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小卓子來傳旨寧讓我到書房陪他用晚膳,李麽麽忙活了半天為我梳了一個精致的燕尾頭(注)插上珊瑚蝙蝠簪,略施胭脂水粉。我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青蓮紗繡折枝花蝶大鑲邊加套袖氅衣,窗外那銀白的世界,不想像全妃那樣做一朵嬌豔的花在這蒼茫中於是這樣淡淡的就好,融進這雪景裏。

    出門時八人抬的輿轎已經在門外等著了,小卓子扶我輕輕上輿,剛一進去我卻發現裏麵有人,頓時心提到嗓子眼,我還沒來得及唿喊嘴已經被那人緊緊捂住。

    卻聽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愛妃讓朕好等”

    我頓時感到攤軟下來嚇死我了,心還在蹦蹦的亂跳,我大口喘了口氣嗔怒道:“皇上嚇死臣妾了。”

    他忙輕掩我的嘴低低說道:“什麽死不死的。”

    他劃了火折子掌了燈,輿轎有半個多房間那麽大鋪著繡工精美的波絲地毯,華美的靠墊,雕花精致的小幾,裝飾華麗。今日的寧隻著一身月白色繡龍紋的常服。

    將我擁懷那熟悉的龍涎香(注)撲鼻而來他疼愛的道:“朕隻是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嚇到你了。”眼中略有歉意。

    此時我心情已經平複道:“皇上一直等在這輿轎中?”這輿轎雖防風性極好輿中又有碳爐但是從我接旨到收拾妥當出來至少也有半個多時辰,這冰天雪地裏他擁著我的手臂還是有些冷的。

    他點點頭道:“月兒可讓朕好等,月兒再不出來朕可要成雪人了。”

    一時有些感動情不自禁道:“傻瓜……”。

    說出又頓覺不妥忙垂下眼簾斂眉道:“臣妾失言。”

    他倒是沒有生氣卻是帶著笑道:“朕的月兒現在也變的這麽守禮節了,這樣還真讓朕感到有點不習慣了。”

    然後又故做很神秘道:“朕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一定喜歡。”

    我頓時來了好奇心道:“什麽地方?”

    他隻是帶著些狡黠的笑道:“朕先不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輕輕掀起輿轎窗簾的一角外麵的雪已經停了,肅穆的紫禁城一片銀妝。天已漸漸暗下來月上西梢。他抽迴我的手握在他寬大的手中掌心的溫度緩緩的傳來。沒有言語隻是這樣靜靜擁著我。

    輿轎停下來小卓在外稟報已經到了,寧卻不急著下轎而是拿來一塊黃色絲緞手帕蒙上我的眼睛:“不許偷看哦”。眼前頓時黑了下來我有些不安的緊緊抓著他的手,不知道他葫蘆

    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他先下了輿轎然後小心翼翼的扶我出了輿轎隻感覺穿著小羊羔皮靴子的腳底軟軟的應該是積雪,雪停了風也停了我由於不安便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感覺手心溢出細細的汗他似乎感覺突然感到腳下一輕已經被他打橫抱起感覺他的鼻息暖暖的氣流打在臉上:“皇上,什麽時候才可以看啊?”

    他抱著我向前走一麵對我說:“再等等馬上就到了。”他的嘴中帶著淡淡薄荷香。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生怕會掉下來。

    他突然把我放下來,我確定這次腳底沒有雪,這是在那裏呢?正在我疑惑的時候他對我說:可以看了。一手扯下蒙在我眼上的手帕。

    ……

    作者注:燕尾頭:梳時在頭頂後部將發平分兩把,向左右方橫梳成兩個長平髻,兩髻合寬約一尺,俗稱“叉子頭”(也稱“兩把頭”、“或“把兒頭”)。作叉子頭時,又在腦後頭垂下一縷頭發,下端修成兩個尖角,形成燕尾形名謂“燕尾”。清吳士讚《宮詞》對這種發式作了描寫“髻盤雲成兩道齊,珠光釵影護蝤蠐。城中何止高於尺,叉子平分燕尾低。”這些宮詞對滿族婦女的獨特發式作出形象的描繪。

    龍涎香:龍涎香(ambergris)是抹香鯨科動物抹香鯨的腸內分泌物的幹燥品。取自宰殺的抹香鯨腸內分泌物(即鯨魚的糞便,它是抹香鯨吞食墨魚後,胃腸道分泌出來的灰黑色的蠟狀排泄物)。其味甘、氣腥、性澀,具有行氣活血、散結止痛、利水通淋、理氣化痰等功效;用於治療咳喘氣逆、心腹疼痛等症。本品係各類動物排泄物中最名貴的中藥,極為難得。

    世界上最早發現龍延香的國家,是古代中國。漢代,漁民在海裏撈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蠟狀漂流物,這就是經過多年自然變性的成品龍香。有一股強烈的腥臭味,但幹燥後卻能發出持久的香氣,點燃時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還香。當地的一些官員,收購後當著寶物貢獻給皇上,在宮庭裏用作香料,或作為藥物。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寶物,請教宮中的“化學家”煉丹術士,他們認為這是海裏的“龍”在睡覺時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來,經過天長日久,成了“龍涎香”。

    我睜開眼的片刻頓時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覆了雪的紫禁城像童話裏的仙境。此刻全部都在我的鳥瞰中,今日又是盈月皎潔的月光像銀盤般傾瀉下來,我們在一個建在假山之上的高高長方亭台中,燈火通明,亭台四周是旖旎七彩的幔紗隨風輕揚,這就所謂

    的瓊樓玉宇嗎?

    寧在我耳邊輕語問道:“喜歡朕的觀景亭嗎?”

    我點頭興奮道:“原來這裏叫觀景亭啊,難怪這麽美”。

    他悠悠的望著遠方:“以前朕做阿哥的時候就常常到這裏來,那時候……”他突然止住了。

    “月兒你看那”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隻見太液池望不到頭的碧波中一盞又一盞的荷花燈向河中蕩去像是綻開了無數紅藕將那碧波點亮遠遠望去中間的小島應該是嬴台。

    正在這時一盞孔明燈緩緩升起照亮了眼前的黑夜他突然拉著我的手對著那孔明燈鄭重的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注)

    他的表白此情此境任哪個女人也會砰然心動,我突然心下一驚“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他還介意著錦愷跟我的曾經。即使是我多慮,可我不要讓他再有這些芥蒂於他於我都是不好。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荷燈雪景,淚夾於睫深情望著他輕啟櫻唇道:“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裏。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他果然緊緊擁住我:“小傻瓜,別哭呀,那夜你在乾清宮醉酒一直對朕說誤會你了,朕就知道你心裏一直都有朕隻是沒說出來。你是朕的寵妃,朕定當讓你幸福。”

    他確實誤會了,他不知道那夜我彈琴醉酒是把他當作了錦愷。如是最好,讓他知道定會惹起軒然大波。

    此時我倆月白色的衣服在風中衣袂飄飄倒像是提前約好了似的,突然讓我想起以前看李若彤版《神雕俠侶》的一個鏡頭楊過與小龍女也是這樣衣袂飄飄,那是曾經豆蔻時代的夢想。而如今卻是跟他在一起,隻是帝王愛終究還是算計的多。

    我不願多想,隻是這樣被他擁著,靜聽風吟,

    注:出自西漢文學家司馬相如《鳳求凰》

    西漢臨邛縣有一富豪卓王孫,其女卓文君,容貌秀麗,素愛音樂又善於擊鼓彈琴,而且很有文才,但不幸未聘夫死,成望門新寡。司馬相如有次去她家做客,司馬相如得知卓王孫之女如君美貌非凡,更兼文采,於是奏了一首《鳳求凰》。卓如君也久慕司馬相如之才,遂躲在簾後偷聽,琴中之求偶之意如何聽不出。兩個人互相愛慕。但受到了卓王孫的強烈阻撓,沒辦法,兩人

    隻好私奔。成就了一段偉大的愛情,《鳳求凰》也流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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