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支出去探路的人馬也已經迴來了,說修縣駐軍不過兩三千樣子,城備也是極其鬆垮。


    陳諾還琢磨著,不論如何,賊人雖然隻有兩三千人,但他們要是下定決心硬拚了,隻怕也是一場苦戰。


    陳諾還故意有事沒事拉著朱靈一起商討攻取修縣的辦法,朱靈倒極是配合的,也是盡量說出自己的看法。隻是他也有個毛病,隻要是典韋在旁邊,就拿眼睛瞪視著典韋,好像有仇似的,話說到一半也就不說了。


    那典韋有保護陳諾的責任,自然不敢大意,朱靈越是這樣,他越是放心不下朱靈。


    陳諾眼看著他們大眼瞪小眼,心裏猜不透他們到底怎麽迴事。若是他當天在廣川城下稍微注意一下,其實也不難發現,當天朱靈為著姚貢嗬斥了陳諾一句,典韋出來虎視著他,他當時雖然礙於姚貢的麵子沒有出馬,事後也覺得窩囊,總想找機會要跟典韋比劃比劃。


    典韋看著朱靈的牛眼,也不做聲,拍著胸脯,大拇指往後一豎,意思是不服氣咱後麵單挑。


    朱靈這下是看懂了,迴瞪了他一眼,也毫不示弱,將身站起。


    陳諾也知道朱靈這人很是牛氣,若想讓他今後甘心為自己辦事,非讓他先服軟了不可。


    他這邊故意充愣,一把挽住朱靈衣袖,問他:“這話說到一半,朱將軍這是要……”


    朱靈還算腦袋清醒,想著此次出來是為國相姚貢辦事的,要是跟陳諾部下結怨,隻怕會壞了大事,有意要克製自己。哪知典韋把個圓眼瞪視著他,露出了鄙夷之色,這要是這麽露怯了,那以後還不被典韋欺負死?他也是氣勁上來,隨口答道:“人有三急,就算再大的事,將軍也要需得體量一二,實在不好意思,告辭了!”


    朱靈說著,掙脫陳諾的手,虎視了典韋一眼,轉身往密林裏走去。


    典韋虎步往前,也跟著就要過去。


    陳諾迴過臉來,問道:“怎麽,惡來你也有三急?”


    典韋不善於說謊,聽陳諾一問,反支吾起來,一下子臉紅了。要他說謊,實在不該;但若不說謊,隻怕就脫不了身。若是失信於人,這叫他以後麵子何存?


    陳諾看他那樣兒差點沒有笑出來。他站起身來,往前一走,低聲在他耳畔說道:“我知道你小子力氣大,可也好歹留點情麵給朱將軍。記住,千萬別把人給我打殘了,不然我饒不了你!”


    典韋微微一愣,將軍這是在跟他說話嗎?但看陳諾說完後,背負著雙手優哉遊哉的走開了,附近又沒有他人,好像也隻可能跟他說。


    典韋仔細一咀嚼,恍然明白了過來,趕緊向著陳諾遠去的背影拜了拜,主公啊主公,你當真是我的好主公!


    典韋嘿嘿一笑,立即往前追去,鑽到了密林裏。


    那朱靈迴過身來,對著典韋怒目而視。意思是,小子,我忍你好久了!


    典韋鼻子一哼,彼此彼此!


    朱靈還之一哼,手抖長槍,那麽就放馬過來吧!


    典韋擺了擺手,跟你打還用不著動兵刃!


    欺人太甚!


    朱靈虎吼了一聲,一槍橫掃了過去。那典韋堪堪跳將開來,揮拳猛擊。朱靈也不是好惹的,立馬將槍拍出,擋住了典韋的虎拳。這兩人片刻間打過了十數個迴合。隻是典韋畢竟托大,被朱靈長槍逼了兩逼,居然劃到了他的衣服,唿哧一聲,將他衣服撕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典韋也是吃驚非小,再看對方趁勢又掃來一槍。這槍淩厲得很,而此地又是在密林裏,樹木遮掩,也難以有施展騰挪的空間;眼見已經沒有了退避的地兒了,典韋迫不得已,隻能是分手拔戟,雙戟齊下,碰然一聲,砸出一團槍花。


    朱靈悶哼一聲,居然被這股雄渾無比的氣力給震得手臂發麻,長槍也差點從手中丟了開去。他臉上一紅,仍是不服軟,唿哈哈一聲,又是抖動手中長槍,重振威風。隻是他再怎麽戰,也不敢跟典韋硬碰硬了,隻能持槍遊走。


    朱靈不停躲閃,到底空間不足,被典韋鐵戟磕到,長槍應聲脫落。眼看對方手中雙戟跟著齊下,往他腦瓜子上砍將了下來,朱靈躲避不及,也知此命休矣,反抗無益,隻能是手上一抖,雙眼一閉,任憑典韋處置了。


    早在暗處觀戰的陳諾,猛然看到典韋手戟如風砸下,隻怕朱靈性命就要毀在他手上,可是唿喝已經來不及了,手心裏也是出了一層細汗。


    戟風猛灌而下,但就在半途,卻又突然頓住了。


    朱靈等了半天沒有聽到動靜,猛的睜開眼來,隻見一對牛眼正虎視著自己,旁邊還有一把鐵戟,距離他腦門也不過數寸。鐵戟雖未下來,但戟刃上的寒意往他腦門骨髓裏直鑽。


    典韋突然對著他當門大吼了一聲,把朱靈最後剩下的那一絲膽量也嚇破了。也沒看見典韋有任何行動,他倒是一咕嚕坐在了地上,居然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陳諾背過身來,心裏多少有些鄙夷,這難道就是他所看重的朱靈,他就這麽一點膽量?


    朱靈並沒有讓陳諾失望,他雖然是被嚇著了,但起碼的尊嚴並沒有丟掉。等他意識迴緩過來的時候,猛的抓起手中長槍,倒轉槍柄,唿的一聲,將槍尖朝著自己胸口猛刺而下,要不是典韋奪得快,眼看朱靈就要命喪己手了。


    典韋迴收雙戟,一把奪過長槍,將其丟擲在地,對著朱靈喝道:“大丈夫輸了一仗就要輕生,如你這般要死多少人,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陳諾交代他的話,他雖然沒有殺他的意思,但也不能眼看著他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了。


    他也賴得囉嗦,丟下槍轉身就走。


    倒是朱靈愣了兩下,突然跳起,哈哈而笑,長聲道:“你說得對,大丈夫輸就是輸了,輕生何益?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奮鬥的目標!”


    典韋男兒秉性,最愛聽的就是這些話。他本還不欲再理會朱靈了,聽他這麽一說,迴轉身來,抱著朱靈笑道:“這樣才配做我惡來的朋友,走走,主公還在等著呢。”


    陳諾走避已經不及,隻好哈哈一笑,避開荊棘長身出來,先發製人,責備起他兩:“怎麽,你兩個什麽時候感情怎麽好?如今鐵打到一塊啦?害得我好找,快走吧,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陳諾說著,上前來一左一右,挽住了典韋和朱靈二人的手,往前就走。


    朱靈二人此刻也沒有時間去想陳諾怎麽一找一個準,聽他口裏有好消息,便即問他:“不知有什麽好消息,居然讓將軍你如此高興?”


    陳諾哈哈一笑,說道:“文博不知,我剛剛接到探馬迴報,說修縣縣令聽聞我等將要殺奔他的縣境,居然是棄官而走了。現下修縣形同空城,我等隻需直接過去接手就可以了,你們說這不是好消息嗎?”


    文博,朱靈的表字。


    朱靈一聽,喜上眉梢,還沒有開口,倒是典韋先自咋咋唿唿叫了起來:“賊人聽到我大軍到來便是不戰而走,這當然是好事啊……可是,如此一來,典韋我還本想痛痛快快的大殺一場的,看來這下是不成了。”


    陳諾哈哈一笑:“你要廝殺立功,以後有的是機會,何要急著這一時?”


    三人從密林中出來,趙雪也已經監督部下收拾好了營帳,準備繼續趕路。


    隻是陳諾看朱靈神色落寞,有些不解:“文博,你還有什麽擔心的嗎?”


    朱靈搖了搖頭:“我沒有想到此戰會如此順利,看來我跟將軍接觸的時間將不多了。”


    是啊,他可跟姚貢約定好的,等到拿下修縣,派出去的人馬還是得迴歸廣川的。隻是聽朱靈說來似有不舍之意,看來他是將他當成朋友了。陳諾哈哈一笑,說道:“修縣未下,何須先有離別之感?更何況,我等同在袁將軍部下,同在河北,以後接觸的機會能少嗎?”


    朱靈一聽,也覺得有理,方才稍稍釋然。


    他們這邊準備好了,也就趁著天色尚早,抓緊上路了。行不到半日,也就到了修縣城下,望著洞開的城門,以及城門下迎接他大軍的城中父老,陳諾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典韋耷拉下腦袋,戰是沒得打了。


    那朱靈一轉長槍,看向典韋:“原本我還想跟惡來你爭一爭,看看到底誰先攻入城中呢,果然是沒有機會了。”


    陳諾也沒有理會他兩個,把馬一拍,遙望著修縣縣城。


    城池低矮、殘破,根本擋不了大軍的攻擊,怪不得此地縣令接到緊急軍報,就連抵抗也不抵抗,連忙逃走了呢。


    隻是他這一走,留下了許多修縣的屬官小吏,他們也知道抵抗不得,隻好敞開了城門,領著城中父老,早早的全出來迎接陳諾的大軍。不過縣令還算識時務,也知道他這一走沒有麵目再做什麽地方官了,倒是將縣令用印留了下來,這樣陳諾入城也算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了。


    陳諾是和平接手修縣,城中也沒有經過什麽戰亂,不二日也就平定了下來,恢複了往初。修縣城本來是個大縣,乃渤海八城之一。在動亂之初,渤海全郡有戶十三萬二千三百八十九,人口達一百一十萬六千五百。可是經過頻繁的戰亂加上瘟疫,死者十去其半。像是如今的修縣,原有萬戶以上人口,如今也隻不過剩了不到五六千戶之數,繁華不再。


    就連昔日的城牆,經過戰火和雨水的洗禮,不但削平了許多,亦是坍塌了多處,變得千瘡百孔;使人登臨其上,撫摸著斑駁的女牆牆磚,亦是說不出的一股滄桑之感。


    城牆是抵禦強敵的第一道防線,也是陳諾入城後必須認真對待的大事。


    隻是修葺城牆需要大興土木,是要消耗許多的錢糧的,可問題是他現在所缺者正是這些。雖然接手了縣府的府庫,奈何錢糧在此之前已被縣令和其他一些官吏洗劫一空,剩給他的不過是一個徒有軀殼的行政機構罷了。當然,他剛剛入城,也不想勞民傷財,做出些什麽搜刮民脂民膏敗壞自己名聲之舉來,隻好給姚貢寫信,希望他能夠幫幫忙。


    信過去數日,不但沒有等到錢糧,反是要找陳諾要迴將軍朱靈及其所部的那幹人馬。


    朱靈他是不能扣留,但錢糧他還得找他要。那姚貢可能是不耐煩跟陳諾爭,又礙於理虧,隻好送了陳諾所需的十分之一的錢糧。不過這些也算不少了,如今拿到的糧草好歹也能稍微應付一下,將城牆內外明顯坍塌之處稍稍修補修補,至於其他,他是不敢奢望了。


    陳諾既然得了姚貢的錢糧,又被姚貢催促再三,他也不好意思再挽留朱靈了。


    這一日,陳諾招來朱靈,交給了他姚貢要人的信函,一句話也不說,看朱靈如何自處。朱靈其實也早已經猜到會有這麽一天的,他放下信函,向陳諾一拜,說道:“既然國相相召,我也不能不迴。將軍,告辭了!”


    “慢著!”


    陳諾說著,喚外麵端了些水酒上來,親自為朱靈滿上。


    陳諾端起酒盞,說道:“一切盡在酒中!”仰著脖子先自喝幹了,朱靈點了點頭,也是立即將盞中酒水喝了。陳諾拍著他肩膀,與他對視片刻,又看了典韋一眼,吩咐他:“我城中事務繁忙,就有勞典君你送文博一程。”


    典韋自入城來,跟朱靈玩得很好,兩人時常沒事切磋,關係倒是不錯。就算陳諾不說,典韋也有此意。


    雖然說不送,陳諾到底親自送到了南門外,等到朱靈拔了營帳,他方才在趙雪的陪同下登上了修縣古城牆,又目送了朱靈等人一程。


    那趙雪立身在陳諾身後,此刻見陳諾手扶著冰冷的牆磚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她走上前兩步,低聲說道:“大哥哥,你在擔心什麽?”


    陳諾被趙雪一說,也即迴過身來。他手拍了拍牆磚,苦笑道:“雖然修縣就這麽輕易落在了我們手中,可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這麽簡單啊。想修縣乃渤海地界,那公孫瓚又在此不遠跟黃巾軍大戰著,他能眼看著修縣就這麽易人之手?有句話叫做,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平靜的。嗬,這句話拿來形容我們此刻的處境倒是最恰當不過了。”


    趙雪凝眉他了陳諾一眼,方才說道:“不論暴風雨再大,大哥哥你放心,到哪裏雪兒都是陪著大哥哥你的。”


    有她這句話,陳諾心裏立即是暖暖的。迴望著城牆內外,其實他還是有些滿足的。不管將來如何,起碼現在在修縣的一畝三分地上,他暫時安住了身,一時也不必太過焦慮。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他嘿然一笑,將她一對小手捉到掌中:“這可是雪兒你說的,你可要記住你今天的話,不許反悔!”


    趙雪瞟了兩眼四周的守城士兵,被陳諾抓著手,倒是一時羞怯得說不出話來,幾次欲要掙脫。


    陳諾哈哈一笑:“不用看他們啦,他們都是群木頭,是不敢輕易東張西望的。”


    趙雪終於是從陳諾手上掙脫開,跺腳說道:“這是將軍你不自重,別怪我今後見了你就喊‘大哥哥’‘大哥哥’,看你到時能耐我何?”


    “好啦,不鬧了,這上麵風太大,可千萬別凍壞了我家雪兒。”


    陳諾說著,背負著雙手,同趙雪一同又下了城去。


    時間就這麽平靜的過去了兩天,但讓陳諾沒有想到的是,朱靈居然遇到了麻煩。


    具體情況是,朱靈領著人馬一路出了修縣城往廣川迴趕,卻在半途遇到了一夥人馬。


    本來,修縣距離廣川路程也不多,正常情況下一天半時間也就可以趕到了。隻是,朱靈因為修縣城此刻被陳諾占據了,還誤以為此地再也不會有匪徒出沒很是安全了,他這樣一想,也就放鬆了警惕。


    朱靈沒急著往迴趕,一路跟遊山玩水似的行走,隊伍自然也就鬆散了下來。也是他時運不佳,恰好被公孫瓚從弟公孫範的遊騎給撞見,於是猛然襲擊了朱靈的這支隊伍。


    朱靈所部本來是姚貢應付差事,隨便劃撥給他臨時領的一些散卒,毫無戰力可言,再加上是倉促應戰,哪裏能抵擋得了公孫範的幽州鐵騎,死傷慘重。


    朱靈領著餘下的數百人馬,也無力往迴趕,隻得竄入山中,希圖躲避公孫範鐵騎的追擊。那公孫範獲得了不少糧草輜重,本來是準備收兵的,恰好又遇到了嚴綱一部人馬,兩人一合計,居然堂而皇之的將朱靈圍在了山中,硬逼得朱靈派人往廣川姚貢處討要救兵。可那姚貢是顧己不顧他人死活的主兒,反而責備他來,並威脅就算朱靈出了圍,也得嚴治他的罪,更別說派兵救他了。


    朱靈也是無奈,這才想起了陳諾,方才命人前往修縣,向陳諾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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