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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清晨,海邊很是清冷。一縷縷乳白色的霧氣被海風輕推,胡亂貼著地麵滾動。三隻碩大的海龜被人翻過了身子,伸長了脖子在那裏無奈的掙紮著。潮水浸泡著它們的背甲,卻苦於不夠深,無法提供足夠的浮力讓它們逃脫生天。滿臉是笑的龍赤火和白猛蹲在這三隻背甲有丈許方圓的大海龜身邊,很溫柔的撫摸著它們的肚皮。兩公一母三隻海龜,兩條蛇精在打賭這頭母海龜的肚子裏會否有海龜蛋以及海龜蛋煮熟後是多麽鮮美的滋味,比起雞蛋、鴨蛋是否會好吃一點。說著說著,白猛嘴裏涎水都拖出來一尺長。


    五毒兄弟則是懶洋洋的蜷縮在一塊礁石下,瞪著呆滯的眼神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過了很久,杜武才有點疲乏的有氣無力的哼哼道:“主上,這海上一點兒風都沒有,我們在這裏等什麽?好冷啊,好潮濕,我們好想吃飽了睡覺啊。”饒是他們化為了人形,卻依然無法擺脫蟲豸冬日裏找個地洞休憩的習性,如今已經是深秋季節,氣候有點寒冷,他們很想倒頭睡覺,也不用睡太久,每天睡七八個時辰也夠了。


    江魚沒好氣的瞪了五毒一眼,低聲怒道:“放屁,你們要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你們不是山中的妖蟲,不是妖怪啦。你們受那極品靈石改造,已經是靈獸啦!靈獸,靈獸,明白麽?那可是和那些丹頂金睛白鶴啊、九叉仙鹿啊、還有月宮裏的兔子是同一個檔次的貨色。身為靈獸,你們怎能如此懶惰?”掃了一眼站在海水中翻檢貝殼的白霞子,江魚笑道:“看看人家三尾,她多有精神?”


    坐在礁石上灌酒的孫行者、空空兒、精精兒同時翻了個白眼。廢話,白霞子自然有精神,他們在揚州城呆了兩天,江魚為了給白霞子買那些海外來的珍奇玩物、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就花掉了接近一萬貫,她能不精神麽?如今身上一個小小的百寶囊差點被女孩兒家的零碎物事塞滿的白霞子,怕是所有妖怪中心情最好的一個。可憐龍赤火他們給江魚做了幾個月的屬下,到如今一分銅板餉銀還沒領過。


    空空兒正要開始教訓一下江魚,告訴他什麽是見色忘義什麽是紅粉骷髏什麽是人妖之戀天理不容等等大道理,突然,海上起風了,還不是一般的狂風,而是那種讓人心寒的,漆黑的風暴。好似刀鋒一樣的風頭扯過了海空之間的界限,天上灰蒙蒙的雲層突兀的被拉成了一條條鋒利的刀片狀雲片,這雲片速度極快的從海上朝著內陸湧了過來。眾人視線可及的天海盡頭,一堵橫貫整個海平麵的漆黑氣牆慢慢的出現,那氣牆中隱隱有無數電光閃動,襯得那灰蒙蒙的天、慘藍色近乎發黑的海水有一種猙獰的窒息感。在場的眾人都從那極遠的地方感受到天地元氣極度不正常的波動,好似有**力大神通的人打碎了那一塊空間,重新破開了地水火風將那一塊兒世界化為了鴻蒙。一幹人急忙站了起來,一個個施展自己的神通法術,運足了目力朝著那邊海域眺望過去。


    出事的地方,是吉備真備一行人返迴扶桑的船隊所在的海域。


    因為原本已經許諾要去扶桑傳授佛法的天竺爛陀寺高僧竺法誡突然失蹤,換成了普照和尚率領一批弟子門人隨隊前往;因為半路上高仙芝和兩個和尚的突然出現,以及使節團中的道人被屠殺一空的事情,吉備真備這個有點奸詐、有點狡猾、有時候看起來有點呆板有點滑稽但是不可否認他心中十分的清靈明白很多事情的扶桑使臣,在大隊人馬上了海船開往扶桑後,船隊剛剛走出碼頭上送行的江魚他們的視線,吉備真備就立刻下令船隊在海上徹查了一番,看看是否船隻被動了手腳。幾個時辰的忙碌後,檢查的結果是船隻沒有任何的問題,食物、飲水也沒有被做手腳,吉備真備這才放下心來,喝令船隊全速朝扶桑島前進。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古怪,按照這一片海域往年的情況,在深秋季節根本不可能出現大的海流,這一次吉備真備他們就碰到了這種情況。海上風極小,他們的船帆作用不大,而一股勢頭不小卻極寬的海流正從扶桑島的方向衝向了揚州城外的海域。船隊在海上行走了三天,卻還沒有走出多遠。天空又是灰沉沉的,有一種極其不詳的氣息在天地中潛伏。不隻是吉備真備感到了一點不對勁,在那改裝成佛堂的海船上坐鎮的普照和尚,心中也有了一陣陣的心悸,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江魚他們幾個人在揚州城外一片僻靜的海灘無奈的等候著什麽的這個清晨,海麵上突然起了極大的變故。首先是數十條海鯨、海豚極其驚恐的從海麵下冒出頭來,倉皇的朝著遠處逃去;隨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飛魚掙脫了水麵,撲騰著兩片有力的魚鰭,好似箭矢一樣朝著外海方向飛射,這些飛魚根本沒有注意到前方有什麽,數千條飛魚撞在了海船上,撞得頭破血流,有些魚更是被那衝力撞死。天空中開始出現一縷縷棉絮一樣的雲朵,雲朵的末端有卷曲的好似龍尾巴一樣的氣流痕跡,雲層好似向著海麵壓下了數百丈,那黑漆漆的天空好似就在人的頭頂漂浮。海水變得有點發渾,一團團氣泡從海底直衝海麵,發出了硫磺燃燒的氣味。


    隨後,大風吹動起來,吹得船帆一陣‘嘩啦’亂響。這風也不是來自於東南西北,而是好似憑空而生,憑空而落,讓人摸不清端倪。更有一些風柱是從天空直接朝著海麵轟下來,‘轟隆隆’的巨響中,幾隻被那風柱轟中的海船竟然直向還麵下沉,海水都平齊了船甲板。到處都是艄公和水手驚恐的嚎叫聲,吉備真備的坐船上,那艄公喝令著水手擺出了香案,將船上備著的豬頭等三牲祭物丟進了海裏,開始燒香膜拜,可是風卻益發大了,益發的古怪不可琢磨。那海麵上漸漸的泛起了波紋,一片片數尺大小的白色浪頭在海麵上很整齊的出現,好似一大片海域就是一條蛟龍背上的皮膚,這些小小的浪頭就是魚鱗一般整齊的朝著遠處湧去。


    漸漸的天色黑了下來,一團團濃霧從海麵上升起,那風吹得益發古怪,風過處,竟然發出了‘哧溜、哧溜’的破空聲。偶爾幾道風柱撞擊在一起,那大風立刻轟然散開,好似炮彈在海麵上爆炸,卷起一團團白生生的水花;也有那風柱撞在一起後卻突然匯合,形成了數道頂天立地的黑色龍卷風,在那船隊四周肆虐。巨量海水被那龍卷抽上天空,隨後無數雨點帶著大群大群的海魚‘劈裏啪啦’的落下,有些倒黴蛋居然被那天上落下的數尺大小的海魚砸得暈了過去。


    吉備真備站在坐船的船頭,船隻在上上下下的劇烈顛簸,他驚恐的看著突然發生的這一切,嘴裏一連串的叫著苦。“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種天氣,沒有一點征兆的,怎會這樣快的變天?這是怎麽迴事?”突然,他身後一名扶桑武士‘嗷嗷’一聲撲了過來,抓起吉備真備就往後麵一跳。一條近丈長的金槍魚筆直的從天空落下,數尺長的好似鋼矛的嘴‘咚’一聲穩穩的紮在了船甲板上,正好是吉備真備剛才站立的地方。大半個魚身都陷入了船體,若是吉備真備還在那裏,如今早就被捅了一個對穿。嚇得渾身冷汗直流的吉備真備猛地朝著那武士拍了幾巴掌,大聲說道:“迴去我賞賜你家臣的身份!神靈啊,好大的魚!”


    當然,也有讓吉備真備在這種近乎絕望的恐懼中感到欣喜的事情發生――幾個起碼千年氣候的大珍珠母貝不知道如何被那龍卷風抽上了天空,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坐船上,給他送來了十幾顆拳頭大小的珍奇寶珠,這也勉強撫慰了一下他那受傷的心靈。當然,這些明珠如今看起來,似乎並不能改善吉備真備的境遇,那風益發的大了。


    突然間在那改造成佛堂的海船上,普照和尚念的誦經聲響起。隨著他漸漸的籠罩了整個海域的誦經聲,他身邊的十幾個門徒開始將攜帶的手抄經文一頁頁的拆開,迎風丟進了海風中。每一頁佛經丟出手,立刻化為一蓬金光隨風消散,隱約可見無數金色的文字在那風中飄散開來,每一頁佛經都讓那風的勢頭減弱了不少。漸漸的,普照和尚的聲音益發盛大,那佛堂上有一線線金光閃了出來。“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佛問圓通,我無選擇,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得三摩地,斯為第一。”隨著一卷《楞嚴經》化為金光融入那海風中,肆虐的海麵有漸漸平息的傾向,那海水也為之一清,驚恐畏懼的水手們也都漸漸的平息了心境,開始隨著普照和尚誦讀經文。


    吉備真備高興得手舞足蹈的,他覺得一切都是神靈在保佑,才保佑他船隊中有普照和尚這樣**力大神通的和尚啊。同時,他不自覺的將佛門和道家的經意在心中做了一下對比,他也發現,佛門比起道家,似乎更加適合扶桑。“唔,最少和尚不會讓自己的門人爭奪世俗間的權力罷?”吉備真備很是凝重的思索著一些很嚴肅的問題,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了江魚在碼頭上送別時露出的冷笑,心頭不由得一抖。


    隨著佛堂上發出的金光益發燦爛,海域漸漸的就要平息下來。扶桑武士們開始歡唿,開始讚揚普照和尚的法力無邊,這些武士開始尋思著,等到了扶桑,一定要請普照和尚為自己加持佛法,保佑自己武道昌隆,隻能自己砍別人,不能別人砍自己等等。陷入興奮狀態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注意到遠處海麵上突然升起了數十座小小的不似自然生成的小礁石,這些礁石上,似乎還有著一些古怪的物事。這些個小礁石,籠罩了方圓數十裏的海域,隨著這些礁石的出現,整個海域所處的空間都突然一滯。


    正在誦讀經文的普照和尚隻覺得四周天地元力不受控製的好似發瘋的公牛一樣朝著自己衝了過來,沒有絲毫防備的他隻憑著身上一件天蠶袈裟的力量抵擋了其中第一波能量的侵襲,隨後那狂暴的天地元氣已經衝入自己的身體,將體內凝練的佛力衝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嘴一張,普照和尚頓時噴出一口鮮血,委頓的倒在蒲團上,隻能勉強的叫出了一聲:“徒兒們,結立地金剛不壞陣法!快!”


    十八名和尚衝進了小小的佛堂,但是再快也趕不上外界的變化了。


    一共是二十一座小礁石按照一個古怪的方位漂浮在海麵上,每一座礁石上方都有或多或少的幾座旗門在迎風飄蕩。那旗門的大氣或為黑色,或為藍色,或為淡青色,上麵繪了無數的風卷、浪頭、狂風、閃電雷霆之類的圖案,旗杆上更是雕刻了數不清的細小符籙,一個個符籙如今都在閃動著很溫潤的光芒。隨著一聲淨鞭脆響,也不知是什麽人在主持這個陣法,總之數十座旗門同時展動了一下,大片海域同時顫抖了幾下,海域被籠罩在漆黑的雲層中,正是江魚他們在遠處看到的那一堵漆黑的氣牆。


    閃電雷霆自天空落下,劈得海麵上一團團流轉的佛力金光化為粉碎。四方空間破碎,巨量天地元力不受控製的胡亂滾動,大風大雨憑空出現,那充沛的水汽和雷電力量居然組成了數百條巨大的蛟龍形幻象在天地中翻騰翻滾。隻是一刹那的功夫,黑色的罡風‘嗚嗚’的吹遍了整個海域,所有人對麵不見五指,腦袋一暈已經失去了知覺。大海在瞬間化為一條暴怒的孽龍,開始胡作非為,開始在陣法控製的天地元力支持下作出一些它平日裏無力完成的高難度轉身活動。


    一聲脆響後,方圓百裏的海麵突然一個騰空,海麵升騰露出幹涸的海底,整個天海倒轉,天翻地覆,好似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縱那海水,數十道粗大的水龍已經化為黑色的水晶一般的實體狀帶著巨大的轟鳴聲朝那佛堂所在的海船撞去。每一道粗大的水龍中都蘊含了大得可怕的力量,若是有修道人身處其間,自然能感受到,每一道水龍都有著不弱於一位修練到渡劫階段的真人全力一擊的力量。


    一氣仙宗掌握的上古奇陣之一――覆海大陣――今日牛刀小試,在這片海域上顯示出其無法阻擋的巨大威能。


    已經陷入昏迷的普照和尚眉心間突然金光一閃,一柄七層舍利子白蓮寶幢帶著一道金光衝出他的身體,本能的釋放出一蓬蓬燦爛的金霞,護在了這海船的周圍。柔和堅韌的佛力湧動,金光瑞氣照耀得天地間一片金黃,附近數十丈內瘋狂暴動的海麵竟然有了平息下來的趨勢。就在這時,數十道水龍唿嘯而來,重重的砸在了這寶幢所化的金光之上。畢竟是無人主持的佛寶,饒是它的本質極高,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器靈,卻也無法抵擋這樣巨力的打擊,數十道水龍將那金光撞得粉碎,寶幢上光芒暗淡好似要破裂一般,隻有最高一層的那顆金色舍利子活躍靈動,好似要躍空飛起。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寶幢的本體被接踵而來的數十道水龍和近千道天雷炸成粉碎,那舍利子突然化為一道金光朝西方飛去。


    一隻白皙的大手突然自那烏雲中探了出來,輕巧的將這舍利子抓在了手中。一個溫和婉轉好似白鶴清鳴般的聲音輕笑道:“罷了,天竺佛門鎮山八寶之一的舍利寶幢的仿製品,居然也有一顆金身羅漢級的舍利坐鎮其上?這群和尚如此奢靡,真正是好沒天理!不過,卻也不枉貧道擺下大陣欺負這小輩!”那大手隨手一翻一轉朝下一按,數十座旗門同時磨了一磨,頓時這一片海域內的空間化為粉碎,漆黑的罡風卷起巨量的海水化為一柄柄數百丈長大的晶亮大刀,將佛堂所在的那海船劈成了粉碎。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天地間突然海晏河清,四周一片清明。吉備真備他們一眾扶桑使節蘇醒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的船隊已經到了扶桑島的內海,不由得驚得是失魂落魄,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所有船隻雖然受損,卻也損傷不大,隻有百多個倒黴鬼被那天空落下的魚兒砸傷,卻是無一人失蹤或者死亡。唯獨不見了蹤影的,就是那改造成了佛堂的海船,根本不知道它的去向。心中有了一些揣測的吉備真備不敢多說多問,隻是裝糊塗,帶了一幹使節團的人去參見國主,再也不提普照和尚的事情。


    江魚他們百無聊賴的在海邊等候了兩三個時辰,終於看到一陣濁浪翻滾而來,裏麵有無數的破碎木板。狂風吹拂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隨後突然停歇,百多個光溜溜的渾身幾乎被浪頭扒得精光的人被海水衝刷到了海灘上。普照和尚所在的那艘海船上三十幾個水手加上百多個和尚,一個沒拉下的都被衝了上來。江魚站在礁石上,指手畫腳的比劃到:“好啦,動手罷。艄公水手每人給他們幾貫銅錢,讓他們迴去閉上嘴,誰敢胡說八道,不要怪咱拔了他們的舌頭。這群和尚嘛,誒,頭疼啊!什麽叫做按照我的意思來處置呢?”


    有點犯愁的想了想賢妙真人給自己交待的任務,江魚手一揮,沙灘後麵的樹林裏走出來數百名捕風營的暴徒,他冷笑道:“來人啊,把這些和尚都捆起來,送進揚州府衙的大牢裏先蹲上幾天。他們突然返迴中原,卻不見了我大唐屬國友好使節的蹤影,莫非這群和尚勾結海盜,在海麵上對扶桑使節來了個劫財又或者劫色麽?此事,不可不防啊!”


    暴徒們手腳麻利的將有頭發的水手艄公拉起來,架到了樹林裏一通威嚇,不許他們說出發生的任何事情,給他們每人丟了十貫錢後,放他們迴去了自己家裏。這群艄公水手平白無故的受了一通驚駭,卻是除了灌了一肚子海水卻也沒有任何的損傷,還無緣無故的得了一筆錢財,自然是樂得閉嘴。有那江湖經驗深的艄公知曉其中事情有些不對,迴到家裏後就連夜搬家走了,風聲卻也沒泄漏出去。


    就可憐這些沒有頭發的和尚,一個個都被綁起來通過某些非法的途徑塞進了揚州城的大牢裏麵,甚至就連案卷都沒有一個。沒人知道他們會在出海後突然又現身大牢,江魚卻也沒傻乎乎的到處宣揚這件事情。總之是給了大牢的牢頭一點賄賂後,這群和尚短期內是無法從牢裏脫身了。至於有法力的普照和尚,他和那些弟子一樣,都被人在識海內拍了一張一氣仙宗的‘鎮靈符’進去,短期內神智被封,呆呆傻傻的有如天生愚鈍的小孩一般,哪裏卻又能施展出手段來?


    ‘安置’好了這群和尚,江魚帶領捕風營一路奔波返迴了長安,終於在長安城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迴到了長安。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長安城是風平浪靜,一點兒風波不起,就連張九齡都因為李林甫在李隆基麵前的讒言被狠狠的訓斥了幾次,卻也不敢再對江魚的種種古怪行徑多說什麽,一時間江魚活得好不逍遙快活。


    兩個月時間,足夠江魚又招攬了一批亡命,將他們同第一批暴徒一樣的開始操練。江魚的計劃就是將捕風營補充齊編製,準備湊齊兩千名擁有金丹初結修為的暴徒。和高仙芝較量了一場,江魚發現了這些暴徒所用有的戰鬥力是尋常軍隊根本無法相比的。在佛道爭端突然變得激化的緊要關頭,江魚覺得還是要加強自己手上的實力,才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原本他也想要彈劾高仙芝一記,奈何高仙芝卻是早就返迴了自己的駐地,並且在蔥嶺附近打了好幾個漂亮仗,劫掠了極多財物送來了長安,李隆基心懷大暢,就算江魚想要彈劾高仙芝卻也沒有太大的優勢。更何況高仙芝襲擊江魚的事情做得極其隱秘,就連屍首都被燒成了灰燼,沒有確切的證據,江魚也無法奈何得他。


    於是,一心一意修煉內功的江魚在這兩個月中,不僅快要將捕風營的人手補充齊全,更是服下了元化真人送來的都率金丹,將**玄功的火候又加深了不少。那金丹的藥力極其渾厚,甚至江魚本身的望月宗心法都快要突破銅身的初期階段。元化真人說這是賢妙真人特意從蓬萊島弄來送給江魚的,不由得讓江魚對賢妙真人也隱約多了幾分好感,覺得自己掛上這層蓬萊三仙宗門人的虎皮,卻也沒有選擇錯誤。


    這一年快要過年的時候,麻煩終於出現了。一名信奉佛教的地方大官兒去檢視揚州府的大牢,不幸發現了被江魚塞在牢裏差點沒被折騰成死人的一幹僧人。這官兒急忙將事情向佛門報告,以為普照和尚他們已經順利的到達了扶桑島並且開始傳授佛法的佛門立刻群情激動,開始追查這幕後的黑手。和尚們也覺得奇怪,為甚普照和尚他們會出現在揚州府的大牢中,要知道他們可是親眼看到普照和尚登上了海船啊?這其中的玄虛,直到一名大和尚發現了普照識海中的鎮靈符,這才知道是道門中的高手做了手腳。


    事情一**的查了下來,在江魚想要出手之前,那個受了江魚賄賂的牢頭卻已經被人滅口,就連揚州大牢的所有獄卒、獄丞都被人清理一空。江魚暗自震驚道門在地方上的潛勢力之大、下手之狠辣快捷之餘,卻也是心頭一鬆。那些和尚丟進大牢的時候都是昏迷的,誰知道這事情和他江魚有關?故而江魚裝聾作啞不知道這些翻滾的風雨,和袁天罡、李淳風一起窩在長安城,隻是靜觀其變。


    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這一日大清早,江魚騎著馬從捕風營衙門裏出來,要去興慶宮裏晃悠一圈,應付李隆基每隔十天半個月總要詢問一次的追查天欲宮、地煞殿妖人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的問題。不過,江魚也是陪著在那裏應個景兒,如今花營、捕風營的分工明確,花營負責打探消息,捕風營負責搏殺那些妖人,故而每次李天霸被訓得慘嘻嘻的時候,江魚就顯得特別的開心。


    因為功力又漲了一截,肩寬大了半寸,身高又長了一寸的江魚騎在那匹可憐的黃驃馬上,顯得人比馬兒還要雄壯幾分,就好似一個十歲的童子騎在一條狗子身上,讓人不由得心疼起他坐下的那匹馬兒。一路上的行人都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身形巨大顧盼之間神光湛然,通體給人一種古怪的出塵意味的江魚。江魚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當怪物看的感覺,故而策騎一走出了不得不經過的朱雀大街,他就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剛剛在那小巷子裏走出不到百丈遠,江魚就為自己的選擇大大的懊悔起來。一聲佛號傳來,大善智、大威勢手持禪杖出現在江魚麵前,大善智將那禪杖夾在胳膊下,朝江魚合十行禮道:“南無阿彌陀佛,江大人,最近春風得意呀。”大威勢則是冷眼看了江魚幾眼,點頭道:“好幾次看到江大人陪同兩位如花美眷去踏雪尋梅,果然是有好閑心,好雅致。”


    江魚心中惱怒,自己陪著公孫氏、白霞子出城遊玩,怎麽又落在了兩個老和尚的眼裏?他冷哼一聲,點頭道:“是好閑心,好雅致嗬。不過,此事和兩位大和尚有什麽關係?”轉悠了一下眼珠子,江魚原本想要說幾句惡毒點的刺激兩個老和尚的話,可是從巷子前後兩端以及左右兩側圍牆內傳來的那洪大磅礴純正無比的佛力波動,讓江魚明智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每一個波動的源頭給江魚的感覺都絕對不會弱於如今的自己,這樣的源頭一共有九處之多,江魚有自信如今他能對付得了大善智、大威勢,卻絕對不是另外九個和尚聯手的對手――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大善智看了江魚一眼,說道:“江大人得享紅塵豔福,原本和貧僧等無關。隻是,江大人上次搶去的鎮神塔與七寶白蓮寶幢,還請交還。”


    鎮神塔是江魚搶走的不假,可是所謂的寶幢,江魚頓時一愣:“什麽寶幢?就是你們和尚用的拿來遮太陽的那東西?我什麽時候搶走了那玩意?和尚,飯可以胡亂吃,你實在憋得慌了,吃點狗肉豬腳一類的,卻也沒人說你。可是你要說我搶了你的寶貝,卻是天大的冤枉。”


    低重深厚好似岩石摩擦的聲音突然從江魚身後響起:“南無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極是,貧僧卻也聽出施主所說乃是肺腑之言,那白蓮寶幢的確不是施主搶奪走的。普照一事,顯然其中另有因果。但是那鎮神塔,乃是我天竺佛門護法寶物,還請施主交還。”‘叮叮當當’的金鐵撞擊聲中,一個虯髯光頭,身上裹了一件髒兮兮的看不出本色的僧袍,一對眸子裏碧綠色寶光閃動,容貌大是不凡的僧人拖著一根粗大的黃金杵從江魚身後轉了過來,站在了江魚馬頭前伸開手道:“還請施主交還鎮神塔!”


    “天竺和尚?”江魚腦海中一陣翻滾,他尋思道:“難怪這麽久和尚們沒有一點兒動靜,感情他們在等援兵。古怪,古怪,這些和尚怎生來得如此尷尬?若他們要來,竺法誡一死,就可以立刻趕來中原,為甚如今才來?嘿嘿,這事情都過去好幾個月啦,那鎮神塔已經不姓佛,而是姓道了,怕是已經被祭煉得變化了模樣,我哪裏去找一個鎮神塔給你們?”


    深深的看了這和尚一眼,江魚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大和尚尊姓大名啊?”


    和尚合十低首剛要報出法名,江魚卻沒有絲毫征兆的拔出腰間‘鯤鵬一羽劍’,一拳轟碎了左邊的那堵牆壁,衝進了這戶人家的花園中。園子裏正有兩個和尚手持禪杖守在那裏,猛不丁看到江魚衝了進來,正要放聲大喝,江魚一劍劈了出去,劍光閃動中逼退了兩個和尚,撒腳就跑。他也不使神通,也不施展法力,就是邁開兩條長腿撒開大腳丫子一路狂奔,在這戶人家中穿堂入戶,嚇得一路上的家丁仆役連聲怪叫,同時江魚還在大聲嚎叫著:“救命啊,救命啊,賊和尚殺人劫財啦!”


    悶著頭也不知道撞碎了人家宅子裏多少處柱子,江魚一頭砸開了這人家的院牆,風風火火的衝到了大街上。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叫嚷著‘賊和尚殺人劫財’,江魚同時從褡褳中取出了一道黃色靈符,隨手將那靈符撕破了一個角。那靈符無火自燃,瞬間化為一道輕煙飄散。江魚的速度好快,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跑出了長安城,朝那終南山上的樓觀台狂奔而去。


    大善智、大威勢還有另外九個和尚緊跟著江魚跑出了長安,一到沒人的地方,立刻化為十一道金光急追了過來。遁光迅速,卻死活追不上依靠兩條腿子跑路的江魚,幾個和尚都不由得大為驚詫,渾然不知道江魚使用了什麽古怪的神行法門。他們卻不知道,江魚什麽法門都沒用,隻是憑借著強橫的身軀像正常人一樣奔跑而已,隻是他的力量太大、雙腳邁動的頻率太高,以致於十一個和尚死活追不上他。


    不過半刻鍾的功夫,江魚就狂奔進了終南山區的山林內,一進山林,江魚的氣息就和整個山林融合在一起,他的速度更是狂增了兩倍不止。十一個和尚心頭猛的震顫了一下,他們居然看不清江魚奔跑的身影啦。同時大善智也驚唿了一聲:“不好,這裏已經到了樓觀台附近,這裏是他們中原道門的祖庭所在,當年聖人老子傳道的地方,諸位同門速退!”


    一麵土黃色上麵繪製了萬重山壑的大旗迎空一展,一道黃光擋住了和尚們的去路,一名麵容希奇眸子裏有兩個瞳孔的中年道人麵帶微笑的從那樓觀台方向升了起來,笑容可掬的說道:“方才貧道等接到我教護法的救命信火,早早的做了準備迎接貴客,諸位不遠萬裏來我中原,怎麽過門而不入呢?貧道一氣仙宗山海生代表中原道門恭迎貴客!還請下去喝杯茶罷?”


    大善智頭都不迴的大吼道:“罷了,我等卻不去你樓觀台的,這茶,不喝也罷。”他揮動禪杖,就朝麵前攔路的黃光砸了下去。一聲悶響,那黃光上蕩漾起萬道波紋,沉重的禪杖被巨力反震,差點沒打在大善智的頭上。


    山海生微微一笑,搖頭道:“還請道友不要胡亂施為,貧道最近幾日窮極無聊,在這終南山邊操練陣法,一不小心布下了我一氣仙宗十大古陣之一的‘地崩陣’,若是道友引動了陣勢,卻是難以消受的哩!”


    翻天、崩地、覆海,乃是一氣仙宗的道人最喜歡架設的三個大陣。三個大陣各有特點,翻天陣可以震撼虛空,地崩陣可以粉碎後土,覆海陣可以演化滄海桑田,都有無窮威力。尤其這三個大陣隻是引動某一項特定的天地元力,故而架設極其方便快捷,消耗的力氣也是極小,最為一氣仙宗的道人喜愛。三個大陣都隻要預先煉製好所需的法器、旗門等物,一頓飯的時間就能布置妥當,最是陷阱埋伏、打人悶棍套人白狼的極品利器。比起十大古陣其餘的威力更大但是一旦架設起碼需要數日、數月甚至數年準備更要消耗巨量的靈石乃至各種天材地寶的七個陣法,這三個大陣實在是方便到了極點。


    如今山海生剛剛說出‘地崩陣’三個字,手上那麵長一丈八尺寬六尺的大旗就好似無意中晃了晃,頓時四周山嶽一陣轟鳴,無窮無盡的土性元力從四麵八方朝著這邊裏匯聚了過來。山海生大驚小怪的叫道:“諸位道友千萬不要妄動,貧道一不小心,卻把陣法發動了,這可如何是好?還請諸位快快將身上和後土之力相抵觸的物品丟下,貧道好引領諸位出陣哩。”


    和後土之力相抵觸的是什麽東西?幾乎這些和尚手上拿著的禪杖、金剛杵之類的法器,以及他們身上蘊含佛力的法寶,都是和這極其純淨的後土之力不相和的東西。後土之力包容一切是不假,可是被你陣法控製的後土之力,那是要毀滅一切啊。陣法操持在你手中,你說什麽和後土之力相和,它就相和;什麽和後土之力抵觸,它就抵觸呢。說白了,山海生就是要將這群和尚繳械。


    大威勢臥蠶眉倒豎,怒道:“山海生,你要挑起中原道門和我天竺佛門的爭鬥麽?”


    下方山林中,江魚笑吟吟的探出了頭來:“和尚,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爭鬥就是不爭鬥,不爭鬥就是爭鬥,你怎麽還看不穿呢?”


    山海生‘哈哈’大笑起來:“無量壽佛,江師侄此言大和我意。死和尚就是活和尚,活和尚就是死和尚,一切都是虛幻,還有什麽可計較的呢?放下屠刀,和尚們你們也難以成佛,就布施了這具肉身在這裏罷!”山海生麵色一寒,冷冷的說道:“和尚,你們如此大張旗鼓進入中原,真以為我道門無人否?”


    手上大旗猛的一個揮動,一百二十四座丈許高下的土黃色小山峰從四周虛空中浮現出來,無窮盡後土之力將這一片兒天地染成了一片土黃,數萬顆純粹由戊土之力凝聚而成的拇指頭大小精光四射的雷火密密麻麻的當先砸下,砸向了十一個麵色慘變的和尚。


    山海生重瞳中棱光一閃,身體突然在那一片黃色土氣中消失,整個大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濃厚的土氣幾乎凝成實質,隨著一聲雷霆聲響過,真好似天空有一片巨大的陸地碎裂,無數巨石胡亂的憑空生成,朝著四周一陣兒亂射亂砸,巨石和巨石相互碰撞,無數火星生出,那陣法中已經產生了無盡的生消變化。一道道土龍伴隨著震天長嘶幻化而出,噴吐著一道道混濁的土氣,繞著那十一個渾身金光粲然的和尚一通張牙舞爪,終南山都在這巨大的元力波動中開始了一陣陣的顫抖。


    江魚驚駭的看著眼前大陣的巨大威勢,心中頓時一陣的後悔――當初為甚就加入了蓬萊?如今看來,一氣仙宗,似乎也不錯啊!


    就這時,那崩地陣中,一輪兒明月般皎潔的佛光冉冉升起,剛才向江魚索要鎮神塔的天竺和尚淡淡的說道:“中原道友既然下了重手,就不要怨老衲無禮了。。。接招罷!”


    那一輪佛光中,一點兒微弱的金色火苗極其緩慢的搖曳著升起,隨後,那火苗炸開,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光和熱,大陣突然被染成了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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