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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潘璋那邊迴來,陳諾眉頭一直沒有落下,皺得打了一個結。


    兩天過去了,紅衣女子沒有消息,潘璋仍是時不時的流鼻血,以至不得不迴榻上躺著。至於其他受到影響的將士,迴到營中,亦是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陳諾發現,這些人的症狀,雖然不一,但基本都是發自七竅。也就是說,但凡頭上眼、耳、鼻、口,這幾個竅孔,皆有流血的可能。有鼻子流血的,有耳孔淌血的,有眼睛渾濁著血絲如注的,有口吞鮮血的……


    而這其中,就要數吐血最為高雅,也最為嚴重了。不問也能知道,想來一個人要是整天沒事吐吐血,他身體裏就算再多的血,隻怕也架不住這樣的吐,且還是大口大口。這期間,就有不下二十的人因吐血而死。雖然陳諾花了重金懸榜招募民間醫師,奈何都是踴躍的來,掃眉的去,皆都是迴天乏術。營內,因此籠罩在一股慘淡之中,軍心不穩,士氣跌落,很是讓陳諾愁悶。


    當日城外一戰,雖然前半段大勝,且殲敵不下五六百之數,但,後半段卻是慘了,以大敗而告結。經過事後統計,這一戰,損失甲士三百之數,且多為騎兵,馬匹損失達百數。這百數雖然看起來不多,但對於本來隻擁有馬匹數不足五六百的陳諾騎兵大隊來說,幾乎占去了六分之一數強。至於受到‘蠱母音攻’直接影響從而身受創傷的,則有七八百之數,占據了全軍人數的幾乎四分之一弱,這對於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重。想來若非是陳諾親自帶兵及時迎接他們迴城,迴擊了李傕這家夥一把,不然損失恐怕得重新掂量了,那勢必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很有可能,陳諾因此一戰而一蹶不振,迴歸到原始。


    也幸好,他城中能戰之士尚有兩千多,且還有屍鄉一戰的俘虜,多有投降他的,勉強可以應付一般進攻。當然,為了不讓士氣受到影響,這些生力士兵與那些受到‘蠱母音攻’影響的甲士都是隔離的,不然情況隻怕會更加的糟糕。但饒是如此,他如不能及時將這籠罩在全軍頭上的陰雲掃除掉,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當然,至於城內那些沒有直接受影響的居民,陳諾是不會將從那個紅衣女子口中聽到的有關‘蠱母音攻’之類的事情隨便說出的,不然到那時受影響的不但是軍營,且可能連帶偃師城內外都要徹底沸騰了,人心也必跟著大亂。


    關於‘蠱母音攻’的形成,陳諾當然是從紅衣女子口裏知道的,且深深明白誘發這個‘蠱母音攻’的條件,卻是因為城內居民以及軍用飲水遭受了敵人奸細的投毒。這種‘毒’,當然是‘蠱’。隻要敵人將某個‘蠱母’所產之子另外拿出,將這‘蠱子’殺死,並將其毒液投放到附近的河流乃至水井之中,而隻要他人但凡引用了此中的水,基本也就在無形之中被人下了‘蠱’,體內也就有了‘蠱子’。


    而這體內既然有無形的‘蠱子’存在,那麽施法者隻用敲響鼓槌,鼓聲傳出,無形中也就催醒了熟睡中的‘蠱母’。所謂母子連心,那麽那些潛藏在人體內的‘蠱子’也必跟著攢動不安,以至在人體內沒有規律的爬動,甚至鑽入大腦,影響大腦中樞,從而破壞神經,讓人產生各種心悸麻痹之感。


    至於那些受影響較為嚴重的,也是因為離得鼓聲近,而鼓聲近了,蠱子與蠱母之間咫尺隔天涯,一時不能得見,自然會讓其中的‘蠱子’更加的不安,攢動頻率也勢必跟著水漲船高。而一旦沒了規律,所行無忌,自然是攪得人體內翻江倒海,器官破裂,血管爆體,以至當場死亡。如此,也不難解釋當日偃師城外無數將士聞鼓聲而吐血敗亡的詭異現象了。


    這些現象雖然詭異,陳諾應該是不會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邪術的,但因為有了當日洛陽城南讓他有幸欣賞到紅衣女子施展靈蛇時的一幕幕,他也不得不相信了。在這個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本來就多,有無數個不能解釋清楚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卻是真實的存在,真實的發生,那麽你就不能一口的否認。


    就拿他自身來說,他是怎麽來的?從一千八百年後穿越而來的。這個詭異不詭異?當然詭異。且,他穿也就穿了,居然還能奪人魂舍主宰主人的身體。這個詭異不詭異?當然詭異。那麽能用三言兩語解釋得清楚嗎?解釋不清!那就對了,既然連穿越、奪舍這種詭異的事情都能在這個世上發生,那麽相比起來說,那個真實發生在偃師城外那聞鼓而吐血的一幕也就是小菜一碟,更加的烘托出此中事情存在的合理性了。


    也正是因為他在洛陽城南目睹了紅衣女子詭異的身手,這才讓他在發生了偃師城外一檔子事後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她。在目前的情況下,他當然也隻能是相信她。以至於,他明白他的這次與她的合作或許有可能是在與魔鬼做交易,也必然將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他卻毫無顧忌的去找了她。當然,他這麽做,除了不甘心霸業半途而廢而外,則更多的是不想放棄手中辛苦培育出來的將士,更不想讓偃師城的百姓因此受到連累。所以,他寧願在先讓她出手,後聽條件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也絕不想浪費一刻時間。


    多耽誤一刻,那麽就距離死亡更近了一步,這個道理陳諾當然明白。


    然而,兩天過去了,仍是沒有紅衣女子的消息,陳諾焉能不心急?饒是他自重身份,保持鎮定,他也穩不住腳跟了。他白天去了營中查看那些傷員,晚上又去看了潘璋將軍。潘璋將軍乃是難得的馬術好手,有他訓練營中騎兵他陳諾放心。可是,一旦潘璋躺下後,騎兵部也就暫時沒人為他分憂了。


    本來,騎兵營中隻都是些老兵還好,不需過多訓練也能自成體係,隨時投入戰鬥。隻因屍鄉一戰,他陳諾俘虜了張濟的許多騎兵,且連帶了三百匹馬,其中有一部分經過規勸,也答應向陳諾投誠,這樣一來,新軍加入,自然就得重新組編。這些騎兵都是常年跟隨在張濟身後的老手,訓練方麵倒也不用擔心,拿出來就可以戰鬥了,且戰鬥能力也很是不錯。


    但話說迴來,這些人畢竟是易幟而來,沒有通過很好的融合,忠誠度自然難以保障。在此之時,若沒有一個人出來鎮壓住這幫人,讓他們很快的融入,一時也就自然不能將這些人投入戰鬥。


    也正因為潘璋這一病,騎兵部沒人直接領導,這些新近投誠的騎兵一時間也就無法進行收編,在此情況下,所能用的也隻剩了朱靈和典韋兩個。隻朱靈要為他鉗製諸軍,守衛城門,自然忙不開身,而唯一能使用的典韋卻是仍在榻上養著傷,在傷勢沒有複原之前,陳諾當然是不忍心讓典韋出麵的。如此一來,收編新兵的事情也隻能是暫時擱置下來。這件事情說起來倒是不著急,關鍵是騎兵部沒有了潘璋,陳諾又分身乏力,這對於騎兵一部的士氣,沒有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陳諾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潘璋能夠盡快好過來,為他分擔騎兵一部這檔子事兒。


    那潘璋看到陳諾來看他,隻能是勉強從著榻上爬了起來,與陳諾沒聊上幾句,可憐鼻血就跟著下來了。實在不中,陳諾立即按住他讓他仰著腦袋躺下。此時陳諾也不好再打攪他,想要就此走開,哪想那潘璋卻是眼淚橫流,言說他這種怪病恐怕是治不好,不日將去了,傷心不已,自然又難免跟他說些往日的事情。隻恨這一去,隻怕是再也不能追隨在陳諾身邊助他建功立業了。潘璋隻如此說來,嘴巴上噓噓不已,尤似臨終之言,鬧的陳諾哭笑不得。


    當此之時,陳諾也隻能是寬慰了他幾句,讓他好好養傷。當然,他與他此時也不好提求紅衣女子出麵的事情,更不好說明他是中了‘蠱母音攻’之類的,隻怕太過駭人聽聞,傳出去也就更加的挫敗士氣了。


    等到將那潘璋安撫住了,陳諾也不好再繼續打攪他,便即從他那裏迴來了。這一路上,想起目下偃師城上下所麵臨的處境,隻怕是從未有之艱辛,讓他好不惆悵,這一路迴來也是格外的沉重。


    當然,因為飲水被人投毒一事他陳諾也曾暗地裏派人調查過,這才知道原來在此之前,也曾有小吏撞到個陌生人在他人家井水邊徘徊之事。隻是這件事情太過不起眼,沒能引起下層掾屬的注意,自然沒有呈報給陳諾,以至於事發後才知道是稀裏糊塗的上了人家的大當。隻是,這偃師城內外的水源既然遭受了投毒,也已經過去了幾天了,城內外的人斷沒有不飲用此水的的道理,自然不需在此事上再勞什子通知大家這件事情,讓他們不許飲用城中之水。且飲一口是‘蠱’,飲兩口也是‘蠱’,也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了。


    紅衣女子說過,這‘蠱母音攻’雖然厲害,但隻要殺死那隻潛在中的‘蠱母’,那麽一切也就萬事大吉了。也就是說,隻要這隻蠱母被殺,那麽他們體內的‘蠱子’自然消除,也就不是什麽毒了,自然不需再忌憚。


    隻是,紅衣女子到現在仍是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他陳諾也根本放不下心。或許,他有時會問自己,他將希望全都放在紅衣女子身上到底對不對?曾有懷疑,也曾用其他方法試過,高薪招募民間醫師前來醫治,在他們都不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下,那麽也由不得他不再次將希望放在紅衣女子身上,也隻能是相信她了。


    “陳哥……將軍,你迴來啦!”


    當陳諾一腳踏入大廳,迎接他的卻是蘇離小妹妹。


    蘇離現在已經是陳諾身邊的親兵衛了,但因為要照顧典韋,一時間也很少有機會出現在陳諾身邊。本來,她是準備叫他‘陳哥哥’的,且這個稱唿很是親切,陳諾也很是喜歡。隻她,自第一天擔任了陳諾的親衛,入了親衛部,那麽也就算是正式進入了軍中,既在軍中也就不能隨她亂叫了。在軍中,一聲將軍是對他人的尊重,也是最起碼的尊重。


    陳諾抬頭看到這個小姑娘,因為一路上心事重重,一時卻也沒有聽出她話裏語句的毛病,隻是搓著手掌,嗬嗬笑道:“你這小姑娘,怎麽有空跑到本將軍這裏來了,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典君嗎?是否在偷懶呀?”


    蘇離走上前來,抱住陳諾的胳膊,扶著他走入大廳,一麵揶揄道:“什麽小姑娘?將軍你不是說過,在軍中但以職位相稱,不能哥哥長哥哥短的嗎?怎麽,我剛剛改過口來,將軍你卻又犯這毛病啦?”


    “看你這小姑娘,當真伶牙俐齒,本將軍說不過,這次就當是本將軍口誤吧。咦……”


    剛才沒留意,陳諾這才發現小姑娘蘇離已經換了一身裝束,不像平時的她了。她那常見的女兒身已去,換做親兵打扮。但見她這身鎧甲穿上,倒是英氣颯爽,頗有巾幗之風。隻他多看了兩眼後,仍是不由搖了搖頭,說道:“脂粉氣還是太重,在這軍營裏哪裏有你這樣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你現在這嬌俏的模樣,倒像是他人口中所謂的孌童了。咳,你今後要是跟在本將軍身後,弄不清楚的,隻怕會讓他們誤以為本將軍是有斷袖之癖呢。”


    “什麽嘛……”


    這幾句話下來,倒是誇得蘇離整個臉蛋都紅了起來,架不住陳諾戲謔,挽著他胳膊的小手不禁是在他袍袖上擰了起來。隻可憐最近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夜晚也不是以前那麽寒冷了,所以內外加起來隻不過兩件單薄的衣服,此時被她擰起肉來,雖然是隔了兩層布,卻是實在的疼。那陳諾誇張的咬著牙齒,反身來抓住蘇離的那隻小手,嘿嘿笑道:“好你個蘇離親衛,本將軍還沒開始使喚你呢,你就敢對本將軍開始用起刑法來了。想來這要把你放在身邊,豈不是在本將軍頭上放了個定時.炸彈,本將軍一日三迴受你這等酷刑,早晚也得被你折磨死。好啦。本將軍這裏暫時使喚不動你,也奈何不了你,你還是先迴典君那邊去,替我好好的照看好典君。隻要典君早點傷勢複原,能夠從臥榻上起來,本將軍對你就是感激不盡啦,到時任你折磨本將軍也是心甘情願。”


    陳諾說著,手上一鬆,將那一隻握在掌心的小手兒拿開,伸出雙手抓住她一對柔弱的肩膀,扳動來,就要反身送她出去。隻那蘇離被陳諾一說,早已是逗得不行,小臉通紅,笑得花枝亂顫,突然看到陳諾就要攆她走,也即醒悟過來,趕緊說道:“什麽呀!陳哥哥,我又不是什麽怪物,又不會吃了你,你怕個什麽,我有你口裏說的那麽可惡嗎?再說了,我這次過來,自然是韋哥他讓我來的……”


    陳諾手上一停,問她:“怎麽,典君是否有什麽事情讓你轉告我?”


    蘇離轉過身來,很是鄭重其事的向他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了!韋哥他說在此大敵壓境之下,將軍你心憂城內外大小軍務,他身為親衛長在此關鍵時刻不能為將軍你分擔一二,很是慚愧。他心知在此之時,將軍你也必然為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操足了心,一忙起來就沒個時間,如此一來,也必然會忘記了睡覺的時間。他說在此之前尚有個趙將軍來提醒你,你也很聽趙將軍的話,而自趙將軍走後,他又臥病在榻,也就再也沒有一個人來提醒將軍你這些事情。他怕將軍這段事情事情又多,而將軍一忙起來就是沒完沒了,不知道休息,也必累壞了身體。他當然不願意看到將軍這樣,所以韋哥他就叫我來履行趙將軍的任務,督促將軍要早點睡覺,記得休息。”


    “知我者莫過於典韋呀!”


    不知道為什麽,此話從蘇離口中轉述出來,陳諾隻覺很是深受感動。想來典韋臥病在榻都能心細若此,得此愛將夫複何求?陳諾很久沒有被這麽感動了,此時不爭氣,差點就要淚流哽咽了。他趕緊再次伸手去扶蘇離那對瘦弱的肩膀,連連催促道:“哦,就是這事嗎?好,我知道了,現在你可以迴去照顧典君了。”


    “可……”


    蘇離實在沒有他手勁大,且肩膀掌控在他手裏,不由的往廳外走去。聽陳諾如此說,她連‘可’了兩聲,說道:“可是,我是來督促將軍你休息的呀,將軍你不能就這麽推我走了。陳哥哥,呀,不要推呀……”


    “是陳哥哥還是情哥哥呀?怎麽堂堂一個將軍跟一個親衛之間弄得如此扭扭捏捏,這要傳出去……嗬嗬嗬……”


    這聲突然從頭頂飄來,至極近了,說話人已在廳外。


    看到這人,陳諾連忙鬆開手,同時心裏一喜,笑道:“你終於來了,我可等得你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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