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雖是輕描淡寫,潦潦帶過,可程昭昭卻知一個修士要成為冥修一途何其艱難。


    像濯那樣的冥修,是以魂體修煉。


    而程正這般不棄軀體的修士來說,是無法以魂體入冥道的。


    那麽這些年來,恐怕他去西極極有可能是因為成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冥僵,其後數年皆神誌皆無,直到他修到冥僵的飛僵境界,才得以恢複神智。


    程正也坦言,以這種方式入冥道是他自己的選擇。


    這兩種修習方式到底哪一種更好,程昭昭這般的沒有親身經曆過的是無法評判的。


    她隻聽說過幽冥界的冥修飛升成功,而從未聽說過天楚有冥僵修習成旱魃,得以飛升。


    旱魃一出,赤地千裏。


    它們所要經曆的天劫便是最為嚴酷的九九重雷,少有冥僵能夠熬過這樣的天劫。


    程昭昭不清楚程正為何要如此選擇。


    夜幕降臨的山洞時,程昭昭點亮了黑曜石,默默的拉著程正的手不放開。


    從一見到他到現在,程昭昭都很害怕,害怕這隻是她的一場夢。


    夢醒時分,她爹依舊不在。


    滴答!滴答!


    雨滴從山洞頂端的縫隙裏滴落下來,落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小水坑,裏麵倒映著程昭昭和身旁程正的影子。


    老磨的唿嚕聲在山洞裏此起彼伏。


    程昭昭道:“爹,你到這裏來,也是為了藥王鼎?”


    程正沒有否認:“答應了一個煉丹師,要為他拿到藥王鼎。”


    “什麽樣的煉丹師?”


    “他是前鼎丹派修士,因被東、南兩境煉丹界所不容,一直寄身在西極……”


    程昭昭覺得這話有點耳熟,不由自主想到一人,問道:“他是不是叫棲遲?”


    程正凝神看了她一眼:“昭兒,你知道?”


    程昭昭點頭:“在石堡入了古刹幻境,見過棲遲。”


    程正有些意外,臉色有些沉重。


    “爹,他是個執拗的煉丹師,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以精血入丹,這種事情在煉丹界是不被允許的。”程昭昭說著心情越發不好。


    雖然沒有見過棲遲,可她認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數百年過去,這個棲遲也定然還是要以他的方式煉丹。


    說到這,程昭昭突然想到了歲薑。


    歲薑這個邪魔,他讓那麽多修士變成了魔物,就是因為那不知名的丹毒!


    程昭昭瞳孔突然一縮:“爹,歲薑該不會就是棲遲吧!”


    所幸,程正否了這一想法。


    卻原來歲薑其人從前是西極魔宗殿的修士,隻不過他此人為人不堪,在魔宗殿裏做了許多觸犯門規的事,還得罪了不少魔宗殿的魔修。


    因此他在年少時期就被逐出了魔宗殿。


    他成了散修以後,機緣之下,得到了易容的詭秘術法,從那之後他便改頭換麵,經常用其他修士的臉出現在天楚各處。


    近年來,他的手段又多了,這些魔物皆是他親手培養。


    歲薑的本名就叫歲薑。


    而之前那個洪河道人的弟子歲薑,不過是因為與他同名,便遭了毒手。


    自他修習了易容術法以後,就再沒人見過歲薑的真麵目,他總是以旁人的臉麵活著。


    “他除了能將自己易容之外,是否也可以易容別人?”程昭昭想到了沈師叔他們帶迴去的那個‘歲薑’。


    “不,這種易容術法隻能用於自身。而至於你說蒼劍派帶走的那個,想來是用了什麽障眼法,等到了蒼劍派,這伎倆總會被人識破。”


    程昭昭想到了在西山城裏那些易容成他們樣子的魔物,難道那些也隻是障眼法?


    障眼法能瞞得過築基修士不奇怪,可連西山城城主都瞞過了,這未免有些本事。


    程昭昭不免有些疑惑:“爹,你為何對歲薑如此了解?”


    程正側首,道:“在西極打過交道。”


    程昭昭還有再問,程正突然起身,來到山洞口站定。


    程昭昭緊隨而至,遠目眺望,散修盟的方向已經沒了亮光,也沒了聲響。


    雨後夜色朦朧,並無星辰。


    程正隻是靜靜的望著那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爹,你來,真的隻是藥王鼎?”程昭昭瞥了一眼角落裏的大石頭。


    如果是程正想要藥王鼎,那她一定會雙手奉上,可是為了那個棲遲,她隱隱覺得這並非一件好事。


    若棲遲拿到藥王鼎,行的是歲薑那般煉製丹毒,控製魔物的事,那她豈非是助紂為虐?


    程正卻不知她此刻想的是什麽,道:“你是想問,這岩漿之地的事我是否參與?”


    程昭昭連連點頭。


    程正來散修盟為了藥王鼎,而歲薑這邪修也是。


    可為何他們到了岩漿之地就引得那地方爆發了今日這般恐怖的事?


    程正道:“你們既然置身於此,許多事情也該知曉。


    此事追溯到當年邪修布下的祭煉血池一事,雖然當年散修盟中血池已被眾門派高階前輩們聯手鎮壓,可血池力量驚人,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極為恐怖的神秘力量。


    若是強行毀去,恐怕整個散修盟乃至附近城池都將夷為平地。


    於是當年各位高階修士決定留下封印,將血池封印其中,隻待它自行消亡。


    這麽多年過去,祭煉血池中的神秘之力淡去,逐漸成為岩漿之地。


    本該在有朝一日徹底消亡,卻不知此次是因何促動了封印,使得這岩漿噴湧。”


    “觸動了封印?這封印難道不是你……呃,或者是歲薑……”


    程正搖頭:“我與歲薑交手,並未發現,也無暇觸碰封印。那封印應在岩漿底部,普通修士根本無法入內。


    歲薑不會陣法,他就算入了岩漿底部也無濟於事。”


    入岩漿?


    程昭昭當下想到了淩百痕。


    莫非是他?


    看程昭昭若有所思的樣子,程正道:“昭兒,多思無益。有些事情你不該牽扯其中。”


    好不容易見到程正,程昭昭自是應下。


    拉著他說了許多的話,在蒼劍派的生活,外出的幾番曆練。


    隻不過多數都是程昭昭在說,程正在聽。


    這種感覺像是迴到了小時候,她總是嘰嘰喳喳的說著每日的所見所聞。


    而程正永遠認真的傾聽她的話,偶爾迴應幾句。


    天方大亮,程正摸了摸她的腦袋道:“迴到門派之後好好修煉,若無築基就不要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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