隊部牆上貼著晉西北地圖。


    當下阪本隆一走到地圖前問道:“潘桑,你能看懂地圖嗎?”


    “沒學過。”潘仁笑著搖了搖頭,旋即話鋒一轉又道,“但是能看得懂。”


    “沒學過也能看懂地圖?”阪本隆一愕然道,“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軍事天才?”


    “軍事天才萬萬不敢當。”潘仁道,“但是我第一次在團部看到這玩意,就覺得這個玩意其實挺簡單的,都不用人教,我就能看出哪是山,哪是水,哪兒是鐵路,哪兒是橋梁?我們團長還不相信,結果我上去一指,全對。”


    “喲西。”阪本隆一點了點頭,又道,“那麽結合地圖,你接著再說。”


    “哈依。”潘仁猛一頓首,旋即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道,“參謀長閣下,新井太君,你們請看,河源縣城與福安縣城的南北兩側已經受到嚴重的擠壓,整個治安區的南北寬度甚至已經不足十裏,八路軍隻要願意,隨時可以切斷這條狹長地帶。”


    “那麽,河源以及福安縣城就會喪失與安化之間的聯係。”


    “眼下,八路軍才剛剛打完一場大仗,暫時還無力進攻。”


    “但是過完這個年,等八路軍緩過來,福安縣城還有河源縣城就會徹底淪為獨立團嘴邊的兩塊肥肉,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阪本隆一皺眉說道:“所以,你主張放棄這兩座縣城是嗎?”


    在阪本隆一所設想的規劃中,需要放棄的隻是西集據點這樣的偏遠據點,河源縣城還有福安縣城是不能放棄的。


    但是現在經潘仁這麽一分析,


    阪本隆一突然發現,放棄了似乎更好?


    放棄了這兩座縣城,更有利於第六十九師團集中優勢兵力,向周圍任何一個方向發起更加強而有力的攻擊行動。


    至於損失這些地盤後所帶來的弊端,似乎反而不值一提了。


    潘仁微微一笑又道:“放棄河源及福安這兩座縣城,除了有利於皇軍及皇協軍集中寶貴的兵力這外,還有個額外的好處。”


    新井恆雄接著說道:“離間八路軍與晉綏軍、中央軍的關係!”


    “是的。”潘仁一臉諂媚的道,“誠如新井太君所說,在晉綏軍占據河源、中央軍占據福安縣城之後,他們三家的控製區域就連在了一起,這就好比我們老家的農村,鄰居間的矛盾總是最多的,有時候因為一條排水溝就能打起來。”


    頓了頓,又獰笑道:“就算他們互相之間能做到忍讓,我們也可以加料,總之挑起他們中間的爭鬥並不是難事。”


    “喲西。”阪本隆一欣然說道,“潘桑果然如新井君所說,有很強的能力。”


    “不敢。”潘仁連忙說道,“我也就是有一點小聰明罷了,跟參謀長還有新井太君那是萬萬不能比的。”


    “哈哈,潘桑你太謙虛了。”


    阪本隆一大笑兩聲,又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皇協軍第七師的師長了。”


    “是!”潘仁聞言大喜過望,當即啪的一碰腿,表決心道,“請參謀長閣下放心,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整頓好皇協第七師。”


    “嗯。”阪本隆一點點頭道,“原本,我還想給你提個建議,教你怎麽整頓部隊,但是現在我覺得,恐怕是沒有這個必要,潘桑,你根本不需要別人教,你盡管放手去做吧,哪怕把天捅漏了,也有新井君還有我替你兜著。”


    幾天之後,重慶黃山官邸,雲岫樓。


    劉非正在向常校長和黨國的一眾高級將領講解第二次長沙會戰的最新敵我態勢。


    劉非手拿木竿指著地圖道:“截止今日,我第五十八軍、第七十二軍已經全線推進到新牆河沿岸,徹底恢複戰前陣地。”


    “此役共擊斃日寇一萬七千餘眾。”


    “好!”常凱申重重拍案道,“打得漂亮!”


    一眾高級將領也是紛紛點頭,心說薛伯陵還是會打仗的。


    常凱申又道:“布雷啊,立即以侍從室的名義致電薛伯陵,對他提出表彰。”


    “是!”陳布雷恭應一聲,匆匆離去。


    陳布雷前腳剛走,戴雨農後腳就進來。


    “校長。”戴雨農恭聲說道。


    常凱申心領神會,對眾人道:“你們繼續,我先失陪一下。”


    當即帶著戴雨農來到隔壁小會議室,問道:“雨農,什麽事?”


    戴雨農小聲說道:“校長,學生剛剛收到軍統太原站發來的密電。”


    “太原的密電。”常凱申神情一凜道,“山西日軍又要有所行動嗎?這次鍾對的是晉西北的八路軍,還是晉東南的八路軍?又或者說是晉綏軍?中央軍?”


    “不,都不是。”戴雨農說道,“太原站說,山西日軍準備收縮。”


    “山西日軍準備收縮?”常凱申一下沒懂,問道,“雨農,什麽意思?”


    戴雨農小聲道:“意思就是說,日軍因為兵力不足,不得不放棄兩座縣城,但又不希望讓八路軍占了便宜,所以希望黨國能夠派兵接管。”


    “原來是這樣,這可是好事啊。”常凱申欣然道。


    戴雨農小聲道:“那校長的意思是派部隊去接收?”


    “當然要接收。”常凱申說完忽然又說道,“等等,不會是日本人的圈套吧?”


    “那不會。”戴雨農篤定地說道,“我的人如果連日本人是不是誠心都分辨不出來,那趁早還是不要留在太原丟人現眼的好。”


    “那就好。”常凱申欣然點頭,又道,“具體是哪兩座縣城?”


    戴雨農道:“晉西北的河源縣城還有福安縣城,其中河源縣城處在八路軍獨立團和晉綏軍楚雲飛部的中間,福安縣城則處於中央軍梁鋼部和獨立團的中間。”


    “原來是這樣。”常凱申略一思索道,“這樣的話你們出麵就不合適了。”


    戴雨農聞言頓時臉色一僵,他之所以這麽積極的推進這事,是因為有利益在中間。


    河源縣城、福安縣城不管怎麽說都是兩座縣城,尤其河源縣城,更是晉西北重鎮,自古以來農業以及工商業就很發達。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接管縣城後能有多大利益。


    按照他的如意算盤,“光複”河源縣城以及福安縣城的榮耀和戰功可以分給楚雲飛、梁鋼二人,但是這兩座縣城的實際好處必須得歸軍統。


    這樣的話,軍統太原站就可以狠狠地發一筆財。


    軍統太原站發洋財,也就等於他戴雨農發洋財。


    可是現在,常凱申一句話就打碎他的如意算盤。


    常凱申看出了這點,安撫道:“雨農啊,你不要多想,我沒有不信任軍統局的意思,隻是我了解楚雲飛還有梁鋼的為人。”


    “這兩個人哪,能力是有的。”


    “但是性子就不免孤傲了些。”


    “除了黃埔係同學,別人很難入得他們的法眼。”


    “對於你們軍統係統出身的人,成見尤其的深。”


    “所以這個事情如果由你們軍統局的人來推進,我擔心楚雲飛還有梁鋼都不肯配合,到最後隻能便宜了八路軍。”


    說到這,常凱申拍了拍戴雨農的肩膀,又說道:“雨農啊,你得理解一下,不過你盡管放心,我會補償你們的。”


    戴雨農還能說什麽?


    隻能說,學生遵命。


    雲起鎮,三多堂後院。


    楚雲飛和劉詩吟側身而立,劉詩吟平舉右手舉著一把勃朗寧手槍,楚雲飛則是輕握著劉詩吟的小手。


    看這副架勢,是在教劉大記者打手槍。


    教學過程中,兩人的身體難免有接觸。


    楚雲飛的胸腹幾乎貼住劉詩吟的背臀。


    楚雲飛微微向下低頭,劉詩吟後脖頸上細細的絨毛便掃在楚雲飛臉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到鼻際,讓楚雲飛感到格外愉悅。


    直到“啪啪”的槍聲響起,才把楚雲飛從迷醉中驚醒。


    再定睛看時,隻見劉詩吟剛才的兩槍,全都命中紅心。


    “不錯不錯。”楚雲飛讚道,“進步很快,才兩天就有這麽高的命中率。”


    “還不是因為有你扶著我手。”劉詩吟迴眸嫵媚地掃了楚雲飛一眼,又道,“要是讓我自己一個人打,肯定不知道偏哪去。”


    “那不至於。”楚雲飛笑著低頭。


    兩個人的鼻子便幾乎抵在了一塊。


    然後目光對接,就立刻粘在了一起。


    方立功進來時,正好看到這耳鬢廝磨的香豔一幕。


    看到這,方立功便下意識轉過身去,而且試圖退出院門。


    但是楚雲飛卻已經從旖旎之中掙脫出來,招唿道:“立功兄,怎麽就走啊?”


    方立功轉身迴頭,有些尷尬地笑著說道:“旅座,卑職來得好像不是時候,我等過半小時再來向您匯報工作。”


    楚雲飛一擺手道:“軍情緊急,又豈能因兒女私情而耽誤。”


    說話間,劉詩吟已經起身離開,經過方立功身邊時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方立功也是報以不好意思的笑容。


    楚雲飛道:“什麽事?”


    方立功道:“是這樣,侍從室還有二戰區長官部剛剛給我們下了作戰命令,要求我們兩天之內出兵奪迴河源縣城。”


    “有這事?這可奇了。”楚雲飛道,“侍從室和二戰區長官部居然同時給我們獨一旅下達作戰命令,而且要求我們奪迴河源縣城?”


    “此事確實有些奇怪。”方立功點點頭,也道,“侍從室因為不了解實際情況,在此之前隻給我們獨一旅下達過一次具體的作戰命令,那就是攻擊太原,但那是事出有因,是為了策應中條山上的中央軍主力,這次又是為什麽?”


    頓了頓,方立功又道:“二戰區長官部倒是經常下達命令,但是大多也隻是命令我們側擊一下這裏佯攻一下那裏,可是這次卻是一反常態,居然要求我們獨一旅直接光複有日偽軍重兵把守的一座大型縣城!”


    “這特麽簡直就是要求寡婦生兒子,強人所難。”


    “立功兄,慎言。”楚雲飛皺眉說道,“長官部之所以下達這樣一個作戰命令,肯定也有著他們的考量。”


    方立功道:“旅座,你的意思是服從?”


    楚雲飛道:“長官部的命令當然得服從。”


    其實楚雲飛的潛台詞是,校長的命令當然得服從。


    方立功一聽頓時就急了,楚雲飛不替獨一旅考慮,但是他這個參謀長必須得替楚雲飛還有獨一旅這支部隊考慮。


    這可是他們兩人的立身之本。


    “旅座,三思啊!”方立功道,“河源縣城可是一座堅城,雖說四十一師團的那個步兵聯隊已經調走,但是原近衛步兵第六聯隊的殘部卻又迴了河源,再加上城內的偽軍,兵力足足有四五千人,我們的優勢並不大!”


    “那又怎樣?”楚雲飛沉聲道,“獨立團能打下來,我們晉綏軍也一樣能行!”


    說到這一頓,楚雲飛又沉聲道:“傳我命令,除三團留守,一團、二團還有山炮一營以及二營立刻集合!”


    天打崗,中央軍獨九十四旅部。


    參謀長郭冠英快步走進作戰室,向梁鋼報告道:“旅座,剛剛接到侍從室以及二戰區長官部的命令。”


    “說吧,什麽事?”


    梁鋼的目光並沒有從地圖移開。


    郭冠英沉聲說道:“侍從室和長官部命令我們奪迴福安縣城!”


    “什麽?”正跟著梁鋼圖上作業的幾個作戰參謀當即愣在那。


    奪迴福安縣城?還是侍從室和長官部同時下達的命令,這他媽的什麽神命令?這不是存心讓他們中央軍獨九十四旅送死吧?


    梁鋼霍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郭冠英。


    郭冠英也是從中央軍校教導總隊跟過來的老兵,梁鋼確信郭冠英不會開玩笑,但是這個命令著實讓他吃驚。


    郭冠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兩張電報遞過來。


    看完電報,梁鋼便陷入到了長時間的沉默之中。


    這個時候,有一個參謀憤然道:“旅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個命令恕我們獨九十四旅不能服從!”


    “是啊,不能服從!”


    “這不是存心讓我們送死嗎?”


    “校長肯定是聽信了身邊小人的讒言。”


    “黨國的許多事情就壞在這些奸佞小人身上。”


    “當初的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徐州會戰還有武漢會戰,以及後來的蘭封會戰,要不是小人作祟,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危局!”


    幾個作戰參謀想起了過往的種種,群情激憤。


    “閉嘴!”梁鋼目光一厲,沉聲道,“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既然是侍從室以及長官部的命令,我們就必須得無條件服從!”


    “哪怕是賠上整個獨九十四旅也是在所不惜。”


    頓了頓,梁鋼又沉聲說道:“因為整體的勝利,需要局部的犧牲,身為軍人,沒有挑挑揀揀的資格,自打穿上這身軍裝的那天起,我們就必須做好隨時為國犧牲的準備,而不能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了,就不認了,那叫無恥!”


    郭冠英還有幾個作戰參謀頓時無言以對。


    梁鋼又道:“傳我的命令,全旅緊急集合!”


    當天晚上,晉綏軍獨一旅主力就離開了堅守好幾年的永固工事,沿著公路向著河源縣城浩浩蕩蕩進發。


    行軍途中,楚雲飛的一雙劍眉始終緊鎖著。


    雖然在部下麵前表現得很鎮定、信心滿滿,但其實在內心深處,楚雲飛也是同樣慌得一批,真沒底啊。


    太原攻堅戰才過去還不到一年。


    河源縣城雖然沒有太原城堅固,但是日軍兵力卻比太原多得多!


    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一個是他們晉綏軍獨一旅已經今非昔比,尤其是炮兵火力又得到了極大的加強,現在有了兩個山炮營。


    另一個好消息就是,晉西北的日軍剛剛吃了一場大敗仗,士氣肯定低落,所以戰鬥力也難免受到影響。


    有鑒於此,晉綏軍獨一旅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拿下河源。


    隻不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會超乎想象,楚雲飛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晉綏軍獨一旅現在真的不具備跟鬼子硬拚的實力。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這可是校長下達的命令!


    從雲起鎮到河源縣城其實不遠,也就隻有三十公裏左右。


    到次日的淩晨時分,晉綏軍獨一旅主力便很順利地推進到河源縣城郊外。


    整個進軍的過程,順利得超乎楚雲飛的想象,途中竟沒有遭到任何阻擊,幾個原本有日軍駐守的據點和炮樓,居然都空了。


    但是楚雲飛仍不敢有絲毫大意,反而更謹慎。


    因為這很可能意味著日軍已經提前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所以提前將外圍各個據點以及炮樓的兵力收縮到了河源縣城之內,以加強防禦。


    到淩晨一點左右,晉綏軍獨一旅一團、二團已全麵展開。


    旅直屬山炮一營、山炮二營也已經把炮兵陣地構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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