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姨,當年之事,若說我不怨你,那也是假的。隻是再怨又能如何?沒有你,他們也一樣會想方設法的將無方城連根拔除。所以,所以,就這樣吧。近日我也知道,我時日無多矣。人生如夢,又又何必要再去計較當年之事。隻是,若是真的阿遂未死,我想再見見他。如若那樣,我雖死無憾。」


    眉姨已經哭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而顧長風在旁邊聽著他們將無方城滅城之事的隱情就這般說了出來,心中大震。


    他沒有想到,當年之事,竟然會是他的父親指使的。難怪,難怪當年他第一次看到袁夫人的畫像之時,便覺得她與他大哥顧長策的母親極為相似。而難怪,當年他的父親會那般寵愛大哥和他的母親,而對他和他娘熟若無睹。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啊。


    他低頭苦笑。不成想,自己竟然虧欠袁夫人許多。


    但他忽然隻聽到撲通一聲響,抬頭看時,竟是眉姨在他的麵前跪了下來。


    「二公子,」她的聲音依舊哽咽,「今日我既然將當年之事都已說出,那就索性不如再說的幹脆點吧。」


    她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一個頭,而後才抬起頭,望著他,慢慢的說著:「二公子,其實你的本名不應叫做顧長風的。你本姓袁,單名一個澈字,是無方城的二公子。當年我夫君為顧莊主所殺,我帶著兒子,二公子還有夫人逃出。倉皇之際,我丟失了自己的兒子。後來得夫人告知,我方才知道,原來李神醫竟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兒子。隻是那時,二公子病情嚴重,眼見得不治。恰在那時,我於一寺廟之中偶然得知顧莊主的大夫人痛失愛子。而為免他日觀雲莊莊主之位落到顧長策手中,她正派人四處尋找與她那逝去的兒子同齡的男孩。那時我無計可施,怕二公子再無人救治,隻怕就會從此不治。於是我就將你放在她經過的路邊。而隨後,我去求了一位神醫,求他給我改了樣貌,也就入了觀雲莊做奶娘。然後也悄悄的在承州尋了一處院子,將夫人接了過來,悉心照料。但隻是我再如何做,還是不能恕當年之罪的萬分之一。今日既然得夫人如此說,我此生再無憾矣。二公子放心,這輩子我定然會好好的照顧著夫人。他日若夫人離去,我也不會再偷活於人世。」


    袁夫人聞言,長嘆一聲:「眉姨,你這又何苦?」


    但眉姨隻是匍匐著跪在那,哽咽不能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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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如墨坐在椅中,望著跟在木燁身後向他愈走愈近的顧長風。


    剛剛有人來報,顧長風求見。


    顧長風?白如墨微微的眯了眯眼。


    其實五年前,在他布局欲將無雙城,觀雲莊和天鷹堡逐個擊破的時候,就已經或明或暗的遭到了一股力量的牴觸。而在隨後他慢慢的探查過程中,也知道了這個人即是雙腿已斷,足不出戶的觀雲莊的二公子。當日他不明白的人,明明如此機智的人,卻為何甘願將觀雲莊莊主之位拱手讓給顧長策。直至知道他是想江山美人皆得之後,他冷冷一笑,在攻陷了觀雲莊之後,將當年秦青之事悉數告知葉採薇,然後讓她前去無雙城中告知秦寶鏡。


    當年暗羅門接顧長策之託,高價取秦青性命之時,他便覺察到身後有人跟蹤。而後他便反跟蹤迴去,親眼看到那人迴去見的人是顧長風。而顧長風在聽到那人的匯報之是,僅僅是點了點頭,而後便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那時他便知道,這個看似不理世事的顧二公子,才是個真正的棘手之人。所以在顧長風與秦寶鏡成親之後,他所想的便是如何讓他們二人心生間隙。


    三年之前,如他所預想的那般,秦寶鏡得知當年她大哥之事,與顧長風再沒有見過麵。隻是今日,沒料想,這個顧長風竟然親自找上了門來。


    怎麽?來勸說他放棄攻打無雙城嗎?


    白如墨冷冷一笑。


    而此時對麵的顧長風卻是笑的溫和,一如他平日麵上之色。


    在白如墨的麵前站定,他靜靜的打量著他。而白如墨也同樣在靜靜的打量著他。


    驀然一聲嘆息,顧長風慢慢的開了口:「白如墨,其實,我想,我應該叫你大哥的。」


    白如墨先是一怔,但立即便冷笑道:「怎麽,顧二公子夤夜前來,便隻是與我攀親的麽?可惜在這世間上,我早已是孤身一人,再無半個親人了。」


    顧長風望著他繼續微笑:「其實我也是直至今日方知,我不姓顧,而姓袁,單名一個澈字。」


    握著扶手的手忽然一緊。


    顧長風再接著說了下去:「其實白如墨也不是你的真名吧?袁遂,當年無方城的大公子。大哥,我說的可對?」


    白如墨的神色瞬間戒備。但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這個消息讓他過於震驚,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所以他隻是定定的望著顧長風,沒有說話。


    半晌,他方才啞著聲音道:」將你右臂的袖子卷上去。「


    顧長風不知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依言捲起了右臂的袖子。


    肌膚是男子少有的那種白皙之色,但在接近肩部的那裏,卻有一塊淡褐色的,呈月牙形的傷疤。


    望著這塊傷疤,白如墨慢慢的站了起來。


    而後他慢慢的走近,手撫上了那塊傷疤。


    「這塊傷疤,」他慢慢的說著,眼中慢慢的濕潤:「是阿澈當年滿月之日,我抱著他玩耍,一不小心將他摔到了地上磕出來的。當時我怕爹娘責怪,就沒有對他們說,隻是自己找了傷藥來替他止血。後來雖然好了,可還是留下來一塊疤痕。那時我還總在想著,他日我一定要去找個神醫來,想方設法的替他去了這塊疤痕才是。隻是沒想到,隨後不過十日,便是城破人亡。而後這二十三年中偶爾夢境之時,我還夢到過他前來跟我哭鬧著,說我沒有履行當年之約,將他手臂上的這塊傷疤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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