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亭則推著李鳳歧迴了正屋,他先將李鳳歧的衣裳拿出來放在榻邊,方便他更換,之後自己才捧著衣服去屏風後。朝臣及其家眷入宮覲見,需穿禮服。以李鳳歧的身份,不必如此隆重,但也麵子上總要過得去,總不能一身常服就進了宮。葉雲亭換了一件煙青色雲雷暗紋夾棉錦緞長袍,正在整理腰帶時,卻聽外麵李鳳歧忽然喚了他一聲:“大公子。”“怎麽了?”葉雲亭自屏風後轉出來,就見李鳳歧垂著眸,身上的衣裳倒是換好了,但係帶未係,腰封也沒戴,領口鬆鬆垮垮地半敞著。“這衣裳穿起來繁重複雜,還得勞煩大公子幫一幫我。”李鳳歧道。葉雲亭上前,就見這衣裳有數層,腰封上的玉扣也十分精巧複雜。先前都是五更伺候他更衣,恰巧今日五更不在,葉雲亭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便在半蹲在他身前,伸手給他將繁複的係帶一一係上。他低著頭,白皙瘦削的手指撚著係帶交錯穿梭,極其賞心悅目。係帶係好,便戴腰封。“王爺,將手臂張開。”葉雲亭拿起腰封,側著身一隻手自他身後穿過。李鳳歧平張著手臂,垂眼看他。就見他貼近自己的胸膛,整個人都快偎進他懷裏,仿佛投懷送抱。但隻是短短數息的時間,葉雲亭便調整好了腰封,身體後撤,開始研究精巧的玉扣。李鳳岐在心裏遺憾地歎了一聲,目光在葉雲亭窄而瘦的腰上流連了一圈。腰身窄瘦,腰線修長,正合他一臂環抱。葉雲亭對比一無所覺,還在折騰腰封,他發現李鳳歧不會弄這腰封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因為他也不會。這腰封兩頭的玉扣分別雕成了一條四爪盤龍的模樣,若是合在一起,就是兩條盤龍親昵地交纏在一起。但這玉扣卡子也不知怎麽弄的,葉雲亭不管怎麽嚐試,都合不上。失敗數次之後,葉雲亭麵頰發熱,有些赧然道:“這玉扣精巧,我也不會。王爺還是叫個侍女來吧。”猶自遐思的李鳳歧迴過神,擺擺手道:“不必,我不喜旁人近身。”說完垂首,捏著腰封兩頭輕輕一合,便扣上了。他自然而然地看向葉雲亭:“大公子可收拾好了?”葉雲亭:???他滿臉迷惑地盯著李鳳歧腰間,那條他怎麽擺弄都合不上的腰封,此時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處,兩條四爪盤龍糾纏在一起,精美非常。李鳳歧自己會弄?那怎麽還要叫他幫忙?許是他的目光在腰間停留太久,李鳳歧終於反應過來什麽,他一手搭在腰封上,輕輕咳了咳,裝作沒發現葉雲亭疑惑的目光,催促他出門。葉雲亭隻得將滿腹疑問壓了下去,同他一起出門。*三人坐轎子往皇宮方向行去,到了宮門前,便得下轎步行。但如今是冬日,二人身份又貴重,自然不需步行,可乘宮中的轎攆。兩架轎攆早就已經候在一旁,見著二人下轎後,領頭的便躬身迎上前:“陛下特命我等來迎王爺與王妃。”說完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這轎攆隻能坐一人,雖然精美華貴,但位置並不寬敞,前頭還有一道橫木架著,本是便於宮人抬轎,如今卻正擋住了李鳳歧的輪椅。李鳳歧雙腿不便,隻能依靠輪椅行動。為了他方便,王府中的馬車以及轎子都特意尋匠人改造過,更大更寬敞,李鳳歧的輪椅能直接進入,不需旁人相幫,便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上下。但如今李鳳歧的輪椅被轎攆前的橫木擋著,距離轎攆座位三尺有餘。依靠他自己,根本沒可能上去。而抬轎攆的宮人躬身垂首而立,顯然打算袖手旁觀。這必然是李蹤的吩咐。崔僖領會了皇帝的意思,也揣著手侯在一旁看戲。李鳳歧雙手搭在輪椅扶手之上,目光冷淡掠過一眾人等,與朝他走來的葉雲亭對上。他腰身挺直,朝葉雲亭笑了笑,神色間看不出半點屈辱陰霾:“有勞王妃了。”“王爺何必跟我客氣。”葉雲亭迴以一笑,將他抱起來,走向轎攆。“壓轎。”麵向這些刻意為難的宮人們,葉雲亭收起溫和笑容,冷冷吩咐了一聲。垂手而立的宮人們連忙壓低轎攆橫木,方便他過去。葉雲亭跨過橫木,將李鳳歧放在轎攆上。他快速瞥了李鳳歧一眼,見他神色無異,方才給他理了理弄亂的衣襟,輕輕在他手背上按了一下。沒生氣就好。眼下這一出,必定是李蹤故意安排的。他知道李鳳歧雙腿不便,故意派了轎攆前來,卻又叫宮人袖手旁觀,就是為了看李鳳歧出醜。他是在提醒李鳳歧,他現在就是個雙腿不便的廢人罷了。手段十分低劣,卻又十分有效。若不是李鳳歧心誌比旁人堅韌,坦然出言叫他幫忙,今日的場麵或許會十分難看。而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永安王雖然僥幸沒死,卻也不是從前那個風光強大的北昭戰神了。美人猶會遲暮,英雄終至末路。殺人誅心,不過如此。葉雲亭垂眸坐上轎攆,壓下了心底湧上來的怒意。宮人們抬起轎攆,緩緩往鹿苑行去。……到了鹿苑之後,依舊是葉雲亭將人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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