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人再不是他記憶裏的父親。他也沒有爹了。“這才是他的本性。”葉雲亭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未在葉知禮的問題上糾結:“若是你娘和離了,你準備去哪兒?”“先在外頭置辦間宅子。”葉妄道:“我如今怎麽說也個五品的小官了,撐起門楣還是可以的。”他眼神閃亮:“等我再多攢些軍功,日後也能給我娘掙個誥命。”見他並未喪氣,葉雲亭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道:“這樣也好。”他沒說的是,待李鳳歧登基之後,朝中官員必定會有大變動,以葉知禮這些年行事,絕不會善終。早日撇清了關係,也免得日後受葉知禮牽連。兄弟倆敘了會兒話,便相約出門去喝酒。大約是終於迴到了熟悉的地方,葉妄身上又多了幾分往日的活潑。邊往外走,邊手舞足蹈地和葉雲亭說話,葉雲亭就笑看著他,目光十分溫和。“大哥和三弟的感情可真好啊。”不知看了多久的葉泊如從角落裏轉出來,陰沉沉地看著葉雲亭:“怎麽也不見大哥對我這二弟心善些?”自懷了孽種的馮氏被葉雲亭送迴國公府後,他就失了葉知禮的倚重。葉知禮時常用一種十分滲人的目光打量著他,他知道那眼神是什麽意思葉知禮在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種。原本他還想著,就算失了父親的倚重,他好歹還領著差事,隻要他爭氣,日後不愁葉知禮不看重他,畢竟另外兩個兒子都與他離了心。可誰知道一轉眼,上京城破,那小皇帝自戕而亡。他跌倒穀底,自知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葉知禮更不會管他。現在他在這國公府裏可有可無,活的甚至還不如一條狗。所以他也格外憎恨將馮氏送迴國公府的葉雲亭。得知葉雲亭迴府的消息,他按捺不住地尋了過來,待再看到這兄弟二人親昵地說話時,心中的恨意與不甘更是如滾油沸騰。終於忍不住現了身。可惜葉雲亭卻並沒有多分給他一點眼神,輕飄飄掃了他一眼,接著眉頭微皺,似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移開了目光,扭頭對葉妄說:“今日去望越樓喝酒吧,我正好要給師父送個信。”葉妄配合地點頭。竟然是完全忽視了一旁的葉泊如。葉泊如麵龐扭曲,正要伸手去拉他衣袖,卻被隨行的護衛隔開,對方冷漠地看著他,腰間刀出鞘三寸。他動作一僵,隻能屈辱地停留在原地,望著走遠的身影叫嚷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等永安王登基,你以為他還會留你這個汙點?!”說著,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葉雲亭未來淒涼的下場,捂著臉癡癡笑起來。葉妄迴頭看他,朝他做了個鬼臉,接著匪夷所思道:“你說爹到底看上他哪裏了?”竟然要扶持這麽個神經兮兮的玩意兒繼承國公府,這還不如當初的他呢。葉雲亭聞言微微一笑,卻沒解釋葉泊如先前可不是這樣,隻淡淡道:“可能他瞎吧。”第130章 衝喜第130天 生母葉雲亭帶著葉妄去了望月酒樓。望月酒樓是常裕安名下產業, 偶爾師徒倆迴來,或者要給葉雲亭送信,便是自望月酒樓周轉。如今上京諸事已經平定, 他便想著給先生先生送一封信,告知他們的上京情形。若是南越無事,便請他們來上京一聚。酒樓坐落在昭樂街, 不同於昭和正街的寬敞幹淨,這裏多胡同深巷, 三教九流混雜,瞧著就不是富貴人家來的地界。葉妄從來沒來過這邊,將馬車簾子打起來,一個勁兒往外看,很是稀奇:“大哥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你還記得常先生嗎?”葉雲亭道:“望月酒樓是他的產業。”葉妄想了一會兒, 才想起來常先生是誰, 他驚訝的睜大了眼, 嘀嘀咕咕:“你怎麽與常先生這麽熟?”那常先生他記得很有才學,還是母親撩攛著父親為他請來開蒙的。而且他印象裏,當時常先生應當隻教了他一個。想到這裏, 他頓時就心虛起來,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 我不問了。”葉雲亭就笑起來, 搖了搖頭, 也不提從前那些事了。馬車穿過一條胡同,在望月酒樓門口停下,葉雲亭正要下馬車,卻忽然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進了酒樓,葉雲亭正要叫人, 卻見對方身側還跟著個身穿黑色披風的女人,披風帽子將女人的容貌擋了大半,隻露出個模糊的側影來。葉雲亭叫人的聲音頓時堵在了嗓子眼裏,神情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岔了,總覺得那女人的側臉,與殷紅葉送給他的小像有些相似。一分神的功夫,兩人已經上了樓,不見了蹤影。“大哥,你發什麽呆呢?”葉妄已經下了馬車,繞到窗邊朝他晃了晃手,叫他迴神。葉雲亭微微皺了眉,躊躇片刻,還是下了馬車。他從來不知道常先生身邊有這麽一位女子,對方以兜帽遮掩麵容,行為舉止十分低調,顯然是有意在掩藏行蹤……這個時間點,常先生迴了上京,卻未曾遣人通知他,身邊多了個不知來曆的女人,叫他不得不多想。所有想法在腦子裏轉了一圈,葉雲亭決定還是裝作不知,將信送出去。兩人進了酒樓,迎上來的跑堂見著他,神色就滯了滯,然後才笑著道:“大公子怎麽今日有空過來?”“帶我弟弟來嚐嚐你們這兒的好酒,順道給師父送封信。”說著,將信件交給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