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他今日為什麽仍是不行軍,可是身體仍然不適?”


    要說起來,李肅一行在曹陽亭都耽擱快三天左右了,可是自始至終,李肅仍未有動身的跡象,趙雪焉能不著急?要知道,她自長安接完陳諾‘父母’迴來,那一天天的可說是歸心似箭,恨不能肋生雙翼,早一天迴到陳諾身邊,將陳諾‘父母’親手交還給陳諾,以完成她此行的目的。更別說,她自從知道陳諾就在陝縣一帶活動的消息後,那更是巴不得李肅馬上去陝縣行使完他的任務,然後馬上與她一起去見陳諾。


    然而,也不知李肅是怎麽搞的,自從胡赤兒請過他吃過一頓飯後,他整個人反複就蔫了,居然呆在曹陽亭這個地方三天不動,也實在是出乎趙雪的預料。本來,第一天時李肅還以身體不適為借口讓拖延個一天。可是第二天,李肅又以同樣借口來拖延。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說什麽趙雪是不能等了。


    趙雪這次是大咧咧的按劍而來,走到了李肅的甲帳前。


    守護在甲帳前的衛兵,他在看到趙雪後,也是眉毛沒來由的一陣輕顫,隨即笑道:“是,是這樣的吧?”


    也難怪呀,衛兵這已經是一天中第三次接待趙雪了,迴答得都有點麻木了,可是又不能不迴答人家。那趙雪鼻子輕哼一聲,隻問一句,也就隨即轉身了。看到趙雪走開,那衛兵先是微微一楞,隨即也就輕吐了一口氣,難得趙雪這次沒有問東問西。隻他剛剛鬆下這口氣呢,突然隻聽帳內一聲‘美人兒’,把個衛兵嚇得半死。


    趙雪人物何其之聰慧,準備就是趁他一個不備殺他個迴馬槍的,哪裏是真走?此時倒好,聽到帳內的人語聲,不用說就知是李肅,眼睛一撐,先將衛兵震懾住,隨即闖帳而入。隻見那帳中,李肅正哄著一個美人兒,忽然看見趙雪進來也是一楞。他抱著美人兒的手不放,直斥向她:“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趙雪一笑:“將軍先別問我是怎麽進來了的,我可否問下她又是怎麽進來的?”


    趙雪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李肅懷中的‘美人兒’。‘美人兒’此時是淚臉撲簌,身子雖然是縮在李肅懷裏,卻是瑟瑟發著抖,有如篩糠一般,可見是害怕到了極點。雖然是這樣,但在李肅的權威下,卻又不敢說一句話,甚至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像極了一個小啞巴。要知道,李肅這一路而來代行的是天子事,自然要注意‘莊重’、‘威嚴’,女人是萬萬不能碰,更不能帶的。而趙雪之前也沒有看見過李肅身邊有這麽一個女人,此時突然多了出來,趙雪焉能不有此疑惑?


    那李肅聽來,心裏也虛。其實說來,這個女人還是牛輔部下暗地裏送來的,自然是為了巴結他,好在朝處理西涼一事上給他們留有餘地。至於女子是哪裏所得,大概不過是在鄉野間擄掠來的村姑之類,反正隻要資質可以,李肅是來者不拒。


    不過,這件事情卻又關乎到他李肅的‘名譽’問題,實在不好宣傳,見趙雪來問,也隻是啞紅著臉,說道:“這個……這個嘛……咳咳,你難道不知本將軍有疾麽?”


    “有‘疾’還玩女人?”


    趙雪心裏冷哼一聲,隨即道:“是便怎麽樣?與這何幹?”


    “這個……”李肅被她問啞巴了,差點還迴答不上來,隻腦袋一轉,隨即想到一個典故來,不無得色的說道:“豈不聞‘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乎?”


    “……”


    趙雪被他一說,嗆得可以,半天不說話。這家夥還真是能說會道啊,女人納就納了,病生就生了,居然拿當年孟子遊說齊宣王齊宣王拿來搪塞孟子的話來搪塞她,而且還顯得如此的理直氣壯,實在是讓人無語。


    最後趙雪隻能是認輸,不再計較,反而向他懇求道:“好吧,這個我管不得,也無法過問,這畢竟是將軍你自己的事情。但我想要知道的是,將軍這個‘疾’到底什麽時候可以好,總不可能就這麽一直拖下去吧?更何況,現在我可聽說西涼軍中已經漫傳開朝廷對西涼不好的消息,隻怕西涼人沒等將軍過來已經對將軍你是虎視眈眈了。這一兩日倒是沒有什麽,可是有句話叫做遲則生變,將軍你在這裏多呆一天隻怕會多增加一天的危險。將軍,你不如聽我一句,西涼這件事情早解決一天早一天好,是萬萬拖不得的!還請將軍三思啊!”


    李肅聽來,眉頭一豎,提到這事心裏憋悶著呢。


    一直到現在,李肅都還在後悔當日曹陽亭與胡赤兒宴飲的事情。想當日,他明明知道胡赤兒此番突然來邀請他,肯定是順道想要從他口中打聽朝廷對西涼的態度。而他當時,也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論如何,先忽悠住胡赤兒再說,反正滿嘴跑火車的話他也沒有少說。隻是,他哪裏知道,最後胡赤兒沒有忽悠成,他反而被胡赤兒忽悠得團團轉,最後酒一上腦,被對方馬屁拍得舒舒服服也就什麽都給忘了,全都一股腦兒有沒全都說了出來。


    他這一說,不但是將朝廷準備對付西涼的計謀說了出來,且還連帶把在家中秘藏董氏女的事情也都跟胡赤兒說了。當時他是酒醉亂語,這些話說出來自然沒有覺出任何的不妥,可他一但醒來,突然想起這件事情,也立即抓狂起來。


    要知道,他此行目的就在於將西涼人先行解散了再尋找機會將幾個帶頭的將領給伏法了,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然而,在事情沒有達成前他卻突然將朝廷即將對付西涼的法子全都抖了出來,也實在讓人感到挫敗。且還有他秘藏董氏女一事,說起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然而一旦追究起來,隻怕麻煩也不小。而如今眼看著兩件事情都辦砸了,且還被當事人胡赤兒給提前跑腿了,這讓當日酒醒後的李肅一琢磨再琢磨,突然是渾身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戰栗,頭額上,手心裏,不知道養了多少的汗漬。


    既然事情都已經挑明了說了,他李肅當然得小心行事,不敢貿然去見牛輔等人了。就算,在這件事情上他可以往好的方麵去想,畢竟他代表的是朝廷,他牛輔知道了又能拿他怎麽辦,難道還想抗旨不遵不成?想來,以他以前對牛輔的了解,他當不是那種人。可是,說得白了,要是牛輔眼見生路沒有了,橫下了這條心要跟他過意不去,甚至拿兵來抗他,他卻也沒有辦法,反而到時是自投羅網。在這件事情上他可以不考慮牛輔,但不可以不考慮討虜校尉賈詡,對於這個以前的同事,豈有不了解他的道理?要是他為了自保,隻怕什麽損招都能想得出來呢。


    綜合以上,李肅將隊伍停留在曹陽亭不再前進一步,美其名曰是做進一步的觀察,以待時機。當然,在別人麵前他不便將酒後失言的事情說出,想來想去隻能是以‘身體不適’為理由。當然,他將隊伍停留在此還是有好處的。畢竟,此地距離陝縣的牛輔駐軍之地尚且相隔了百裏之路。


    別看隻有百裏,說來,這百裏之路騎兵奔襲最快也需要大半天甚至一天時間,而步兵行進則差不多需要一兩天的路程,到時就算發生了什麽變故李肅自信能應變得過來。當然,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如果因為此事而無故退兵,也必引起動亂。有鑒於此,他李肅也唯有是戰戰兢兢,硬著頭皮頂了下來。


    這三天,說來他也是無日不驚,也常派人出去探聽西涼那邊的消息,生怕他那裏會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這種整日的擔驚受怕是有,當然,讓李肅驚喜的地方也有。他無意間把朝廷的話放了出去,難免要引起西涼人各種人心的起伏。惶遽而畏懼者有之,惶遽而憤恨者有之,不一而足。


    那些憤恨的自不必說,心裏對李肅積攢著怨恨呢,恨不能手撕了他;而那些畏懼者呢,則是出於畏懼而恐慌,也就變得饑不擇食,想盡一切辦法來巴結拉攏李肅,希望從李肅那裏得到‘豁免權’,以恕其死。而李肅,這兩天也是悶聲不響發大財,西涼那邊送來的金銀美女先還猶豫不敢拿,後來人送得多了,手拿到軟了,也就不以為然,什麽禮單一到,那是照單全收下,少了的還看不上眼呢。反正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也不吃虧,錢財照收了,事情辦不辦也根本不用他來考慮。畢竟西涼人一旦解散,就算他不找他們的麻煩,有的是關東將領來收拾。


    他這邊正是有鑒於一種惶遽不安,卻又有一種迫切希望的心態猶猶豫豫著一直拖拉到了現在,便是今日趙雪問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希望繼續留在這好,還是該盡快出發去陝縣傳完朝廷旨意就出來的好。畢竟,遲則生變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不過,煩心事歸煩心事,眼前樂子歸眼前樂子,他也不想自己尋歡的時候有個人在他眼前礙手礙腳,也就隨便找個借口將她給打發走了,隻還想要拖延兩天。他這邊與懷中美人嬉戲著,變著法的哄她笑,奈何她就是不笑,隻一個勁兒的發著抖,畏懼不敢言語,他也是氣急了。


    他一個起身,就要問她怎麽迴事,那帳外突然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士兵,向李肅稟報:“不好了!西涼……西涼那邊……”


    “西涼?西涼那邊怎麽了?”


    李肅現下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西涼之事了,他眼看士兵一臉焦急之色,且言語溫吞,心下也是一駭,向他詢問。那士兵見問,也立即向他說道:“將軍!這陝縣西涼軍大營鬧了起來。”、


    李肅聽來,眉頭一結,說道:“我道什麽事!這西涼不是一直都在打打鬧鬧嗎?能出得了什麽事情?”士兵卻道:“將軍,這次,這次不一樣了。這次西涼軍後營營帳因為燒了起來,聽說當時將軍牛輔看到大火後,還以為是全營都反了,居然二話不說帶走金銀細軟,與愛將胡赤兒一道從大營之中逃了出去。這之後……”


    “等等!你是說牛輔已經不在陝縣大營了?”


    “據說是不在了。”


    “啊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李肅也斷然沒有想到將軍牛輔和胡赤兒會跑了。不管怎樣吧,隻要他兩跑路,身邊沒個多少人來照顧,自然也就成不了氣候,想要對付當然極是方便。且隻要牛輔和胡車兒一走,西涼軍也就基本失去了主心骨,自然不足為慮了,倒是他此時施展手腳的大好時機。


    他一拍木案,將身邊礙事的‘美人兒’一推,大聲嗬斥一句,讓叫下麵帶走了。他這邊在營帳中左右踱步,想了兩想,也即讓士兵去請滎陽太守徐榮來。


    那徐榮好歹也是個‘副使’,在隊伍中也算得是‘主事’的。他眼看著李肅在曹陽亭都停留兩三日不走了,心裏也正是著著急,有心想要過問,奈何兩三次找來李肅皆都以身體不適唯有拒絕見徐榮,徐榮心裏有氣也不能找李肅怎麽樣。隻他今日上午來了一次,一次沒見成,也沒想到他這下又差人來傳喚他,他心裏雖然堵著氣,但也隻好乖乖的來見他。


    那李肅一見著徐榮,倒是開門見山,將他所部人馬聽得的西涼消息告訴了徐榮,問徐榮辦法。那徐榮聽來,一時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假,不免要多問問兩句,聽得果然是牛輔和胡赤兒攜帶著金銀逃走了,方才是微微一楞,也即陷入沉思。


    “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徐太守你可有好好想想?”


    徐榮當然想了,隻是為了保險起見,一事沒有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他將眼睛看向他,向他詢問起來:“那麽李將軍你的意思是……”


    李肅嘿嘿一笑:“有句話叫趁你病,要你命,徐太守,這句話你也不陌生吧?想來既然我等這次的使命便是要解散西涼這夥亂黨來的,而既然如今難得西涼大亂,卻也正是我們行動的最佳機會,如果我們能渾水摸魚,說不定能成就更大功勞,徐太守你以為呢?”


    徐榮抬著眼皮看了李肅一眼,輕輕一點頭,與他說道:“牛輔一走,西涼三軍無主,趁他此時軍心大亂之際摸過去於我朝廷來說自然是有渾水摸魚的機會。可是,李將軍,你可否告訴我,目下除了確定牛輔和胡赤兒兩個卷著金銀細軟失蹤了,可還有其他人在?比如說……賈詡……”


    “賈詡!”


    不知為何,提起賈詡名目不但是李肅一怔,便是連徐榮也是一怔。他兩個,一時間被這個‘賈詡’給弄得呆愣當場,左右權衡著利弊,一時卻也難以割舍。說起來,陝縣的西涼軍雖然是牛輔在主事,其實牛輔多大能耐別人都是很清楚的。想來牛輔軍中要不是有了賈詡在坐鎮,在他身後謀劃,陝縣的西涼軍焉能輕易成得了氣候?想來光陝縣附近的山賊都有得牛輔去頭痛的了,更別說是管理數萬的西涼軍。


    而陝縣的西涼軍,說白一點,西涼三軍可無牛輔,但卻不可無賈詡。不論是勢力還是聲望,賈詡在西涼軍中也絕不輸於牛輔。所以說,如何西涼軍中走了賈詡對於李肅等人來說或許比聽到走了牛輔更能讓人高興。可現在的情況卻是,牛輔走了,而賈詡的消息卻仍是沒有,就連李肅的探馬給他提供的情報也並不知道其中細節。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李肅當然是不想輕易錯過,也絕不會因為一個賈詡而錯過。雖然,他知道,這次渾水摸魚的結果是好是壞最有牽扯的就是賈詡其人了,但他此時,既然無法知道賈詡的下落,而他又不願意就此放過這麽絕好的一個機會,那麽,也唯有全力放手一搏,或許會有一線希望。


    對於李肅的決定,徐榮仍是有些遲疑,他看著李肅,向他問道:“李將軍,你當真這麽決定了?”


    李肅按劍道:“就這麽決定了!”


    “哎……”


    徐榮輕歎一口氣,他知道,一旦李肅這個正使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要想更改反對,隻怕是沒有效果了。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他也覺得可以試著放手一搏,說不得能撈得一條大魚呢。


    徐榮想了想,抬手與李肅道:“好吧,既然李將軍有此決定,那麽我全力配合就是。不過,從來軍機都是稍縱即逝,如果一個不能把握,則前功盡棄。如果要幹,那就請將軍現在就幹吧!我可不想坐失一個大好時機。”


    李肅聽來,心裏雖然仍有一絲絲隱隱的不快,想到行動也有點後悔的意思了。不過,他仔細搓了搓手掌中的細汗,也即一咬牙,與徐榮對視道:“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發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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