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湘笑了,那笑容清透明亮,穿越了時光迎麵而來,那一刻他們之間仿佛沒有曾經的那種針鋒相對的尖銳感,變得平和而又安靜。


    慕修臣看著她清透的笑容,淡淡道:“不管怎麽樣,你都是你。”


    容貌也許會改變,但是氣質以及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是不會改變的。不管隨著時間的變化,她那自信的氣質,從容的風度,永遠是極為吸引人的。


    微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她的笑容淡淡的不是很濃烈但是足夠和煦:“有時候看到以前的照片還有點懷念,不過想了想,現在也不差,你說是吧!”


    “是啊!”慕修臣望著她:“當時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很熟悉,那個時候你還是叫吳悠。”


    吳悠,吳悠。


    為她起這個名字的人希望她這輩子再也沒有憂愁,無憂無慮就這樣過一輩子。


    前塵往事能夠忘卻最好。


    可是她到底還是想起來了。


    聽到吳悠這兩個字的時候,陸湘還是有點恍惚,然後她的目光望向遠方漸漸迷茫了起來,那種迷茫突然之間就彌漫了深深的痛意。


    “陸湘,我想迴去了。”慕修臣閉了閉眼睛,說道。


    “啊,好的。”


    陸湘推著他迴去的時候天氣也漸漸轉冷了,她將毛毯蓋在慕修臣的腿上說:“以後天氣漸漸轉冷,你要把腿保護好,不要受凍。”


    她眉目精致透著溫柔,慕修臣將雙手放在腿上,點頭:“好!”


    晚飯吃的蔬菜米飯和排骨湯,慕家的廚師做的,端到醫院裏麵來的。再過一段時間,慕修臣就可以出院了,他雖然腿不方便,但是腦子還是清楚的。


    陸湘將排骨全部盛到慕修臣的碗裏麵:“多吃點排骨,醫生說你的腿隻要好好做康複訓練,會有恢複的一天。”


    慕修臣其實是不報什麽希望的,但是看到陸湘這個樣子還是說:“好!”


    陰雨天,他的雙腿常常疼痛難忍,因此脾氣也格外差,所以陸湘會經常過來陪著他,陪著他聊聊天,她還會告訴他綿綿上了小學一年級,認識了新的朋友。


    慕修臣就這樣靜靜聽著,雖然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但是心裏麵卻愈發寂寥起來。


    年紀輕輕的無所謂,但是年紀大了,越發會覺得家庭的溫暖是多麽難得的,尤其是身邊還有兒女雙全家庭幸福美滿的傅珩。


    很多時候,人生的岔路口上,你走錯了一步,迎接你的就是不一樣的人生。


    年輕時候犯下的錯誤,日後總會需要一定的代價去償還。


    陪著慕修臣吃完晚飯,她替慕修臣將文件整理好,然後說:“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修臣叫住了她:“陸湘!”然後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心溫暖幹燥,同時他明顯感覺到了陸湘的手僵硬了一會兒,他笑了笑:“路上小心。”


    …………


    溫馨醒來之後一直靠著唿吸機維持著生命,她還是有意識,隻不過全身上下的骨頭沒有一處完好的。


    醫院高層還特意請教傅珩該怎麽辦,傅珩隻是簡單一句,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沒人敢去動她,但是也沒有人多去關心她。


    外麵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了,但是對於一個幾乎過氣很久的明星來說,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鬱晚晚獲獎的消息給蓋住了。


    鬱晚晚獲獎之後當天晚上就宣布要永久退出娛樂圈,盡管經紀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但是依舊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她在這裏沉沉浮浮十年了,見慣了大起大落,也有人費盡心機爬上一線,但是某天卻突然就摔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為何在最巔峰的時候選擇了退隱,好多人是以為她人生圓滿了,拿到了華夏獎這個電影界的至高榮譽,所以對這個圈子厭倦了。


    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並不是厭倦了,而是……害怕了。


    從來名利場上,刀光劍影甚是殘酷,人人都是來這裏走一遭,沒有人能夠長久占據某一寶地。稍微一個不留神,便會名聲全毀。


    所以鬱晚晚選擇早早離開。  溫馨對於自己還沒有死很是絕望,從來沒有一種絕望堪比如此,想死卻死不了,她也動不了,甚至連話也說不了。隻有思想還是清醒的,她還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疼痛,甚至也能預料到未來的可能


    等待著她的是什麽?


    她想見慕修臣,但是沒有人理她,她想見傅珩,傅珩也不願意見她。


    那點曾經由於她哥哥建立起來的信任和同情也完全被她消耗殆盡了,而且由於涉嫌謀殺,所以她未來可能麵臨終身監禁的可能性。


    而且,這一次再也沒有替她去坐牢,也沒有人可以替她申辯了。


    …………


    安少昀那邊沒有給到楚瓷確切的消息,祁家人對此守口如瓶,但是大概猜測出來是去執行了某種秘密任務,不能告訴外人。


    楚瓷把自己猜測告訴了陸湘,陸湘也沒有說話。


    九月底快十月的時候,陸湘下班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她接起來,對麵是沉穩而又低沉的聲音:“陸湘,我是祁徴。”


    “大哥?”


    祁徴為她這個稱唿笑了笑,說:“你有時間嗎,我想約你出來,有點事情想要對你說。”


    安靜持續了大概三分鍾,然後她說:“好。”


    祁徴約她的地方是離陸湘工作室不遠的一家西餐廳,約定的時間是七點,陸湘六點五十到的時候祁徴已經到了,她放下包,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您比我還早呢?”


    祁徴微微笑道:“也就比你早一分鍾。”他將菜單遞給陸湘:“看看想吃什麽?”


    趁著陸湘點餐的時候,祁徴問道:“我換了手機號碼,忘記告訴你了?”


    陸湘愣了會兒然後點頭:“那我現在存著。”


    她點了一份蔬菜沙拉,晚上也不太想吃東西,然後問祁徴:“大哥吃什麽?”


    祁徴雙手支起來:“點份意麵好了。”


    今天祁徴一身煙灰色西裝,鼻梁上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他和祁玨是安全不同的類型,他更偏斯文儒雅,氣質也是淡然溫和的。


    陸湘看著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麽。


    祁徴扶了扶眼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去西南前線了。”頓了頓他又說:“他誰也沒告訴,我也不知道。”


    陸湘一刻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低著頭靜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那他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掉嗎?”


    祁徴望著她,目光頗有些同情:“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如果這次祁玨一聲不吭走掉,要麽是任務緊急,要麽就是……你們之間?”


    說完這句話他就沒說了,頓了頓:“他之前跟我說你們七夕會結婚。”


    “我……”陸湘絞緊了手指:“那天發生了一點事情,我出了事,醒來以後就已經是幾天後了。”


    祁徴搖頭:“陸湘,我這弟弟小時候就是個缺心眼,認準了一件事情就會做到底,隻要是他認為是正確的事情,就會堅持到底,這麽多年,他就對你一個人執著過。”  頓了頓祁徴又說:“其實我父母很反對這樁婚事,因為你之前和慕家的關係,和慕修臣還有個女兒,我父親保守謹慎,不喜歡節外生枝,再加上慕家有意無意的施壓,所以他一直不同意,不過祁玨很堅持,為此還和家裏鬧得很僵。”說道這裏他笑了笑:“其實他一直是最乖的,不會違背父母的意思,反而是我,總是違背父母的意思來,但是在婚姻這件事情上,他和我做了完全不同的選擇,他堅持了,而


    我沒有。”


    祁徴目光有點飄忽,如果十年前他堅持了下來,而不是懦弱的去逃避,那麽那個女孩也不會……


    算了,往事罷了!  “我父親名義上雖然不同意,但是最後還是會妥協,家裏已經有個兒子不願意結婚,他不想另一個兒子也這樣。”祁徴喝了杯檸檬水:“我來是想告訴你,他這次去西南,一旦戰事起了,很有可能是性命


    危在旦夕。”


    陸湘捏緊了手指:“他不是退伍了,為什麽又會去前線?”


    “不知道啊,也許某一刻心生退意,軍隊是他最後的歸宿,又或者是,國家需要他,他不得不去。”


    那天大雨,他一個人在民政局門口,孤零零地等著,從早到晚,可是要等的姑娘始終是沒有來。


    陸湘默然,她一直低著頭。  祁徴是冷靜的,清醒的,看著眼前不再年輕的女人,她能讓祁玨如此死心塌地堅持這麽多年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兩人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也沒有過多指責,來這裏隻是告訴陸湘讓她以後做好打算


    。


    陸湘沉默了會,抬起頭:“大哥,那你能聯係上他麽,這件事我有錯在先,但是他這樣不說一句就走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其實也是很委屈。”  然後祁徴隻是搖頭:“軍隊紀律嚴明,戰事一天不結束,誰也聯係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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