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距離黑山的大營漸漸近了,趙雪不無擔心的扯住陳諾的衣服,悄聲跟他說。


    四五個敗兵在前麵帶路,其實他們心裏更加沒有底氣,畢竟剛剛從賊兵手裏死裏逃生,如今又要自個送上門,心裏能不打鼓?


    他們耳朵尖,也聽到了趙雪的問話,所以一個個迴了頭來,巴不得陳諾臨時改變主意。


    為了方便,趙雪出發前已做男子打扮,也沒有人認出來。倒是她女兒本性難改,粘著人說話。陳諾幹咳兩聲,提醒她注意,將身正了正,拂袖道:“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迴頭路。更何況,我若沒有把握,豈會帶著你們過來送死?”


    陳諾這麽一說,他們的心裏多少得到了些許的安慰,既然別無選擇了,他們也隻好將陳諾朝著黑山大營方向帶去。


    尚未接近大營,已被一夥賊兵攔住去路。


    趙雪想要動武,被陳諾製止住。


    陳諾帶頭將身上的兵器都丟了,然後跟那些賊兵說:“帶我去見你們的帥爺!”


    賊兵們互相看了一眼,也即分頭行事。有的去請他們的帥爺,有的則將他們帶到營中的一座大帳,留他們在帳內,派人拘束起來。


    他們在帳中等著,除了趙雪不時的望向陳諾,難抑焦慮之色,其他人也隻是互相瞅瞅,暗暗在心中祈禱。陳諾則靜靜的坐著,不動不聞。


    不多時,帳外突然傳來驚雷般的大笑聲,笑聲由遠及近。


    趙雪眼睛一瞪,眉頭緊緊皺了皺,表示厭惡,伸手捂住耳朵。旁邊四五人也是聽不慣這笑聲,而且笑聲尤其刺耳,他們也是受不了,趕緊跟著趙雪一樣做著掩耳的動作。


    帳門掀開,一個黑不溜秋的壯漢走了進來。


    他圓圓的眼珠翻滾滑動,如一尾死魚翻著肚白,掃過眾人一眼。看到其他人的反應他都很是滿意,但看到陳諾,他居然一動不動!他眉頭一皺,指著他大聲喝問:“怎麽,你不怕我雷公?”


    聲音如同驚雷一樣的滾過,掃蕩著每一個人的耳朵,的確不負‘雷公’之名。


    公孫瓚的嗓門洪亮,如同鍾聲,陳諾是親耳所聞的。可一旦拿他的嗓門跟眼前這人比,立即是小巫見大巫了。縱然陳諾見過世麵,也不得不為其‘雷聲’所折服。


    陳諾眉頭皺了皺,實在受不了,隻好站了起來,迎向那人:“原來是雷帥到了,失禮失禮!”


    他原本以為此來黑山會遇到一兩個熟悉的人,也好不費吹灰之力帶走顏良,眼看是這麽一位他從未見過的黑大漢,他也隻得暗暗抹了一把汗,自認倒黴。


    雷公走到陳諾跟前,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眼,皺眉道:“就你這小身板,也敢跟本帥動手,換人換人!”


    陳諾沒有想到他跟他距離都這麽近了,還說話聲音那麽大,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震得他耳朵裏麵嗡嗡響。他趕緊退後兩步,笑道:“雷帥誤會了,我今日不是來找雷帥比武的。”


    雷公一聽,粗聲大問:“不是找我比武,那你們找本帥幹什麽?”


    陳諾又退了兩步,仍是嘴邊掛著笑:“我有位朋友不知怎麽得罪了雷帥,讓雷帥你羈留在營中,他叫顏良,是袁紹部將。我想請雷帥看在袁將軍的麵子上,放過他一馬,這樣以後在冀州誰也好見麵,不知雷帥意下如何?”


    雷公踏前兩步,瞪視著陳諾:“哦,我道來甚,原來是找本帥要人來了!”


    陳諾再次退後兩步,點了點頭:“還望雷帥看在袁將軍薄麵上,放出顏良將軍。”


    雷公鼻子一哼:“袁紹是嗎?本帥為什麽要看他麵子?若不是他,我還不想請那什麽顏不顏的到本帥營中來呢!”


    聽他這麽一說,難道他跟袁紹有仇?


    陳諾眉頭一皺,笑道:“不知雷帥要怎樣才肯放人?”


    雷公拍拍胸脯,氣勢洶洶的說道:“放人不難,除非你們能打贏本帥!”


    他此話一出,他身後就有四個人抬了一對鐵錘進來。鐵錘有如燈籠般粗大,看他們抬時吃力的樣子,一隻少說也有一百來斤,而雷公捏在手上如同手提嬰兒,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實在駭人。


    陳諾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好家夥,要是被這任意一錘砸到,那還不是非死即傷啊。


    “你這個黑臉雷公,可要說話算話!”


    趙雪可是忍了他好久了,眼看大哥哥陳諾被這廝一步步緊逼著,她也是忍無可忍,突然伸手從旁邊奪過來一支鐵劍,將陳諾往身後一拉。她則踮起腳尖,舞劍迎上。


    陳諾沒想到趙雪會衝了上去,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那黑臉雷公一看,哈哈一笑,也不打話,舞動雙錘,往地上砸去。趙雪被這股勁風一刮,不敢侵身再進,劍到半途一折。但覺腳下土質鬆動,剛才站過的地方立即出現了兩個大土坑。


    頓時喝彩聲與唏噓聲齊起,有人叫好,有人心驚。


    陳諾看著地上被砸過的土坑,臉色也是變了變。


    鬥場上瞬息萬變,雷公一錘沒有砸中,接著沉聲大喝,將錘拔起,雙錘如一,唿啦啦向著趙雪纖細的腰肢掃去。趙雪身子輕輕一彈,以劍護身,格擋鐵錘。跟著,一道火花亂竄,刺耳的撞擊之聲霎時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裏。


    禁不住的,都是紛紛以手掩耳。


    趙雪輕唿一聲,頓覺虎口劇痛,持劍的右手因為猛然受力,已經開始顫抖起來。


    雷公也已經看清,嘿嘿一笑,跟著三五錘唿唿而下。


    眼看趙雪被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唯有不停的躲閃著對方猛烈的攻勢,陳諾心頭大駭,手悄悄伸進袖子裏,觸到了袖子裏麵藏著的那把匕首。


    這把鋒利的匕首就是他跟麹義結義時對方送給他的,上次在袁營遇刺就是憑借它殺敵脫困。他剛才進營時,雖然將隨身攜帶的兵器交了出去,但這支匕首卻被他刻意藏在了袖子裏。


    如果趙雪有危險,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陳諾擔心著趙雪,但他或許不知道,趙雪雖然處處躲閃,可她在虛耗對方氣力的同時也在暗中為自己積蓄力量,以期待最後一擊。


    此刻的戰場,一個是手捏重錘,不停的賣力揮舞,隨著力氣的消耗,自然出手越來越鈍。而另一個,手執不過一把鐵劍,又是處處躲避忍讓,氣力始終保持著。


    以靜待動,以快打慢,以逸待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勝負一時雖然沒有結果,但已經顯而易見了。


    陳諾剛才是太過擔心她了,沒有看出來,及至靜下心來稍加分析,也即從中看出了微妙。


    他微微一笑,伸出的手緩緩退了出來。


    也就在這時,一聲輕噗,一道血箭飛揚,有人受傷。


    原本以為是趙雪無疑,哪裏想到,受傷的居然是雷公!


    趙雪一擊得手,雷公狂怒而起。他還想要拚命,隻覺脖子下麵一寒,是有一把鋒利的劍刃架了上來。


    趙雪手執著劍,問他:“你可服輸?”


    雷公兩眼圓瞪著,還想再來,被帳外一聲大笑打斷。


    “不要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帳門掀開,走進來一個壯漢,陳諾一眼認出:“孫輕兄弟!”


    孫輕兩個箭步上來,趕緊向陳諾叩拜:“陳大哥!”


    陳諾喝退趙雪,孫輕拉起雷公,笑道:“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陳大哥,我的恩公!你怎麽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了?”


    雷公驚唿一聲,嘟囔道:“誰叫他一直要討要什麽顏良,你不是說袁紹是你陳大哥的敵人麽?我難道放走你大哥的敵人?”


    陳諾一聽,看來孫輕是不知道他已經轉投袁紹的事情,所以才鬧了這麽多誤會。看來不把事情說清楚,誤會就沒法解開了。


    孫輕聽陳諾把事情前後一說,一拍腦門,說道:“啊呀,我還以為陳大哥一直在韓馥軍中,而韓馥又跟袁紹是死敵,我還想著此來為陳大哥你出口惡氣,所以就抓了顏良。這麽看來,是我們魯莽了。”


    陳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兩句,又問道:“你不是應該在石邑幫助張大帥對付公孫瓚的麽,怎麽會突然到了這裏?”


    孫輕說道:“大哥不知。自大哥走後,我軍與公孫瓚數戰下來,互有損傷,那公孫瓚也不知為何,突然派人送來重禮,想要跟我黑山和解。張大帥他是剛剛接手黑山,內部仍有許多事情要他處理,加上又損失許多兄弟,知道一時拿公孫瓚沒有辦法,隻好從長計議,也就答應了各自罷兵的要求。”


    陳諾眉頭微微一皺:“公孫瓚退兵,隻怕沒有那麽簡單。他可能因為我們上次打擾了他,便覺得吃了虧,聽說他還因此數次派人責難於韓使君。看來,他是覬覦冀州之心不死啊。”


    孫輕點頭道:“公孫瓚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那時想到黑山既然暫時沒有危險了,我也就可以過來看看陳大哥你了。說來,我當時還不知道陳大哥你已不在韓馥這裏,我還想著袁紹的人突然出現在冀州附近,會對陳大哥你不利,於是與雷帥商議著先截了袁紹的人馬,捉了他們的將軍,以好作為見麵禮。隻沒有想到我差點因此犯了大錯,還請陳大哥贖罪!”


    陳諾趕忙拉起他,安慰了他兩句。


    既然解釋清楚了,孫輕也立即讓人放了顏良,又安排了宴席。


    在席上,陳諾為顏良他們解釋了誤會。至於顏良敗走武城的事情,陳諾也不好再提起,隻是說道:“我們在這裏也已經耽誤了不少時候了,隻怕趙浮他們早趕在前麵到了冀州城了,也不知道冀州情況如何了?我看我們也不能再耽擱時日,得趕緊動身了。”


    孫輕在席上表示,他願意帶上他的人馬追隨陳諾去冀州。至於雷公,他跟孫輕同在張大帥帳下為帥,兩人平時關係很好,所以也願意同往。


    陳諾當然十分感謝,有了他們,那麽說服韓馥的砝碼自然倍增了。


    黑山這次來了七八千人,加上顏良的散卒六七百,也就上路了。雖然緊趕慢趕,到底讓趙浮、程奐他們的軍隊趕在前麵,入了冀州城。


    為了不引起韓馥的反感,陳諾將軍隊駐紮在城外幾十裏處,一時沒有冒進。


    倒是城內的趙浮、程奐一麵在冀州布防,一麵不斷派出人馬查探陳諾他們的消息。這日,趙浮跟程奐正商議著軍務,突然有人報說城外駐紮的袁軍有了新的東向。說是有支五六十人的車隊從營地出來,沿著官道,一路直奔冀州城而來,問該如何處理。


    不用說,這一定是袁家派出的使者車隊了。


    趙浮手拍木案,喝道:“袁紹他還做著春秋大夢呢,他以為他隻要派出一兩個使者就能說動韓使君讓出冀州!他當我們這些人都死絕了嗎?哼,他既然不自量力,那也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趙浮說著,臉上露出兇光,看來是準備下達格殺的命令了。


    “慢著!”


    程奐嘿嘿一笑:“我聽說這次前來談判的使者是陳諾,他這人可鬼著呢,他若是沒有萬全準備,也絕不會來。他既然來了,也一定防著我們這一手。到時候事情鬧大了,被他們抓住了把柄,韓使君也不能不出麵解決,那我們想阻撓都來不及了。”


    趙浮一楞,眼睛一瞪:“那你的意思是就這樣看著他們入我冀州城?”


    程奐搖了搖頭,嘿嘿一笑:“我們明火執仗的跟陳諾他們鬧起來,我看非是明智之舉,就算阻擋了他們進城,也未必能辦成事情。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順了他們的意思……”


    “嗯?”


    趙浮不解的看向程奐,程奐湊上前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趙浮一聽,眼前一亮,暗暗點了點頭,果然毒計。讓那個卒子上來,對他如此如此說了。


    那卒子聽了後,立即明白,也就下去準備了。


    在通往冀州城的官道上,一支車隊緩緩的向前行駛,眼看再走個五六裏,也就到達冀州城了。


    車隊中間有個官轎,轎子有門,三麵有轎窗,都用帷幕遮掩著。


    車隊前有一隊騎兵開路,後麵有押運車廂的步兵,總共不過五六十人,打的是袁家旗號。


    沒錯!目標出現!


    在車隊轉彎的時候,官轎嘎吱一聲,車輪突然陷入泥潭,轎身前傾,馬不能前。幾乎就在同時,刷刷刷,從兩邊黑壓壓的叢林中射出如飛蝗一般的箭矢,頃刻間,全都落在了轎身上。官轎頓時被蝗箭射成了刺蝟。


    喊殺聲頓起,殺出來許多蒙麵之人,他們手執利器,衝向他們唯一的目標——官轎!


    而保護在官轎前後的士兵,在突然的變故麵前,絕對沒有做任何的留戀,遇強敵即散。


    這些士兵逃走,那些蒙麵之人也就不費吹灰之力,殺到了轎邊。


    一人小心的掀起轎簾,往轎內望去,以確認他們的目標被擊殺。


    但片刻後,他倒吸了一口氣,將目光收迴,隨即疑惑的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跟著看去,轎內除了放著一個身穿官服的稻草人,什麽也沒有!


    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這樣?


    城內,當趙浮、程奐二人聽到這個消息,也都是麵麵相覷,後背脊梁上都是冒著冷汗。


    趙浮一拍案:“陳諾他不在轎中,那他在哪裏?”


    程奐也是疑惑不堪,是啊,陳諾會在哪裏?


    就在他們猜疑陳諾時,他們也萬萬不會想到,此刻冀州城州牧府上,韓馥房間內會闖入兩個不速之客。


    韓馥先前一刻還在埋頭研究著金石,但突然房門被輕輕推開,有人走了進來:“大人,你要的茶點來了。”


    韓馥還奇怪他並沒有叫什麽茶點啊,他頭也不抬的揮了揮手:“出去,出去!”


    沒有聽到來人恭敬的迴應,反而是咿呀一聲,屋內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門被人關閉了。


    韓馥皺了皺眉,有點震怒的抬起頭來,隻見前後走進來兩個人。


    韓馥一時沒有看清楚,但事覺蹊蹺,趕快提高了嗓門,喝道:“大膽!誰讓你們關門的!”


    走在最前麵的那人將茶點放下,突然抬起頭來,嬉笑的看向韓馥,朝韓馥一眨眼,叫了聲:“韓使君,別來無恙啊!”


    韓馥一楞,眼睛都瞪直了,手上一哆嗦,差點將金石丟在了地上:“你,你是陳諾!”


    那人嘿嘿一笑,點了點頭,表示對韓馥的記性較為滿意。他身子一讓,後麵又出來一位人物,他抬起頭來,同樣喊了聲韓使君。


    “孫輕!”


    孫輕得意的應了一聲:“大人還記得我?”


    韓馥皺著眉頭,看看他們全身上下奇怪的裝束,也即明白他們是扮了他府上的家兵混進來的。


    先前一刻也許並沒有想起什麽,但韓馥突然想到陳諾和孫輕都已經是他的敵對勢力,他也就不覺的緊了緊身子,頭額上頓時虛汗直冒:“你們,你們怎麽來了?突然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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