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陵與曆城之間,無名山上。


    “徐帥,我們還是出擊吧,要再不殺下山去,隻怕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是啊,我們能吃的都已經吃盡了,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拿出來再讓我們吃了,長此下去,我們支撐不了多少時候的呀。我們再不下山,不說好多人會因此餓死,且還連累到士氣,到時拿什麽與賊人決戰?不若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士氣尚存,現在就殺下山去,跟他娘的拚了!”


    “拚了!拚了!”


    看到一個個急赤白臉,身為這支黃巾的渠帥徐和,此時也已經犯頭痛了。賊人就在山下,將他們團團圍住,也不攻打上來,擺明的是要活活困死他們,這一計不可謂不毒。可是……明明知道賊人的目的在此,他們又能怎麽樣呢?曾幾次試圖組織小規模的突圍,但皆都以失敗而告終,每次都是有去無迴,犧牲了不少的同伴,已經將這支黃巾的士氣徹底打到了低穀。長此以往,的確不是事兒。


    但是,要是這麽衝下去,拚了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死?數萬饑民,裝備本不精良,要是跟山下的正規軍發生衝突,與驅羊入狼群又有什麽區別,無異於自投羅網。


    是選擇被人活活困死山中,就這麽窩窩囊囊的死去,還是選擇轟轟烈烈一迴,臨死了跟賊人拚死一戰再死呢?這是個很艱難的抉擇。選擇拚死一戰,不是沒有突圍的可能,但死傷肯定慘重;可若選擇堅守,不可避免他們要麵對饑餓的威脅,但也不是沒有活下去的機會。畢竟,戰場之道瞬息萬變,說不定今兒賊人還在山下圍著,明兒因為什麽變故,不得不撤離。當然,這種可能十分的渺茫,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個概率。


    “徐帥,下決定吧!”


    兩邊的黃巾蛾賊全都湧了上來,生死關頭,沒有一個人馬虎對待。他們一聲聲的勸誡,一聲聲的聲嘶呐喊,已經不再是商量的口吻了,仿佛隻要徐和膽敢說一個不字,下一刻他們就要衝上來,伸手將他活活掐死。這種局麵,已經出現了好幾次了,但幸而每次都能被徐和給鎮壓下來。可這次……這次似乎不一樣了,饑餓已經迫使得他們鋌而走險。他們已經不再顧慮他是不是他們的渠帥了,他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要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明知其結果是一個死……


    擋他們的活路,無異於自己找死!


    “你們在幹什麽,不得對渠帥無禮,還不散開!”


    就在徐和頗為無奈時,從外圍衝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手中拎著一把厚背刀,指揮著十幾條壯漢子,將圍上來的眾人一股腦兒的轟開。有那麽幾個鬧事的,趁機動起手來,跟少年一邊直接比劃上了。場麵,頓時熱鬧了起來,嗬斥之聲不斷,劈劈啪啪不絕入耳。徐和身在其中,幸好被幾個得力心腹保護著,這才沒有身受其殃。


    眼看局麵一下子變成眼前這樣,隻怕還沒有分出個好歹來,自己人就要鬧的血流成河了。徐和也知大勢不可逆轉,若再一味的守在山上,隻怕人心惶惶,內訌難免,看來也隻能順應大勢做出他的決定了。他一把推開兩邊心腹,從亂戰中一人手裏奪過來一把刀,一刀劈砍在一棵大樹上。啪啪啪連砍了兩三刀。轟隆一聲,大樹支杆被砍斷,枯枝如蓋塌了下來,直接砸到人群裏,人群四散,讓出了一個空間。


    徐和一下子跳到中間一塊大石上,手著著刀,眼睛掃視了驚訝中的眾人一眼,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這聲洪亮如鍾,嗡嗡的傳了出去,遠近仍在混亂中的人群,皆都錯愕的將眼睛看了過來。


    徐和,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掃視了眾人一圈,臉上血色翻湧,一時也不說話。那下麵鬧事的眾人,麵對徐和的憤怒,也終於是害怕了了,一時不敢輕易滋嚷,場麵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靜得可怕,但也得有人出來說話。說話的,自然是徐和。徐和鼻子重重一哼,揚聲叫道:“你們很是能打是吧?在自己窩裏逞什麽英雄,有種的給本帥滾下山去與山下賊人廝殺!能殺他娘的,那才不是孬種!”


    他此話一出,眾人先還是沒有明白過來,都是大眼瞪小眼。等到仔細一想,方才知道他是同意他們下山衝殺了。既然徐和都放話了,他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紛紛上前來向徐和請命,就等著徐和安排。徐和此時既然決心拚死一戰,那便是豁了出去,將刀往大石旁一插,掃視了眾人一眼,就要開口吩咐。


    然而,也就在這時,一聲‘徐帥’打斷了他將要說的話,還有激揚中的眾人。


    “徐帥徐帥!”一人從著山下一路飛奔而來,一路叫喚,顯得極是倉促。隻他跑得也實在太急了,腳下絆了一塊石頭,跌了個狗吃屎。其他人的眼睛可是都在看著呢,有看到這一幕的,那是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了出來。徐和身邊站著的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此時將鼻子一哼,掃視了旁邊人一眼,冷聲嗬斥:“有什麽好笑的?”他飛步上前,伸手攙扶起那人,板著臉同時輕聲嗬斥他一聲,“再大再急的事情也得好好走路,怎能如此慌慌張張,走個路還摔了?”


    雖然是責備了他一句,但看他抬起臉來鼻子裏鮮血嘩啦的流淌著,就像是兩條蚯蚓鑽出了山洞,全都往他嘴巴裏爬去,看起來十分的滑稽,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外表雖然裝的很是冷酷,但畢竟還是個孩子的年齡,心性難穩,這一笑,也是沒有管住,跟他剛才冷峻的麵孔迥若兩人。那人卻是不敢笑他,趕緊順勢爬了起來,伸手隨便將鼻血揩了,看到徐和正看著他,他連忙丟下少年,望前走去。


    徐和這時問他:“你如此慌慌張張跑上來,可是山下發生了變動?”


    那人連連點頭,說道:“徐帥!徐帥!大喜啊大喜啊,賊人已經撤兵了!”


    “撤兵了?”


    “撤兵了?”


    這個消息也實在太過意外了,甚至徐和還有其他黃巾,一個也不敢相信。


    “賊人怎麽會突然撤兵呢?這,這不可能啊,是不是有詐啊?”


    “是啊,確實可疑!”


    不論周圍其他人怎麽七嘴八舌,報信的那人隻是一個勁的跟他們說:“是撤了,是撤了,不信你們自己下山去看。”徐和還沒有說話,眾人來不及表示,在旁的少年鼻子一哼,說道:“哼,我才不相信他們會突然撤兵呢,這其中一定是有詐!”他二話不說,召集了十幾條漢子,望山下就跑。臨走前,少年向徐和丟下一句話:“徐帥,恐賊人有詐,到追上去看看,看他們到底在耍什麽花樣!”他丟下話就走了,根本就不顧及徐和喝止他的語言,一路徑直下了山。


    山下,原本各處關口都是有賊人人馬駐守的,然而,此時統統不見,隻留下空空的營帳。看來,他們撤得倒是挺幹脆的。少年跨上馬,帶著這十幾人一路掃蕩,在山下走了一圈,仍是一個賊人的蹤影也沒有發現,全是空帳。


    “看來賊人是真的撤走了!”


    到現在了,由不得那個少年不承認,賊人的確走了。他手拍著厚背刀,眼睛掃視著周圍的空帳,心下合計:“賊人不會無故撤走,一定是他們後方出了什麽變故!”當下喝令左右,“給我好好看看,看能否找出些蛛絲馬跡!”


    少年自己立身馬背之上,手操著厚背刀,眼睛在營內逡巡著,一聲也不做。這時,遠處一騎馬衝來,到了少年跟前,停了下來。他向著少年高聲說道:“賊人向那邊去了!”給他指了一條路。少年聽來,眼睛一轉,心裏想著,“賊人就算是走了,此時也應該沒有跑遠,若是追上去,說不定從中查探些消息,以好帶迴來讓徐帥決斷。”


    少年想到這裏,也不二話,長喝了一聲:“走!”帶著頭,立即是扯起馬韁,望前衝去。


    那十幾條漢子眼看著少年突然扯馬遠去,不敢耽誤,也立即各自找了馬匹,追著少年的馬屁股跟了上去。他們此時也不知少年意欲何為,皆都是不解的向他追問著,又怕出事,勸他迴去。少年馬不停蹄,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勸誡之詞,隻是被他們說得不耐煩了,方才勒住馬,迴身與他們說上兩句:“賊人此去實在蹊蹺,一定是他們後方出了問題,我們若是追上去,說不定能夠得到些消息,等帶迴來也好讓徐帥判斷。更何況,當初我等被賊人圍打,好不淒惶,接著又被他們逼上山頭,差點就讓他們給玩死了。這口惡氣,如何不出?他想走?哼,還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呢!我不用意,他休想逃了!”


    “駕!”


    扯動馬韁,少年再次向前奔馳。話都已經說到這一步了,能理解的就該跟來,不能理解的他也沒有辦法。那十幾人一聽,他的話也確實有道理,猶豫了一下,皆都跟著少年一路追了下去。這一追,追了半天,口幹舌燥。也幸好此時秋天,跑在兩邊有灌木的山道上,還能有蔭涼可尋。少年抬頭望了一眼前方,緩緩扯住了馬韁。


    “我們好像是追上他們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追上了賊人的後軍,賊人的後軍此時好像是在前方寬敞的山穀裏休息。少年掃視了一眼,觀察了一下對麵的地形,立即迴頭叫道:“快,都給我下馬!”他帶頭從馬背上下來,牽著馬,望旁邊山道上走去。那十幾條壯漢也不敢猶豫,紛紛跟著下馬上山。就在他們閃入旁邊山道之後,不過片刻的功夫,一騎馬飛奔而來,向前閃去。馬上人跑了一陣,突然扣馬停下,觀察了一下後方的情況,見沒有異常,方才又兜轉馬頭,重新往迴路跑去,很快消失不見。


    “好險!是賊人的探馬!”


    少年可不管他探不探馬,叫眾人繼續上路。不過,他這次不能像先前那樣堂而皇之的走大道了,馬也不能騎,隻能是小心的將它們牽著,在密林裏穿行。馬蹄上裹了布片,嘴上也銜了樹枝,不想因為馬匹發出的聲響驚動到休息中的賊人。穿過一片密林,再向前行了一時,跨過了一道溝溝,立即讓他們接觸到了休息中的賊人。


    地方很是寬敞,他們也是保持原地休息,前麵的望不到頭,後麵的則在數裏之外,人數的確是不少。也隻有最後麵的一些人,因為地帶寬敞,這才散在各處,躲在蔭涼地方,顯得稍稍有點淩亂。少年已將馬匹交給他身後人看著,他自己則小心的爬過一道山溝,向前又靠近了些。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形,發現也隻有此去向左數丈處有一士兵所站的位置較為隱蔽,也不是他人輕易主意到的,倒是可以作為下手的目標。隻要抓去了他,也就不難從他口裏套出些消息,少年是這麽想的。


    少年既然將目標定了下來,便再也沒有猶豫,悄悄的從士兵身後繞了過去。士兵身子斜拄著長槍,完全沒有主意到他身後的危險,還在傻乎乎的拿著一個鐵硬的麵餅在啃著。少年已經悄悄站了起來,一隻手伸出壓住了士兵的嘴巴,另一隻手則將他身子抱起,往後拖去。他力氣是大,隻可惜他並沒有考慮周全。他將那人拖了下去,卻忘了那人身邊還有一根長槍。就在士兵受製的那一瞬間,士兵本能的伸腳亂踢,一腳就踢到了那根長槍。長槍被士兵腳下一踢,直接飛了出去,一槍砸在了人堆裏。


    “媽的,是誰找死!”


    人群轟炸開了,紛紛看向長槍飛來的方向。同時,有人驚異:“咦!嘎二呢?”山溝後麵發出了急促的叫聲,他們這些人聽來,臉色一變,知道發生大事了,紛紛叫嚷起來,望前衝了去。


    山溝下,少年抱著士兵望下直滾。他本以為,憑他的力氣當可輕易將其製服住,隻他哪裏想到,被他抓到的這個士兵還真是難纏,本來將其製服了,他仍是不停的掙紮,還發出了叫聲。這下,不但是少年心急了,就是站在遠處觀望的那十幾條漢子也是嚇得不輕。聽到前麵的聲響,他們趕緊是扯了馬匹,催促少年趕快走人。


    少年看看已經驚動了他人了,知道再要想掩藏是不可能了,揮起拳頭,一拳頭將那士兵砸昏過去。爬起來就要走,不想身後有人疾唿,同時一道勁風射到。心知是暗箭,少年不敢猶豫,立即望著旁邊逃開。好在對方這一箭扯得很是急,沒有什麽力道,失去了準頭,否則這一箭又豈是輕易躲得過去的?然而,也就在這麽一個拖延之間,從他身後已經有三五士兵大聲嗬斥著,舉槍挺刀向他殺來。


    局麵已經到了這一步,與少年同來的那些壯漢,此時也不再矯情,紛紛拿出家夥,衝殺了上來。


    少年,見無法走脫,心下一狠,手拔刀刃,反過身來,立在當地。那些衝到的士兵一看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也就更加不將他放在眼裏了。本以為,他三五個一個夾擊,少年也非繳械不可。隻是他們也沒有想到,少年在此之時,不但不退,反是舉著厚背刀,大喝一聲,向著他們直接衝殺了上來。


    轟!刀對刀,一士兵首先就被少年手中一刀所帶的力道給磕得麻木不仁,差點就要奪手掉下。就在他驚愕時,少年已經丟下他,一刀再起,迎著一人手中長槍砸去。轟鳴之聲不絕,殺喊不斷,不過片刻的功夫少年就已經突出了重圍。然而,這不過是三五人給他的重圍,還有更多的人從山溝那邊衝了過來。


    他的突然出現,也的確像是捅壞了馬蜂窩,弄得一窩的馬蜂到處亂闖亂飛。迎著不斷從上衝殺過來的士兵,少年全身浴血,也已經感到了吃力。上麵衝上來不費事,他身處斜坡,需要仰攻,要吃虧不少。而從前麵衝來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再這麽殺下去,哪裏是個頭?少年此時難免心生退意,想要往後退去。


    隻是,迴身看看,又傻住了。他身後衝上來的十幾條壯漢,本來是要接應他的,此時卻被從他們後方繞來的士兵給反包圍了,自顧都不暇,更別說是救他了。後路,顯然是已經堵死了。既然沒有了後路,那就往前衝殺吧。少年一咬牙,頂著頭皮,不斷往前衝上。也終於,他狂暴不怕死的舉動換來了一條血路,被他衝殺上了山溝頂上。此時的他也是占盡了上風的便利,手中刀,隻那麽輕輕一揮,下麵的人就不敢輕易上前了。


    可同樣,他站在上麵,成了眾矢之的,被那些暗箭瞄著,弄得他也是心驚膽戰。少年迴身看看與他同來身陷戰局的夥伴,此時已經剩不下兩三個了,看來是指望不上他們了,後路也不能迴了。倒是前方,雖然密密麻麻的人向著他這邊撲來,可隻要他能一鼓作氣,殺出一條血路,大路就在眼前,到時想要奪馬逃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難就難在,他真的能衝得開眼前這些如螞蟻一樣的人群,果然如他所願搶到戰馬逃出重圍嗎?


    身陷死地,已經沒有其他可以考慮的了。有的,隻有一股血性,一股不斷拚殺,勇往無前的血性!


    “殺!”少年咬著牙,牙裏滲出血,揮刀望下直砍。蓬蓬蓬,一刀下去,立即蕩開了一條路子。那些仰攻的士兵,此時見到像是發了狂一般的少年,也是心慌了。他們一心慌,一退卻,立即給了少年以希望。一條路讓給了少年,少年也就有了立足之地。落在地上,少年並沒有停止攻擊,邊吼邊戰,往前不斷衝擊。


    衝擊,衝擊,再衝擊,衝開了一道口子。不管是被他丟在身後的士兵,還是攔在他身前的卒子,看到此時瘋狂的少年,此時也確實被震撼住了。一個不過十二三的少年人,沒想到他亂戰起來,居然是如此的瘋狂。他的瘋狂,也確實起都了一定的效果,那些被他砍殺死的人就在地上,給了其他人以震懾。而他,在不斷瘋狂的進攻中,口子越撕越大,眼看離目標也是越來越近了。


    隻要衝開了這堆人牆,大道就在眼前。


    “死!”沒有人可以阻擋他的歸路,沒有!誰也不行!


    少年一把血刀砍下去,猛然抬起頭來,恍然看到就在前方不遠處,正有三五騎的人馬,他們正目視著他。在他們的眼裏,或許此時瘋狂砍殺的他是個瘋子,然而,在少年眼裏,他們隻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他們的馬匹才是他的目標。


    殺人,搶馬!如此而已!


    少年吼著,狂吼著……都被他殺出了這麽長一條血路了,眼前這一點的路,又能算得了什麽?然而,他不知道,路雖短,要想殺過去,實在是難。他此時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越是強了。


    “擋住他,擋住他!”


    “不能讓這瘋子殺上來!”


    有這一道道的命令下來,那些就算再不賣力的士兵們,此時不論如何也得裝模作樣,望前不斷的衝出,試圖逼迫少年,不讓少年靠近。少年此時心裏也急了,為何這麽點的距離就是殺不過去呢?他抬起頭,眼前一亮。他終於發現蹊蹺了,那三五騎人馬好像並非是普普通通的士卒,否則兩邊的人也絕不會拚命攔他。而且,他的眼睛先前隻顧找馬去了,完全忽視了這三五騎身後,其實還豎有一麵大纛。


    纛上中書一個大大的‘趙’字。


    這是將軍纛,也是就說,他現在所看到的這三五騎人中,很可能就有一人是他們的指揮官。甚至,是這支軍隊的總指揮。如果,如果能夠抓住那人,以此相要挾,還怕不能出重圍?少年心裏一動,也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了這個想法後,立即付諸行動,不管一切,朝著目標,堅定不移的殺去。身處馬背之上,大纛之下的趙雪,此時手按著腰間佩劍,一動不動。她眼睛看著場中拚殺的少年,亦是不發一言。


    “趙將軍,這小子如此狂妄,再不讓部下下死手,隻怕就要讓他衝到眼皮子底下來了。”


    將軍朱靈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以他這支軍隊的作戰能力,卻被這小子橫衝直闖如入無人之境,實在是丟麵子的事情。如果再不製止,被他衝到中軍大纛下,隻怕他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他此時出言,本以為能勸動趙雪,不想趙雪卻是一笑,說道:“他隻一人,我有千軍萬馬,何懼他?朱將軍,你難道還怕他跑了不成?倒是我看這小子身手不錯,且還是個不怕死的家夥,我不忍殺他,這才命令士兵不傷他,任他衝到了眼前。既然都到了這裏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放他進來,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從我們手上取得馬匹?”


    朱靈一愣,兩眼一起,說道:“這個……這個豈能是開玩笑的,可萬萬使不得!”


    “你怕他,我來對付他好了!”朱靈的話剛落,不想從趙雪旁邊衝出一員健將。那員健將一身紅火的披風,軟甲裹出她那細小的蠻腰,臉蛋白皙如玉,神采奕奕。她人一出來,如猛獅出籠,抖擻著身段。她手捉了一根皮鞭,丟下一句話,對著趙雪眨了一眼,也不管朱靈等人的表情,駕著馬望前就去,還一路嗬斥著:“閃開些!閃開些!”


    趙雪也沒有想到糜貞此時會衝出去,但阻擋她已經是來不及了,也隻好是默不作聲,要看糜貞的手段。


    糜貞這麽一連竄的嗬斥著,那兩邊攔路的將士先還是傻愣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如呆頭鵝在地。隻是他們也沒有來得及反應,看到眼前鞭影卷動,劈啪就要當頭砸下來,他們是嚇得再也不管其他,紛紛抱著腦袋就走。這樣一路,路頓時散開,放糜貞的馬出去了。


    糜貞迎著少年走來,少年此時也是聽到了馬唿嚕聲。他抬起頭來,看看一人騎馬迎頭過來,離他突然近了,他是眼前一亮,暗唿老天保佑。他這裏,下手更加的快了,迫使眾人往後連退。說起來,若非上麵有命令,不許傷害到少年,就憑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是他再厲害,也斷然不可能讓他逍遙到現在的,少年是占了他們的便宜了。


    而少年,血戰之中,隻知望前,不知後退,隻知殺敵,不知敵人是在故意避他。他此時,眼睛裏隻有那匹馬,再也沒有其他人。他虎吼著一路直衝而去,血刀開路,也終於讓他奪路到了糜貞這裏。馬,就在眼前,隻需將馬上人拿下,就是他的了。有了此馬,何人可敵?何圍不出?少年甚至是連眼睛都笑了。他把手伸出,抓向糜貞腳踝。


    馬背上的糜貞,她可是樂於表現的,不管你是誰,既然衝到了,那就一定要給你顏色看的。隻是她衝得急,也沒有想到兩邊人閃得快,少年突然閃出,她也是小小一愣。一愣之後,尚來不及反應,忽然看到一隻帶著獻血的手突然伸到,就要抓向她腳踝,她是又氣又急。嗬斥聲中,一邊對著少年當頭卷去。


    轟!空氣都似被他這一鞭之力給破開,發出霍霍聲響。


    風聲當頭,鞭影開闔,少年頓時臉色作變。


    “太大意了!”少年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得不承認,若非是他眼睛裏隻有馬匹,而沒有馬匹上的人,也絕不會迎頭吃這一虧。這要是被對方一鞭子當頭砸中,不死,也得打殘啊。而且,這一鞭是是如此的沉,如此的近,有如泰山壓頂,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受的。到了此時,他也隻能的盡量展開身段,努力去避開。


    然而,他腦門是閃開了,可他身子卻沒能躲過。這一鞭,轟然如沸,啪的砸下來,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的肩膀就像是塌陷了一塊,頓時砸得他身子一個不穩,腳往下沉。少年輕唿一聲,腦袋跟著一懵,整個人甚至忘記了接下來該要怎麽做,眼睛裏隻是暈眩的敵人。敵人似在嘲笑他,而他,卻不知此時身處何地。


    唿,糜貞又是一鞭。這一鞭落下,直接將少年腰板卷起,輕輕一帶,一收,丟在了地上。等到少年反應過來時,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受製於賊手,無數的兵刃加在了他的脖項上。


    糜貞收起鞭子,跳下來,滿意的拍了拍手,對地上那少年咯咯一笑,說道:“喂!小弟弟你叫什麽啊,看你應該沒滿十二三歲吧,身手倒是不錯。要不你向姐姐討聲饒,姐姐這便放過你,怎麽樣?”


    少年滿口含血,肩膀所受皮鞭之處發出陣陣的疼,但他仍是咬著牙,不啃一聲。麵對糜貞挑釁的話,他是鼻子一哼,直接別過了頭去,不去理會她。糜貞也是被他舉動給惹毛了,嘖嘖的叫了兩聲,捋捋袖子,舉起皮鞭,就要衝上來教訓他。但她還沒有走兩步,早被跳下馬來的趙雪一把給製止住。


    “行了!”趙雪看了兩邊一眼,命令道:“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我們還要趕路,趕緊將兩邊收拾了。”吩咐他人將少年抓了起來,帶到了一邊,趙雪親自問話。隻是問他姓名,少年怎麽也不說,始終拿著眼睛瞪著趙雪。趙雪看看問不出來,也隻好暫時作罷。倒是糜貞玩心大起,在少年耳邊一口一個小弟弟的叫著,把少年叫得也是頗為不耐煩。


    少年向她辨別道:“哼,我不是你的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不用這麽熱乎的叫著,妄想來套我的話!”糜貞嘻嘻笑著:“我非要這麽叫你,看你怎麽著?你小我,我不叫你小弟弟叫你什麽?我不是你姐姐,又是什麽?就要叫就要叫……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差點撞牆了,可惜別說此時身邊沒有牆壁,就算是有,他身不自由,還被人綁縛著呢。


    “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一翻白眼,帶著討饒的口吻,跟糜貞說道:“你要我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叫我小弟弟?”“哦,這個嘛……”糜貞一搖頭,想了想,說道:“這個好像沒有辦法啊,你小我是事實,我不叫你小弟弟能叫什麽?本來嘛,是人都有名字的,可惜你沒有,讓我怎麽叫?”


    “我有……”


    “那你叫什麽?”


    看著糜貞投過來的灼灼眼光,真擔心自己說出名字是不是明智之舉,可若不說,被她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著,實在不爽。兩害相權,取其輕者。在此時少年看來,如其被她在耳邊不斷嗡嗡嗡叫著小弟弟,還不是將自己名字說出去。


    “陳到!我叫陳到!”


    少年將自己名字道出,看著糜貞古怪的笑,便是感覺有點後悔,有點上當的味道了。但話已說出,反悔不及,隻能是硬著頭皮,跟她強調:“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今後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可別再小弟弟小弟弟的叫著了……”


    “知道了……小弟弟!”


    “……”


    糜貞丟下這個叫陳到的少年,笑嘻嘻,轉身就走了。一轉身,就將問到的這個名字告訴了趙雪:“怎麽樣,我留在軍中還是有點用處的吧?這要是別人,能這麽順利問得出來嗎?”趙雪嗬嗬一笑:“是是,還是貞妹妹聰明。可是貞妹妹,你聽我一句好不好,不要在他人麵前動不動說你是別人的姐姐妹妹的,你可千萬記住,此是軍中,你又穿的一身軍鎧,你說自己是女人又是怎麽一迴事情,叫他人聽去又該怎麽想?”


    被趙雪一說,糜貞方才是迴歸了一點小女兒的心性,不再大大咧咧。雙手抓著趙雪手臂,低下頭來,向趙雪輕輕吐了一口舌頭,說道:“貞兒知道啦!”趙雪看她腦袋就要靠過來,連忙伸手推開,又將她抓著自己手臂的一雙嫩手給拿走,向她輕輕瞪視了一眼,怪道:“剛剛說你,你又犯了,此是軍中,你這舉動讓別人看了如何說你?”


    這次糜貞是鼻子一哼,說道:“你是我雪姐姐,讓別人看了又怎樣?他們敢亂說,先挖了他的舌頭!”


    古怪著,作勢又要將腦袋靠過去,看看趙雪伸手撓她,她趕緊是跳開,連連討饒。趙雪沒好氣的說道:“好了好了,不鬧了。”糜貞嗯了一聲,想到一事,問道:“對了,這次我們為什麽走得這麽急,雪姐姐你還沒有告訴呢?還有,明明我們這次出兵是如此的順利,眼看著再要幾天就能將賊人給拿了,可又為什麽突然撤兵了?雪姐姐你難道甘心?”


    趙雪說道:“不甘心,能怎樣?如今昌國城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不撤兵,還能做什麽?”


    “昌國城?昌國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跟我們這邊又有什麽關係?”


    趙雪緊了緊衣袖,裏麵有一封書函是從昌國城那邊發來的,是陳諾親筆所書。陳諾在信中的命令很簡單,叫她接到書信之後,不管其他,立即撤兵泰山,將人馬隱藏,靜待他的下一步命令。而且告訴她,不管她聽到任何的消息,隻要她知道這些消息都是假的,那就行了。同時讓她領了人馬進入泰山後,靜觀戰局,不許她隨便走出泰山一步,除非有他的嚴令。這道命令下得太過突然了了,以至於讓她準備的時間也沒有。


    但她知道,陳諾既然下了這道命令,她就得毫不猶豫的去執行。就算這個命令十分蹊蹺,十分的讓她不解。她在接到這個命令後,也立馬按照陳諾的意思,將人馬從無名山撤出,一路撲向泰山。


    糜貞蹲下身來,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瞧著趙雪。看看趙雪在那裏發愣,她嘴巴一翹,嘟囔道:“雪姐姐,你還沒有迴答我話呢,這個問題有這麽難迴答嗎?”趙雪迴過神來,向其一笑,說道:“也沒有什麽,隻是昌國城那邊出了些事情,好像有些嚴重,故而我大哥哥……陳將軍他不得不臨時將圍攻蛾賊的兵馬收縮迴來,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也不需擔心。”


    叫她不擔心,她的心卻是始終揪著的。陳諾突然做出了這麽一個決定實在是突然,而他信中又沒有解釋,實在讓她猜不透。糜貞鬼精著呢,兩眼閃著,仔細的瞅著趙雪看,問她:“可就算是收縮人馬,我們隻需直接迴昌國城去就是了,為什麽反而去泰山?”趙雪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跟她繼續糾纏,眼睛一轉,趕緊岔開話題,看了糜貞一眼,說道:“好啦,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要去追問的,我們隻需執行就是了。倒是我問你,你來我這裏也有些時日了,到底是個什麽打算,你若是想要迴徐州去,我求陳將軍他一聲,看他能不能放了你。”


    糜貞鼻子輕輕一皺,說道:“跟著雪姐姐你這麽好玩,我才不願迴什麽徐州呢,到家裏不是被大哥管著,就是被二哥束縛著,叫我東也不行西也不行,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怪我這怪我那,都煩死人了。哼,跟著他們多沒有意思,還不如就一直跟著雪姐姐你呢!”


    趙雪一笑,說道:“你呀!有兩位哥哥管著疼著還不知足,反倒是以為累贅,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兩位哥哥,可憐我就那麽一位,如今卻也……”想到哥哥趙雲,趙雪神色一暗,不免要傷下心,淚兩滴淚。


    看到趙雪這個樣子,糜貞也是慌了:“啊,雪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貞兒說錯話了,都是貞兒不好,都是貞兒不好,雪姐姐千萬不要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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