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騎兄,左頭領,慢送,請迴吧!”


    天王寨山下,陳諾帶同張晟,高順等向著張白騎、左校辭行。


    就在數天前,陳諾與張晟等同上天王寨,將張白騎救出,並以黑甲軍遏製西涼胡赤兒所部的勢頭,這才轉敗為勝,將胡赤兒敗走。胡赤兒雖然敗走了,但天王寨的事情不是一兩日能夠解決的。首先,叛賊王故失去了消息,不知是跑到那裏去了,需要派人探查。而王故雖然走了,天王寨內仍是留有不少的王故心腹,需要處理。再有,先前一場大戰下來,留下許多屍體需要掩埋,人心需要安撫。當然,天王寨大頭領已死,到現在大頭領的位置仍然空缺,在此人心未安之際,也亟需一個出來帶頭的人。身為‘無冕之王’的張白騎在此情形下,當然是應運而生,被一致推選為‘大頭領’,榮登天王寨寨主寶座。於是,本來王故為自己所耗時準備的一場接任大典,倒是便宜了張白騎,且客人都是現成的,不需他請。陳諾自然也在客人之列,就被留下來‘觀禮’,耽擱了幾天,這才從天王寨辭行。


    當然,說起‘觀禮’一事,如果說張白騎是直接受益者,陳諾則是他們之中最大的贏家。


    要知道,當晚上雷公傳黑山令時,若非是陳諾出麵,親自來戰雷公,將雷公打敗,替關中好漢出了個頭,其他家人馬不知道要被逼成什麽樣兒呢。情況好點的,可能就要迫不得已巴巴的接下黑山令,就此屈尊於黑山,成為黑山分部;而壞的,前兩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不但身死,且寨子上下人等還可能從此被黑山瓜分給別家。也正是因為陳諾的出頭,破壞了黑山的野心,挽迴了關中各家的麵子,陳諾對於他們那是有如‘恩人’一般的存在,且因為他不但帶著黑甲軍擊退西涼,還將黑甲軍收歸己有,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揚眉吐氣,也難怪陳諾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於是在‘觀禮’上麵,各家人馬都是絡繹不絕的向著陳諾敬酒,且都委婉表示今後但有驅使,謹遵陳諾號令。


    其他各家都積極表現,張白騎更是不甘落後,勸陳諾將天王寨納入他的勢力範圍。甚至建議他,黑山既然有傳黑山令,陳諾何不效仿,將關中各家綠林聯合起來,由他陳諾統一號令。陳諾當時聽來,心下雖然一動,卻也沒有放肆應承下來。張白騎的主意雖然是好,且統一關中綠林的確有利於他,但他卻很是清楚,他現在還不足以辦成這件事情。雖然,他於他各家有恩,但他並不認為這種‘恩’足以讓各家真心誠服,否則他們在黑山的威逼下,為了自保他們也完全可以暫時選擇屈服的。隻是他們最終沒有這麽做,正是因為他們骨子裏的叛逆的天性,讓他們更加願意選擇各自為政的局麵,這是陳諾一時無法強求的。


    時機沒有成熟,陳諾當然不能冒然進行這件事情。


    雖然他這個綠林的‘盟主’是沒有做成,不過得到了關中各家綠林對他的好感,也足以成為他以後爭霸關中的資本,有此資本,陳諾何愁不成大事?所以陳諾推辭得瀟灑,走得瀟灑,並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這點,更加的增進了關中各家綠林對於陳諾的好感。


    要說起來,在張白騎提出由他天王寨牽頭,統一由陳諾號令關中綠林之時,其他各家心裏都是打著一麵鼓。他們不願意接受黑山,自然是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同樣,如果讓陳諾當了他們的‘總盟主’,在他們頭上安放一個‘太上皇’,他們也是覺得心裏別扭。雖然,在張白騎提出時,他們還是一口一個應和,便是真的促成了此事,他們也未必會出麵反對。隻是,事後隻怕也必小瞧陳諾,將陳諾之前替他們各家出頭看成是利益的驅使,是懷揣了某種不純潔的目的。也幸好,陳諾當場一口迴絕了,這才讓他們各家臉色緩和了下來,且對自己的想法很是慚愧,也就不覺增進了對於陳諾的好感。


    這次陳諾下山,除了張白騎,左校等各大頭領相送,其餘尚留在天王寨‘觀禮’沒有迴去的各家寨主,也都出來一起送陳諾一程。陳諾這邊自然是與眾家寨主各個作別,拖延了好長時間這才真正的上了路。


    說起來,陳諾來時不過十幾騎,如今加上新近收服的一百多的黑甲軍,隊伍一下子變得壯大了起來。當然,這其中還不包括張晟的數百虎頭寨人馬還有高順借來的八百綠林寨弟兄。於是,這三家人馬加起來,浩浩蕩蕩也有個千餘人的樣子,看起來倒像極了一支遠征軍了。本來,他來長安為了不引起西涼人的主意,才隻帶來了那麽十幾個人,這下卻因為天王寨一戰殺了胡赤兒一馬,又從雷公手中得了這些甲士,不顯眼也顯眼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經惹了起來,此去長安也必路途艱險。


    不過,好在目下正好碰上董卓身死,西涼各家人馬都在不安之際,此時入長安也必阻礙要少些。便是有那麽一兩個不懂事的,手上有這支黑甲軍在,卻也足以保命了。說起這支黑甲軍,陳諾既然能夠將他們從雷公手上奪來,自然也就有辦法指揮他們。還別說,這支本來跟隨雷公前來的人馬,在經過數戰後,對於陳諾是深深懾服,也完全聽命於陳諾了,陳諾如今號令起他們來很是得心應手,就像是這支人馬本來就是他的,如今不過是由雷公交還給了他。


    隻是悲催如雷公,本來是前來傳黑山令的,黑山令沒有傳成,差點被王故給做了。他能夠逃出來也多虧了陳諾的幫忙,所以麵對陳諾當時不將黑甲軍歸還,他也是頗為無奈,最終卻是稀裏糊塗的將黑甲軍交給了陳諾。說起來,雷公半路上還是後悔不迭,有幾次還想要折迴來向陳諾討要,不過最後還是礙不下這個麵子,也就一甩手,直接迴了黑山向張燕請罪。這且按下不提。


    隻如今陳諾身後多了這群黑甲軍,內心也不免激蕩起來,有了各種想法。想到張燕這小子在黑山設立分部,以小帥統領之,且組成了專門的親衛軍黑甲軍,到底對他有了些許的啟發。他一路還念著,他的親衛部也沒有一個專門的名稱,且各部也都很是混亂,看來有必要將來整治整治了。


    隻是,一想到‘整治’,心裏卻又不免犯起嘀咕來。畢竟,到目前為止,他在袁紹帳下那可都是一直‘中規中矩’的做著事情,沒有做出半點的出格舉動,甚至連潘璋提議在軍中設市他都不敢輕易妄為,實在是因為礙於監軍沮授在。想隻要有這個‘監軍’在,他若是想有任何的動作卻也絕對瞞不過他的一雙眼睛。到時事情沒有辦成,隻怕讓他將情況報到袁紹那裏,那就不妙了。想袁紹其人本來就是一個多疑的性格,豈能任由他恣意妄為,也必出麵幹涉,且還搞不好對他疑神疑鬼。所以說到底,這件事情還隻能是暫時壓下,以等待將來再有作為吧。


    當然,與陳諾這次一同離開天王寨的,除了高順,祝融青衣等,還有一人。這人就是米萊。


    天王寨大戰後,陳諾也因為後山那場大火再也沒有瞧見米萊,讓人去找卻半點也沒有蹤跡,不免要擔些心。說來,米萊雖然跟他沒有什麽大的關係,但人家畢竟是跟他一起來的,就這麽突然失去了消息自然是不好。不過,也正在陳諾擔心之際,不想米萊又突然迴來見他了,且毫發無損,陳諾自然高興。對於別後之事米萊也是三緘其口,陳諾也就沒有多問。這次下山,也一並帶了下來。


    陳諾這邊一行出了天王寨,一路緊趕慢趕,朝著陝縣而來。那張晟半路別了陳諾帶著所剩的弟兄先迴了虎頭寨,高順則迴了綠林寨交還借來的八百人馬,又與陳諾等一同上路了。這次,與陳諾一行的也就是黑甲軍和他帶來的十幾個親衛了,一行人雖然還是有點顯眼,但因為都是騎兵,倒是走的要快多了。


    陳諾這邊望著陝縣趕來時,卻說去往曹陽亭的胡赤兒也已經離了李肅,先行趕迴陝縣,將套到的消息跟牛輔說了。


    那牛輔聽到朝廷意思,是準備表麵解散西涼,實際等解散西涼後,又要誅殺他,他的心裏大惡,嚇得滿頭大汗,不知所以了。他什麽人也不見,隻留下胡赤兒,又叫人傳見賈詡,三個人在帳中關起門來商討此事。


    賈詡聽完胡赤兒前後話,也隻是一個勁的撚掐著胡須,眉頭微微打結,一時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對於這件事情,真正說起來他與牛輔的心情其實也差不多,同樣的沉重。雖然聽胡赤兒話裏隻提到不饒牛輔,卻也不難想象,牛輔不饒,像他們這些西涼將領隻怕也饒不過。如今朝廷的意思既然已經明確了,他賈詡身在覆巢之下,當然得考慮自身的命運。


    帳中,牛輔用著一對眼睛巴巴的看著賈詡,有點乞憐的意思,卻半天不見賈詡開口,不免內心捉急:“賈先生,你倒是說話啊,這件事情我西涼該怎麽辦,你倒是替我拿拿主意啊,你平時不是主意多得很嘛!”


    胡赤兒看見牛輔急色了,心裏也是惶惑著,不由拿這一雙眼睛也即瞅著賈詡。


    賈詡撚著胡須,抬頭看了牛輔一眼,沒有立即開口。


    帳內,氣氛沉重多了。


    也正是牛輔抓狂著準備再次發話時,卻見那賈詡慢悠悠的說了起來:“朝廷的意思都在胡將軍的話裏了,不過是準備先行解散我西涼人馬,然後再治將軍等罪。哈哈,他們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想來隻要先行解散了將軍身邊的人馬,到時將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們對付起來自然也就容易得多。然而,如今我們既然知道朝廷的意思,要想應付卻也不難。”牛輔聽來,眼睛一起,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有主意,快說快說!”


    賈詡撚須慢道:“無他!既然這件事情遲早是要來的,我們索性在來之前,先將他們傳開。隻要我等把朝廷的意圖跟下麵說了,再加油添醋,讓下麵人人自危,他們為了自保也就不會任憑朝廷這麽辦下去。而隻要將下麵的人心收攏了,擰成一股繩子,為我等所用,還怕不成事嗎?”


    牛輔聽來,眼睛一轉,說道:“賈先生的意思是要我等抗拒朝廷聖旨不遵?可如此一來,我西涼不就真正成了反賊了麽?到時……”


    賈詡卻是一笑:“自古以來都是成王敗寇,隻有失敗的人才是反賊呢。將軍,既然朝廷已經逼迫我們到了這一地步了,難道還想束手就擒嗎?如果是這樣,我西涼人馬一散,可就真的成了一盤散沙了,隨便什麽人都能將我等輕而易舉的殺害。而如果不,則趁機收攏人馬,西攻長安,打著為董太師報仇的名義殺過去,號召起其他各路西涼人馬,還怕不能成事?”


    “什……什麽?你要我起兵攻打長安?”


    牛輔一個軲轆,差點栽了下去。他手心沁著汗漬,額頭上汗珠滾滾。說來,他這人性格猜疑,殺人如麻,當卻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家夥。就算這種反天子的事情他老丈人董卓做過,但他卻從來沒敢想過。今日突然被賈詡提起,那是心口連連跳著,隻覺得身上的肉都在顫栗著,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他一揮手,便是趕緊打斷賈詡的話:“賈……賈先生,你這話還是少說,我們討論的是如何應付朝廷這道旨意,如何讓他們收迴去,卻不是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賈詡畫出此策,卻是經過一陣糾結的思考的。當然,他說出來,其實就知道牛輔多半是會反對的。隻是,在目前看來,西涼軍中最大的勢力就剩下他這一夥了,且他還是董卓的子婿,號召起來自然也就有力道,非他達不到那個效果,也隻能是選他。


    賈詡當即說道:“如果朝廷的旨意能夠收迴,或者可以稍稍商榷一二,我何至於說出此等話來,冒此大險?將軍你也應該聽說了,如今在朝廷把持朝政的可是王允。王允那人一直包藏禍心,在董太師眼皮子低下那麽多年董太師尚且都沒能瞧出他來,足見他心思之深沉了。想他這樣一個人一旦把持了朝政,焉能放過我西涼人等?且那人脾氣又是拗得緊,豈是易與之輩?再者,蔡伯喈乃當世名士,就因為曾經受過董卓一點恩惠,便借故一聲歎息就將他拿下大獄給斬殺了。似他這般全無兒女之人,你還指望他能夠寬宥我西涼等輩?更何況,將軍你可是聽胡將軍傳李肅那廝的話的,說道便是饒了其他西涼人,也決不饒將軍你,將軍你以為不殺上長安,還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嗎?”


    “這……”


    牛輔的心往下直沉,賈詡的話不無道理,他不能不深思。隻是,若是讓他領導各路人馬殺上長安,自問不是這塊料。如此糾結著,心裏很是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將一對眼睛瞅向胡赤兒。胡赤兒可是他的心腹,平時有什麽不決的事情就會找他,他如今遇到困難了,自然是不會放過他。隻是,那胡赤兒內心其實到現在也是無法平定。


    要他聽了賈詡的話,然後盲目著追隨牛輔殺上長安,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敢想象的。畢竟,這可是大事啊,豈能輕易就能決定的。更何況,長安要是那麽容易攻打,還用賈詡說,他早勸唆胡赤兒去取了。而一旦起事,長安沒有拿下,他們這邊那可就得背上叛逆的罪名,且小命隨時不保。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他豈能草率決定?


    他左右一想,如果不這麽做,幹脆任憑朝廷解散人馬,他迴歸故裏,好歹不是謀叛之罪,說不定還能撿上一條小命。可這樣做畢竟還是不保險,指不定如李肅醉酒後說的那樣,到時他半路上,隨便一個縣下都尉的幾十人就將他給拿下了。胡赤兒眼睛左右亂轉著,腦子裏飛快的想著一些事情,也根本沒有注意到牛輔的投來的目光。


    隻他豁然抬起頭來,與牛輔對視了一眼,恍然是眼前一亮,似乎從牛輔身上找到了生之希望。看來,想要活命,就得指望在牛輔身上,或者說,指望牛輔這顆大好頭顱了。


    他心裏這麽計較著,聽到牛輔的垂詢,便也不假思索,替牛輔拿起主意來,說道:“其實賈先生的話對著呢,將軍你不妨就聽賈先生的吧。”牛輔向來沒有主意,聽胡赤兒讚成,也就二話不說,點頭道:“那這件事情就這麽辦,具體的就交由先生主持吧。”


    “諾!”賈詡聽來,躬身而起,領了命令也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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