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清淵城外陳諾與甄堯等作別,各自迴了各處。


    隻是那潘璋在此一事後,為陳諾的血性所感染,又想到陳諾的勸誡,決心投身軍伍建功立業。不單是他自己,還勸動了他的那些道上朋友,願意投軍的投軍,不願意投軍的就此分道揚鑣。不過多數人都被潘璋勸動,也就一同攆上了陳諾的隊伍,跟陳諾約定,說他們先各自迴趟家中安頓老小,事後再來修縣尋找他。


    潘璋這次來,不但與先前約定的那些人一起來了,還覓了些平時玩得要好的鄉黨朋友。他們一共三五十人,都是隨了潘璋,一同前來投奔了陳諾。


    當日陳諾與黃巾正自大戰,潘璋從後殺出,陳諾看見立即叫開了城門,同典韋等衝殺出去迎接潘璋等人。這夥黃巾打了一陣,沒有得到便宜,也就漸漸散了去。


    那潘璋一對**裸的手臂上青筋亂竄,口裏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嘴角微微上揚,眉梢帶笑。看來他是被剛才一陣廝殺撩撥起了內心的狂野,全身仍是處於緊張而刺激之中不能自拔。


    而他身後的那些人,也都是一個個殺得滿身是血,眼睛幹瞪著,站在那裏形同鬼魅。就算是進城了好久,有許多人還愣是沒有緩過神來呢。


    也難怪,他們這些人中,見過世麵的,也莫過於幹些劫掠商賈的勾當,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而更多的,就算平時在鄉黨間玩得狠,也經常打架鬧事,頂多是偷殺鄰裏的雞犬,至於真刀真,槍的跟別人幹仗,隻怕也都是生平第一次。


    不過也幸得是場遭遇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什麽好商量的,加上潘璋其人兇猛不怕死,是個豪傑,他們也就稀裏糊塗的跟著殺上,倒是沒有過多的顧慮。畢竟他們既然選擇相信潘璋,那自然是唯其馬首是瞻,也是豁出了性命廝殺了一陣。雖然死傷難免,但好歹衝進了城,與潘璋並肩站在了一處。


    而且,經過這一場血戰,也相信他們一下子見識了什麽是真正的戰場!


    “潘璋等來遲,還望將軍恕罪!”


    潘璋見到陳諾,首先納頭就拜,他身後那些人,也是立即跟著拜下。


    陳諾掃視了潘璋等人一眼,大讚道:“文珪賢弟以區區數十人就敢衝入賊軍腹心,殺得賊軍人仰馬翻,首戰即壯我軍之威,真乃壯士!”


    陳諾將潘璋拉起,又讓他身後等人都起來,方才問那潘璋:“不知文珪賢弟馬術如何?”


    潘璋聽陳諾這麽一問,也不答話,從旁邊一人手中奪來一匹馬,踩鐙而上,拍馬即走。片刻間已是數丈之遠,兜轉一圈後,又踩著馬背往迴奔來,眾人都是齊聲喝彩。


    陳諾看在眼裏,不由的點了點頭。


    潘璋也是好麵子的人,他故意掃視了眾人一圈,眾人都是叫好,獨獨典韋瞥眼不看,心裏也是有氣。


    他一跳下馬來,大搖大擺的從典韋身邊經過,傲然的掃視了典韋一眼,嘿然一笑,也不說話。等到了陳諾身前,方才向陳諾一拱手,表示獻醜了。


    陳諾瞥眼去看典韋,隻見典韋一對牛眼快瞪掉下來了,恨不得要吃了潘璋似的。


    陳諾趕緊打了個哈哈,說道:“想不到文珪賢弟不但武功卓絕,馬術亦是精湛,難得難得!正好,我營中有輕騎三百,但是一直缺少一個能夠鎮壓他們的頭領。這樣吧,即日起,文珪你就暫時留在我營中屈就馬弓手一職,不知文珪賢弟意下如何?”


    陳諾現在軍職不過別部司馬,能夠任命的官吏少之又少。這馬弓手雖然算不得什麽大官,但管的是陳諾營下最精銳的輕騎兵,而且這支人馬有三百人之多,實在是一個不小的官了。


    更何況,潘璋隻是剛剛來,陳諾就將他的精銳全數交給了他,也足以見得陳諾對他的器重和信任了。


    潘璋聽陳諾一說,自然是大喜外加感激,趕緊拜謝。


    但正因為這支輕騎兵的重要性,要是所托非人,那也不可謂不是一件禍事。


    就因為典韋意識到了這一點,也立即是站了出來。


    典韋當麵向陳諾叫板:“主公,我不服!若單單論騎術高超就能勝任馬弓手,韋自認也不差過潘璋!”


    陳諾一聽,掃視了一圈,見身後的那些老部下都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心裏也已經有了計較。


    看來,若想讓潘璋在他營中立足,就得讓典韋逼潘璋使出點真本事來了。在營中,誰服誰的軟,不拿出真本事還真是不行。當然,陳諾很清楚,典韋步戰雖然厲害,但馬術確實不怎麽樣,若潘璋連典韋都打不過,也的確沒有必要將他擺在這麽重要的位置上。


    陳諾故意喝了典韋一句,讓典韋不可造次。


    那潘璋看到一個個不服氣的臉色,也已經明白了過來。


    他哈哈一笑,向陳諾一拱手:“不妨!典將軍既然不服我,可以放馬過來!若是典將軍勝過了我,我這馬弓手自當拱手相讓,絕不留戀!”


    潘璋說著,將袍袖往上一捋,翻身上了一匹馬,拍馬走了兩步,方才迴視了典韋一眼,“典將軍,如何還不放馬過來?”


    那典韋被他挑釁的眼神一視,當真是氣得肺都炸了。


    他哇呀呀一聲,大叫道:“給爺爺備馬!”


    旁邊士卒聞言立即牽過來一匹黃彪馬。


    典韋恨不能立見高下,往前就是一鑽,就要攀附馬背而上。不想他被潘璋這麽一激,毛毛躁躁的去爬馬背,眼下沒有看真,一腳踩了個空。馬鐙沒有踩到,身子倒是失去了準頭,忽然往前一傾,他那張寬大的腦門往馬腹上硬是撞了上去。


    想他力氣不小,這腦門又是堅硬無比,忽然往馬腹上這麽一撞,那馬吃痛,立即是往前狂飆而去。可憐典韋腳下被馬鐙勾住,他那整個胖大的身軀硬是被這馬向前的一股巨力所帶動,身子失衡,立即是仰麵跌倒,被這馬往前一拖就是數丈。


    那黃彪馬雖然看起來瘦弱,但也是個烈性馬,又是吃了痛,受了驚嚇,這一跑起來,別說是攔了,就是稍微碰著,那也是輕者破皮,重者傷骨。那些不濟的,早已經是嚇得臉皮大白,避之不及。


    就連陳諾遠遠看見,也是嚇了一大跳,唯恐傷到典韋,就要扯步追上。


    隻是那馬瘋跑起來也當真的夠嚇人,不是輕易追得上的。


    也虧得是典韋,被馬拖滾在地,到現在仍是大罵不休。


    兩邊無人能夠阻止,眼看著典韋已被帶出數丈之遠,怕是將有生命危險了,陳諾也是急得恨不能以身相替。


    但也就在眾人的一片驚唿聲中,潘璋已然拍馬追了上去。


    片刻之間,潘璋坐下馬,眼看與那匹黃彪馬距離保持得相當的時候,他是一提氣,從旁馬背上,將身一縱而起。唿啦一聲,轉眼間已然落到那匹黃彪馬馬背之上。


    他猛提韁繩,黃彪馬痛得仰天狂嘶一聲,立即止步。潘璋又伸出手來,輕輕在馬頭上撫摸了兩下,直到黃彪馬迴過魂來,滿眼的驚恐之色盡去,潘璋這才鬆了一口氣。


    旁邊人見潘璋不但止住了狂馬,且救下了典韋,都是驚唿聲中帶出了驚喜。


    那潘璋一下馬,立即是替典韋拿了勾住他腳踝的馬鐙。


    那典韋嗷嗷了兩聲,大罵了兩句,幸得大冬天裏衣服穿得比較厚實,雖然這麽一陣拖拽,也隻是將衣服劃破了,手掌脫了皮,流了些血外,筋骨倒是沒有傷到。典韋還在地上兀自不休的大罵著,被陳諾扯了起來。


    陳諾剛才可是一陣緊張,還生怕典韋負傷,眼看看他皮糙肉厚沒有人事兒一般,也就放下心來。


    他一拍典韋肩膀,說道:“畜生罵兩句也就行了,還跟它較上了勁?這次若不是多虧了文珪賢弟,你老小子可不知要吃多大的苦頭呢?”


    典韋這人雖然脾氣上來時有些粗魯,逮著什麽就叫罵,但他這人恩怨分明,經過了剛才一事,也是由衷的佩服起潘璋的本事。


    他這人不會說話,謝的話更不會說,沒奈何,抓了抓腦袋,說道:“那個,潘壯士騎術精湛,我典韋是服了,沒有二話,這個馬弓手非潘壯士莫屬。至於你們,還有誰不服的自去找他好了!”


    陳諾聽他剛才還一口一個潘璋潘璋的叫著,就是清淵城外兩人還打得狗跳牆似的,此刻居然潘壯士潘壯士的叫上了,也足以見得典韋是當真的服了潘璋了。


    典韋都沒有話了,誰還敢有不服的,都是趕緊把嘴巴閉緊了。


    那典韋一摸腦袋,發現頭巾不見了,正好借此逃避尷尬,趕緊迴去找頭巾去了。


    潘璋還想跟典韋說兩句呢,眼看典韋這副表情,也是納悶了。


    陳諾不管別的,一把挽住潘璋的手,說道:“看來文珪你這‘馬弓手’是實至名歸了,也沒有人再說二話了,那麽就有勞文珪你暫時在我營中屈就此職了!”


    陳諾與潘璋等說話的當兒,那邊讓安排的慶功酒也已經準備好了,陳諾也就拉著潘璋,叫迴典韋,一同赴宴去了。


    本來,圍城多日來糧草已開始緊缺了,為了節約糧食,陳諾這個愛酒之人,也不得不暫時下了禁酒令。隻是今日不同往日,一來打了勝仗,二來是潘璋初到,好歹要讓人家吃好喝好,起碼不要讓人家覺得太過寒磣,也就勉強擺了這一桌酒宴,好好款待了潘璋等人一番。


    這日子一天天接近新年裏,眼看已是臘月下旬了。


    這城外的黃巾雖然遭受了幾次重創,也攻城數次而不得,走了一批又一批。但這夥賊子也不知怎麽了,走了這批又來了下批,反正是沒完沒了,居然跟陳諾耗上了。


    陳諾到此時也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知道這些黃巾都是被公孫瓚唆使過來的,隻是他也沒有辦法,敵人太多,而他勢單力薄,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派出去求援的人馬已經去了好幾趟了,廣川那邊仍是自保,不發一兵,亦不願給他們供給半車糧草。


    當然,聽說將軍朱靈倒是仗義,幾次開口,卻都被姚貢駁了迴去。


    朱靈從那次迴了廣川後,多少受了些斥責也沒什麽大事。隻是聽聞陳諾幾次派人來向姚貢求援姚貢都是不理,朱靈也是仗言了幾次,奈何姚貢都是不聽。朱靈也是無奈,有次甚至偷開城門,想要連夜偷偷送點糧草出城,被姚貢逮住,差點就要對朱靈動手了。


    隻是此時正乃多事之秋,姚貢正要依賴朱靈這樣的人來替他守衛城池,也就暫時忍了。但經過此事,姚貢卻從此對朱靈多加堤防,安排心腹看著朱靈,朱靈也是有心無力了,隻能是望著修縣的方向暗自吞聲。


    廣川這邊靠不上,就連袁紹那邊仍是靠不上。


    陳諾去了幾次信後,袁紹仍是一味的斥責他不該攻打修縣,讓他自己惹下的麻煩自己解決,有點棄子的意思。雖然袁紹身邊麴義、張郃等多方運動,到底沒有說動袁紹,所以到現在仍是指望不上他們任何一人。


    可憐小小的修縣城,眼看就這樣被孤立在外了。


    當然,陳諾並沒有就此放棄,他讓典韋偷偷迴了趟鄴城,偷偷向郭嘉請教。


    數日後,典韋平安帶迴了郭嘉的迴信。


    信很簡單,上麵沒有十幾個字。


    寫著:


    臘日將至,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無不為慶。


    陳諾這個二十一世紀的青年,還並不知道臘日是個什麽節日,自然不知道郭嘉寫此何意。於是,他就去拐彎抹角的問了趙雪。


    趙雪聽陳諾一說,便是笑嘻嘻的看了陳諾一眼,說道:“臘日嗎?嗬嗬,算算都快近了哦,我在營中不知日月,倒是差點忘了。不過,這天下的臘日難道不都是一個樣嗎?哦,可能你們武威靠近羌胡,跟我河北有些許的差別吧?”


    趙雪看陳諾一副恭聽的樣子,也就認真的同陳諾說起來,“這臘日呢,都是在冬至後的第三個戍日,也就是十二月的下旬。就因為這臘日在時間上距離正旦日很近,有除舊布新之意,所以不論何時何地,太平還是亂世,且都要趕迴家中,和和美美的過完這個節日。


    可別說,為迎接這臘日的到來,平時早在十月的上辛日就開始了準備活動,什麽釀冬酒啦,製作脯肉、臘肉啦,不知道大哥哥你那邊是怎麽樣的?等到十一月冬至節後,又開始陸續準備黍、稷、稻、糧等饌食,還有盛放這些食物的器具。等到臘日前的五天,殺豬,前三天,殺羊。前兩日呢,則就要開始打掃屋內外,洗滌饌食饌具。哈哈,等到臘日當天呢,就要祭祀先祖五祀了……”


    趙雪說著說著,完全被自己說了進去,沉浸在了臘日的一片喜氣之中。


    可不知道為什麽,當說到祭祀先祖時,臉上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來,變得好像是要哭的樣子。


    陳諾一把抓住她細小的手臂,緊了緊,表示還有他在。


    他當然知道,趙雪這下肯定是由‘祭祀’而想到了他的哥哥趙雲了。


    畢竟趙雲已經去了有些時候了,趙雪該流的淚也流了,更何況,如今仇人朱漢,也是被她親手殺了的,還有什麽好遺憾的?更何況她在軍中曆練已久,雖然一時脫不了女兒氣性,但多少已經能夠稍稍控製了。


    她被陳諾手臂一抓,看到陳諾那張平靜的臉龐,她的心一下子也平靜了下來。


    雖然她哥哥走了,但不也結識了陳諾這個好大哥哥嗎?


    她努力掃除了心裏的陰霾,勉強扯出了一張笑臉:“對了,大哥哥,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陳諾提醒了她一句:“雪兒說到臘日當日祭祀……”


    趙雪一點頭,繼續迴味著以前的臘日情狀:“這臘日後的第二天,是‘小年’,需要向神靈進奉美酒,以祈求神靈降福賜福。之後便是的家宴了,在家宴當天,按照規矩,子孫們依次向尊長敬酒祝賀。這家宴結束後的第三天,還要再次進行一次祭祀,這次祭祀叫做‘蒸祭’。這後麵的三天呢,則要宴請朋友,拜訪親戚了。


    這臘日前後也就這麽些,不過接下來之後,就是正旦日了,那就更加熱鬧了。不過要說起這臘日,民間如此,皇宮裏麵聽說也是熱鬧得緊呢。聽說朝廷臘日還要進行大規模的驅鬼避疫和祭祖祀神的儀式呢……呃,大哥哥,你在聽嗎?”


    聽了趙雪說了這麽多,其實陳諾也已經聽出了個大概。她口裏這個‘臘日’,倒是跟現代的除夕差不多,都是除舊布新。想到新年,他還真是不免一陣悵然。但也不過輕歎一口氣罷了,誰又能明白他的心情呢?


    不過他此時倒還是理智,也知道此刻非是歎息的時候。他聽完趙雪在解釋了‘臘日’的意思後,不免陷入一陣沉思。據她的解釋,這臘日無非是吃吃喝喝,家人團聚,也並沒有其他的用意啊。


    郭嘉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過個好年?


    不對!


    陳諾想到城外的那些黃巾,一下了明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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