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迴住的地方借了雨披,忙不迭地往村外去了。到了村口一看,出去的路果然都給衝得七七八八了。羅蘭隻能小心往前走,穿著套鞋的腳踩在水裏,感覺到前行的阻力都快把他衝走了。這麽走特別費力,羅蘭走了快一個小時,結果發現前方一片汪洋,他又得掉個頭從另一條路往外走。途中他看了一眼手機,沒有陳鬆的電話。天色越來越暗,雨勢終於小了一些,雷公電母也暫時鳴金收兵。羅蘭往外走了半個多小時,除了在泥地裏摔了一跤,總的來說還算順利。天已經黑了,他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一邊小心往前走,一邊叫:“金鳳期!”喊了五六分鍾,遠遠地聽見了微弱的迴應,聽著像是金鳳期的聲音。羅蘭登時整頓精神,循聲而去。走了十分鍾左右,眼前一片黢黑的水麵,他晃了晃手機,隱約看到對麵是一叢樹杈。樹杈上蹲著個人。“別晃了,我在這兒。”金鳳期的嗓子有點沙啞:“怎麽就你一個人?”“我擔心你,就先過來了。”羅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金鳳期那邊走:“水不深,你下來吧。”金鳳期沒有動。羅蘭用手機照了他一下,金鳳期的臉格外白,看樣子不像凍的,倒像是有點恐懼。他怕水?羅蘭隻得拔起腳,深一腳淺一腳慢慢走到他跟前,無奈道:“這水到我膝蓋的樣子,你下來吧,我扶著你。”金鳳期宛如在樹上抱了窩。可能這人上輩子真的是個鳳凰吧。“待在樹上也不是辦法,你先下來,前麵不遠有個高坡,我們到那裏去等人來救援,好不好?”羅蘭一番勸說,金鳳期終於伸出手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踩進水裏。羅蘭可以確定金鳳期是真的怕水了,就在踩進水裏的一瞬間,金鳳期應激反應很大,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大半體重都壓在羅蘭身上。羅蘭手臂一瞬間繃緊了,扶著金鳳期,但見他臉色煞白,手指冰涼,好半晌才慢慢緩過來。搞不懂為什麽金鳳期會怕水,羅蘭問他:“能走路嗎?”金鳳期咬咬牙:“走吧。”羅蘭的套鞋裏進了水,兩人搖搖晃晃,你攙著我,我扶著你,走到水淺一些的地方,他趕緊扶著金鳳期,把套鞋裏的水倒了。“有蛇。”金鳳期手指一緊,牢牢抓住羅蘭。他穿的是球鞋和牛仔褲,腳踝浸在水裏。“放輕鬆,那可能隻是一條小魚。”羅蘭拉著金鳳期,趕緊走到淺水區域。待走到高處,金鳳期才終於放鬆下來。羅蘭看他嘴唇發白,看樣子是真的怕得夠嗆。“你跟拍助理和攝影師呢?”“走散了。”夜晚有點冷,更別提兩人衣服都濕了大半,山裏剛被雨淋過,沒有幹柴火,想生火都難。羅蘭把雨披脫了,跟金鳳期靠在一起,把濕漉漉的褲腳卷起來,擦幹腳上的水。他手機出來時還是滿電的,現在居然沒電關機了,果然是受黴運影響電板掉電都格外的快。一問金鳳期,手機浸了水,早不能用了,難怪他電話打不通。羅蘭有點發愁,摸了摸肚子,感覺硬硬的,大吃一驚,從懷裏掏出一個煎餅來。這餅居然還有點熱乎。大嬸用紙給他包了,羅蘭把紙撕開,問金鳳期:“你吃嗎?”“一起吃吧。”他都聽見羅蘭的肚子在咕咕叫了。羅蘭肚子的確餓了,可問題是——“怎麽分?”兩人的手都髒了,包餅的油紙隻剩下一半,另一半被丟在地上,而且這餅是蘿卜餡兒的,一撕開,裏頭切碎的蘿卜餡兒就全灑了。沒辦法,兩人眼神一碰,不得不達成共識。隻能你一口我一口這樣子。羅蘭先咬一口,雖然餅皮已經不似剛出鍋時那樣脆了,但對於一個耗盡力氣饑腸轆轆的人來說,這餅此時就是人間美味。他舉起餅,送到金鳳期嘴邊,金鳳期也咬了一口。“好吃嗎?是不是很香?”羅蘭眼睛黑亮亮的,狂搖尾巴(如果他有的話),滿臉期待地看著金鳳期。蘿卜餡餅的確很香,還有點辣,雖然已經不脆了,但是裏頭的餡還帶著熱乎氣,囫圇吞下肚去,感覺腸胃都暖和起來了,遇到大水時緊張恐懼的心,似乎也終於可以安定下來了。金鳳期點點頭,羅蘭咬了一口之後,他又跟著咬一口,兩人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中分食一個餅。羅蘭吃得臉頰一鼓一鼓,那一個餅就能滿足的簡單的喜悅從漆黑的眼睛裏溢出來,金鳳期忽然發現,這家夥睫毛好長。忽閃忽閃的,如果把手蒙上去,手心會很癢吧。金鳳期的手心幾乎已經感受到了那種癢意。羅蘭把最後一口餅吃掉,依依不舍地丟掉油紙。站起來四處看了一下,雨停之後月亮也出來了,隱約能看見一點四野,仍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羅蘭重新坐下來,安慰金鳳期:“雨已經停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了。”金鳳期看一眼他沾了泥的褲腿,問他:“你一個人找來的?”羅蘭說:“是啊,肖瓏那一組都及時趕迴去了,你們這一組一直聯係不上。”難得金鳳期今天跟他說話不陰陽怪氣,也不作精附體了,羅蘭感慨道:“你居然也會這麽平和地跟我說話!好不習慣!看來今天果然是受大刺激了。”金鳳期登時給他氣個半死:“你是受虐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