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一個人,剛來天津,還不知道東南西北呢。”

    “你來天津幹嘛?”她拿出一支香煙抽了起來。

    “不因為什麽,隻是想來。”

    “這裏可不好混,這是日本人的天下。”她吐出一口煙,緩緩說。語調裏透著頹廢的嫵媚。

    “中國人的天下日本人的天下對於我來說沒有意義,我需要的是能讓我活的天下。”我說。

    “能認識一下嗎?我叫芳芳。”她伸出了柔若無骨的小手。我很難想象,這隻手曾經是握著那把左輪槍的。

    “我叫傅聿鴻。”我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遞給我一張紙,上邊寫著一個地址。然後她笑著說:“有時間去找我。”

    她起身走了,我拿起紙一看,寫著藍翔路十八號。我知道,這以後就是我長期住的地方了,笑了笑後,把紙裝進了口袋。

    中山裝在這時候是有錢人和進步的人才穿的衣服,我就是這樣的一身打扮。走在街上還是顯得很出類拔萃的。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坐上後直接去了藍翔路十八號。這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一條小路通過東西廂房之間,進了正房,蘭亭正坐在屋子裏洗著衣服。她說:“你來的真快,我本打算好好收拾一下的。”

    我四下看看,隻有一間臥室,一個餐廳,一個洗漱室,洗漱室裏有一個抽水馬桶。一麵鏡子掛在牆上,下邊擺放著一個牙刷和一筒牙膏。出來後我說:“晚上我睡哪裏?”

    “臥室。”

    “你呢?”

    “臥室。”

    “隻有一張床。”

    “就睡在一張床上,現在我是你的情人。”她說的很坦然。

    “你不介意我就沒問題。”

    “隻是為了抗日。難道你不是嗎?”

    我一聽笑了,對她說:“我也是。因為我很想抗日,抗到現在,發現不抗日活不下去了,必須抗日了。”

    “我買好了牙刷,放在床頭櫃裏。我沒敢拿出來,因為我這裏經常來人。我一個人用兩個牙刷會被人懷疑的。”她洗完了衣服,站起身直了直腰。

    “還有誰會來?”

    “我現在的姐妹。”

    “姐妹?”

    “我是個舞女,肯定會有很多的姐妹的。”

    “舞女?”

    “除了舞女誰會和你這樣一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呢?”

    “真可笑!我堂堂的特務營營長一下子變成了地痞流氓了。”

    “你最好以後注意你的言辭,你本來就是個勾引別人老婆的地痞流氓。怎麽做流氓不用我教你吧?”她說,“幫我把水倒了。我去買菜做飯,順便給你添幾件衣服。”

    “你很賢惠。”

    “我是女人,深愛你的女人。你明白嗎?一見鍾情的那種。”

    “是啊!”我感慨道,“一見鍾情的事情本身就是個奇跡,於是接下來的故事理所應當就是傳奇了。”

    “你最好像個流氓,別整得如此的深沉!”她走了出去,然後迴過頭朝我笑了笑,“不過,我喜歡你深沉的樣子!”

    我開始像個流氓的樣子,顫著頭和腿用頹廢的眼神看著她,還吹起了口哨。她白了我一眼:“惡心!”

    我壞壞地一笑道:“看我晚上怎麽收拾你。”

    她朝我伸了伸大拇指便晃動著那誘人的身軀出去了。我端起那一盆水,倒進了抽水馬桶裏。然後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旁邊的一缸遊來遊去的金魚。

    她迴來的時候剛擦黑,給了我幾件得體的西裝後就走進了廚房。她的手腳很麻利,不一會兒就端出了飯菜。拿起一雙筷子遞給我說:“等下我就去上班了,你在淩晨三點的時候去接我。大富豪夜總會,就在東興樓的對麵。”

    “那麽晚啊!”我隨口說。

    “你千萬別告訴我因為天黑你害怕!”

    我說:“那倒不至於,隻不過我是個比較懶的流氓。”我開著玩笑。

    她似嗔似笑地瞟了我一眼。

    吃過飯後,我送她去了門口,她一招手一輛黃包車就過來了。拉黃包車的是個中年人,他看到我後朝我笑了笑,蘭亭說:“這是老洪,這是傅聿鴻。”

    老洪朝我點點頭,我知道,這也是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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