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官從事朱漢突然被人斬殺,不但引起滿堂文武的震驚,就連袁紹亦是麵上微微一變,立即下令追查此事,抓到兇手立斬不赦。


    那士兵聽後並沒有立即走開,轉而吞吞吐吐,說道:“還有……”


    “還有什麽!”


    袁紹突然一聲大喝,將那士兵嚇趴在地,額上汗珠直滾而下,身子哆嗦了半天,方才道:“還有……韓琦將軍亦死於亂軍之中。”


    韓琦乃是韓馥的長子,袁紹得了冀州後,為了搪塞悠悠之口,故意封了韓琦一個有名無實的奮威將軍,將其遷居故太監趙忠府邸嚴密監控起來。想那韓琦自父死後,向來小心行事,從不輕易外出,如何突然被人殺於家中?


    韓琦雖然沒有什麽份量,但對於袁紹來說卻也可以作為籠絡韓馥舊部的一個棋子。隻要韓琦好好的活著,那些冀州舊部反對的聲音也就可以好些。如今韓琦突然不明不白一死,隻怕又不知要鬧出什麽風波來。


    堂上文武一聽,轟然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就連那袁紹也是突然奮身而起,臉色大變。


    陳諾乍聞朱漢之死,不知為何,一下子想到了趙雪,立即是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裏盼望著,趙雪可千萬別幹傻事。這時又聽說了韓琦亦是死於亂軍之中,心裏也是一團亂麻。


    但轉念一想,又有些許的釋然。


    想他先前遇到朱漢時,就見那朱漢大搖大擺招搖過市,說要辦什麽案子;當時朱漢嘴上雖然沒有說出,現在聯係起來,怕不是他所行之事正跟韓琦之事有關吧?


    殺韓琦,說不定就是朱漢之所為。


    陳諾之所以這麽想,也並非沒有根據。


    這朱漢之所以從冀州罷官,乃是因為他跟韓馥鬧了矛盾。如今他投入袁紹府上,又得到袁紹重用,他正好可以利用職務之便,行己之私事;逼殺韓琦,將他老子欠下的賬算到韓琦頭上。


    當然,朱漢畢竟隻是一個小小的都官從事,再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可能貿然殺了韓琦,若沒有袁紹的點頭,那是絕不能說辦就辦的。


    而殺死韓琦,非但不如表麵上那樣對袁紹不利,反而更加有利於袁紹經後的行事。


    想袁紹自得了冀州後,表麵上雖然給韓琦一個好的安置,但韓琦到底是韓馥長子,也必始終讓他不能心安。畢竟,這韓馥雖死,但難說沒有某些蠢蠢欲動的冀州舊部對其子韓琦抱有幻想;韓琦又身在鄴城,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就此死灰複燃,從而危及袁紹的安全,這對於袁紹來說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袁紹殺韓琦的理由更加充分。更何況,他是假他手之人,將來要清理也不過推出一個朱漢罷了,他反而博了個大好的名聲。


    所以,不論是從朱漢還是從袁紹出發,這兩人都是希望韓琦死的。


    陳諾想清楚了這些,再看袁紹,見他為韓琦之死雖然怒發衝冠,但怎麽看都是有些作假。轉而再看逢紀,卻是眾人洶洶嚷嚷之際,他仍是捋著自己頷下一部焦黃的胡須,顯得漫不經心。


    陳諾這麽一注視逢紀,逢紀倒是很快有了反應,立即是將一對炯炯然的目光射向陳諾,向陳諾神秘一笑。


    從他這個笑容裏,陳諾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袁紹剛剛奮身站起,將軍府外一陣喧嘩。袁紹等正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又見守門兵士向袁紹報說,說是外麵來了個血人,提了一顆腦袋就要闖將進來,申言要見袁將軍當麵說話。


    堂上眾人一聽都是瞠目結舌,也不知是什麽人不知死活,膽敢大鬧將軍府。


    袁紹此刻倒是身子一震,佩劍一按,掃視眾人,緩緩道:“本將軍倒是要看看誰敢在吾府上放肆,去,命人叫放行,帶他來見本將軍!”


    士兵下去,不一會兒吵鬧聲和步履聲突然逼至,那些好奇的文武也都是個個延頸以待,就連陳諾也不由舉目而視。不時,十數個士兵團團圍著來人,緩緩退到了堂下。隨著一聲嬌叱,眾士兵散開,一人滿身血汙出現在眾人麵前。


    眾文武尚未看清來人模樣,就見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先被丟在了堂前,滾了丈許遠,方才停了下來,把眾人都是嚇了一跳。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衝堂上諸人,都是趕緊以袖掩鼻。膽大些的,眯起一對細細眼睛,仔細瞧看堂前那顆頭顱,也是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被砍之人兩眼圓睜,臉上五官皆是糊住了血漬。就是那麽一顆小小的腦袋,也是被蓬鬆的頭發團團裹住,如果不是仔細辨認,還真不知道是朱漢的首級。


    有人認了出來,驚唿之聲迭起。


    那主將席上的袁紹眼尖,一眼看了出來,立即是斷喝一聲,指著來人:“大膽賊人,你殺了朝廷命官還敢如此放肆。來人,給我拿下!”


    眼看堂下士兵就要全部湧上,倒是那滿身是血的家夥一臉毫無懼意,立即是斷喝了一聲,叫著:“慢著!我既然來了,也不勞諸位動手。我來,是向袁將軍說明,我殺此獠與他人無尤。今日我死,以抵其命!”


    那人說著,將手中長劍一舉,就要割喉自盡。


    別人或許認不得此人,但陳諾可是一眼認了出來。


    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也躲不了!


    趙雪她換了這身普通的裝束,自來袁紹這裏領死,難道以為就憑她那麽幾句話,袁紹就這麽輕易放過她?


    這個傻丫頭!


    若不是趙雪報仇心切,不然要報此仇那還不是易事?


    既然韓琦死於朱漢之手,袁紹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也必殺朱漢以謝天下,如此她不用出手此仇也已經得報了。可如今朱漢也死了,這件事情就要麻煩多了,以袁紹的個性,到時朱漢非但無罪,連韓琦的死都要一並算到她頭上。她真是太過莽撞了!


    但既然趙雪有難,責備已經晚了,隻能盡全力去救她了。


    陳諾立即站了起來,揮刀打掉了趙雪手中之劍。他突然的此舉,不但令堂上眾人吃驚,就連袁紹臉上亦是變了一變。


    趙雪眉頭緊蹙,想要當做不認識陳諾,但被陳諾一拉,一同跪於袁紹麵前,讓她無法開口。


    陳諾立即向袁紹說道:“我想袁公是誤會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末將的部下。”


    趙雪此來送死,就是想撇清她與陳諾之間的關係,如今被陳諾這麽一‘澄清’,趙雪自然不答應;但奈何陳諾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更不給袁紹等插口。


    陳諾此話一出,立即接著說道:“朱大人之死,我想其中可能另有隱情。事已至此,實不瞞袁公和各位將軍大人知道,就在末將入城之時,其實末將半路就曾遇到過朱大人。


    當時我見朱大人帶著他的那幫部下急匆匆的趕往韓琦將軍府邸,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隻怕大事不妙,也就立即派了趙小將尾隨前往,便宜行事。”


    袁紹鼻子輕輕一哼,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陳將軍這句話難道不懂嗎?朱大人身為都官從事,有權監管抓捕在鄴不法官員,這是他的職責範圍,你縱然是好打不平,但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陳諾搖頭道:“袁公的話雖然這麽說,可辦起事情來,非是書麵文章,絕不能輕易苟且就過。想那韓琦將軍乃先州牧韓馥之長子,又為袁公您所倚重,對我冀州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不可有絲毫的閃失。如今眼見韓琦將軍身有危難,我如何能見死不救?哦,對了,我想朱大人突然兵臨韓琦將軍府上,不是袁公你下的命令吧?”


    陳諾反將了袁紹一軍,袁紹就算有這命令,也不能承認。


    好個陳諾,袁紹嘿然一笑,說道:“韓琦將軍就算犯再大錯誤,那也不可草草行事。更何況,本將軍待韓琦將軍自認為不薄,想他也沒有其他想法,本將軍又怎會無故下什麽命令?”


    陳諾連忙點頭:“我就說嘛,想袁公向以名聲為重,如何輕易誅殺韓琦將軍?也必是朱大人擅自行事。我先前就聽聞朱大人就曾在先韓州牧手上為官,最後跟先韓州牧鬧得不愉快,這才各自走路。想朱大人今日擅自做主,圍捕韓琦將軍府邸,既然不是袁公您的意思,那就是他假借公事以謀取私利……”


    袁紹聽到這裏覺出了不對,趕緊打斷陳諾:“慢著!我們現在追究的是你部下刺殺朱大人一事,你把話扯遠了。”


    陳諾聽袁紹一說,也就一點頭:“袁公且聽我說,末將正是因為有上麵那些憂慮,害怕朱大人以公謀私,對韓琦將軍不利,方才派了趙小將過去保護韓琦。至於韓琦將軍之死,以及朱漢大人為何突然被殺,末將身在將軍府上的確難知其中內幕。所以這些事情還得請當事人趙小將慢慢跟袁公和諸位大人將軍解釋。”


    陳諾說著,立即喝了一聲:“趙雪,還不趕緊將事情前後始末說出來!”


    趙雪抱了必死之心,本不想多做解釋的;但一抬頭,突然看到陳諾對她一眨眼,想到陳諾前後所言,懵懂有所領悟。趙雪本來不笨,被陳諾這一聲斷喝也立即明白過來。


    她立即將陳諾的話前後梳理了一遍,也就明白了前後之關鍵,似乎也看到了一絲希望。隻是,她一旦承認是陳諾的部下,如果事有不濟,那麽陳諾也必因此事受到牽連,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可若是不承認,那就分明說陳諾先前說的那些是在當堂說謊,那對於陳諾來說,可能要受到嚴厲的製裁。


    既然前無可前,退無可退,為了她和陳諾,她也隻能搏上一搏了。


    趙雪頭一昂,也當真豁了出去,麵對袁紹等人逼視的目光,依然是麵不改色,侃侃說道:“是!先前小將得陳將軍之令,一路尾隨朱大人等到了韓琦將軍府上。隻是朱將軍動靜鬧得實在太大,將韓琦將軍的府邸前後團團包圍了起來。


    想這韓琦將軍也可能知道朱大人與先父有過節,怕朱大人公報私仇,於是閉門自守。誰知朱大人仍是不放過,居然派兵翻牆入室,登上閣樓,愣是將韓琦將軍抓了出來。小將在旁觀看,一時不敢現身,但眼看著朱大人舉起手中大刀,愣是用刀柄敲斷了韓琦將軍的兩腿膝蓋……”


    這些場麵的確是趙雪親眼所見,現在想來當時韓琦痛苦的慘叫聲仍是不絕繞耳,就連她此刻敘述來都不覺眉毛輕輕一蹙,心有不忍;更別說當堂文武一聽,皆是一陣唏噓。


    “小將我眼看韓琦將軍將要受此磨難而死,一時忍不住,就挺身而出,想要相救韓琦將軍。隻是沒有想到,朱漢那廝喪心病狂,折磨韓琦將軍還不夠,居然當時一刀就將韓琦將軍給殺了……


    我當時救護韓琦將軍心切,不顧一切的衝殺……朱大人當場也就死於小將之手……小將怕因為此事連累陳將軍,故而喬裝一番,將朱大人這廝首級取來,自來領死……”


    趙雪這些話其實一句也沒有摻假,隻是她在陳諾的提醒下轉變了一下立場,這樣意境也就大變了。


    雖然她當時答應了陳諾不會對朱漢動手,但她一想到哥哥之死,又加上既然知道了仇人的行蹤,如何可能輕易放過他?她不想將複仇的事牽扯到陳諾,故而趁陳諾入府議事之機,悄悄溜了出去,一路打聽到了韓琦府上。


    她本來一直在暗處窺探,準備伺機報仇的。但她畢竟在靜下來的時候考慮過陳諾的話,一時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魯莽了,所以當時還是有所猶豫的。但在她看見朱漢折磨韓琦時,也當真勾起了她立殺朱漢之心,於是再也沒有顧慮其他,衝上去解決了朱漢。


    所以前後事說起來,既有她的私心,也有公理,這要看這件事情如何從趙雪口中解釋出來,從何立場來解釋。而陳諾就是因為考慮到此,所以故意提醒了趙雪,讓其轉變立場,不提報仇;那麽這件事情聽起來就是為了阻止朱漢繼續行兇,方才做出了無奈之舉,誅殺了此賊;非但無罪,而且情有可原。


    果然,這一招當真奏效,把那些側目的官員聽得無話可說,甚至那些冀州的舊部將聽後,皆是指著地上朱漢的頭顱破口大罵,言其該死,反稱讚起趙雪來。


    悠悠眾口都堵住了,眼看隻有袁紹仍是坐在案上不動聲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袁紹他當然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既然眾人將矛頭指向了朱漢,也就順水推舟,將手一揮,說道:“朱漢此人睚眥必報,乃反複小賊,死不足惜!他與先韓州牧有些許小過,便將矛盾轉移到其子韓琦身上;遂不經允許,借職務之便,故意網羅韓琦將軍之罪名,以公謀私,私自圍攻韓琦將軍府邸,致韓琦將軍於死地。其厚葬韓琦,追拜敬哀將軍,厚養遺孤!朱漢既死,不予追究。”


    既然對韓琦之死有了交代,冀州那些舊部官員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倒是便宜了朱漢那小子了。不過袁紹都說不追究了,他們也沒其他話好說,也就紛紛領命稱諾。


    “不過……”


    袁紹話音一轉,直盯著陳諾二人:“趙小將雖名保護韓琦,但私自誅殺重臣朱漢,不可饒恕。雖可免陳將軍失察之罪,但趙小將必須以命相抵,方可杜絕後來效此事者以公謀私!”


    眾人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可,唯獨陳諾僵立當場。袁紹親自發話斬殺一個小將,縱然是他,也無權過問。更何況,袁紹已經當麵赦免了他,算是先杜絕陳諾之口,好讓陳諾無話可說。


    但陳諾知道,趙雪絕不能死,他絕不答應!


    趙雪臉上一片慘白,她沒有為自己的死難過,想到的隻是從此不能再跟隨陳諾了,不免心有死灰。但想到如果不趕緊謝過袁紹的賜死,隻怕陳諾會為她開口求情,反將他再次牽連進來,故而將身趕緊一拜,口稱:“朱大人之死,確實趙小將所為。趙小將無話可說,願領死!”


    陳諾神色一變,就要開口再言,但被堂外的吵鬧聲給打住了。再看堂外,隻見有兩三個士兵先後闖了進來,遠遠的不是大唿就是小叫,加上他們走路時腳步所帶的槖槖聲,還有刀劍磕碰之聲,鬧成了一遍。如此一來,全然沒了章法,早已失去了一個士兵應該擁有的紀律,把個嚴肅的將軍府弄得頃刻間如同菜市場了。


    袁紹自詡四世三公出身,最重這些外表的禮節,如何今日盡丟這樣的臉?加上先前事沒有緩過來,也就一發的惱了,一怕木案,大喝道:“你們這是要反了嗎!”


    “是反了!”


    跑在最前麵的兩個士兵倉促間就接下來袁紹的話:“將軍,黑山於毒和右賢王於夫羅反了!他們還劫走了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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