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方燕與冷無涯並肩西行,她心情已好了許多,走了大半日也沒有絲毫倦意。反而是無涯一路上拉著方燕道:“慢點兒,我跟不上了。大姐,好累呀,休息會兒吧……”方燕卻隻作沒見,雙手在身旁秋千似的擺來擺去,欣賞著路旁香氣四溢的鮮花,心中說不出清爽。

    無涯見她不理,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哎呦,摔死我了,哎呦,疼哪。”方燕仍是頭也不迴,自顧自地向前走。無涯道:“喂,有沒有人性?我摔倒了你也不管。”方燕迴過頭來盈盈一笑,道:“冷少俠,生氣了?”無涯瞪她一眼,怒氣不看她。方燕走過去拍拍他身上灰塵,笑道:“別生氣了,好不好,人家太高興了嘛。”說著要揪他起來。無涯一甩手,道:“別跟我撒嬌,我才不上你當。”方燕道:“好吧,那你坐著吧,姐姐我先走了。”說著,抬腿欲行。

    無涯一把抱住她腿,道:“不許走。”方燕迴頭一笑,知他已經不生氣了,便迴過身,牽起他,道:“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好餓呀。”無涯一臉燦爛,道:“好。”方燕抱著無涯胳膊哼著小曲走著,突然想起什麽,向無涯道:“我向你打聽點事兒。”

    無涯道:“說吧,沒有什麽是風流倜儻的冷少俠不知道的。”方燕白他一眼,道:“我們這是在哪兒?”無涯道:“這便是南京城郊了。”方燕道:“還說南京很好玩的,我看也不過如此。”無涯道:“此言差矣。你可別說,這可多玩的地方呢。比如夫子廟、秦淮河,看你要玩什麽了。”方燕道:“第一次見到你這麽有學問。”無涯道:“那當然了。我可是這兒的地頭蛇。”方燕將信將疑,道:“是嗎?”

    無涯道:“那當然了。我從小在這兒長大,還不夠熟悉麽?”方燕道:“是嗎,那你家離這兒不遠吧?”無涯道:“哦,大概……不遠吧。”方燕道:“什麽叫大概,還說是地頭蛇,連家在哪兒也不知道了。”無涯道:“我怕是不太熟悉這兒。”方燕一推他手,怒道:“喂,你這人怎麽了,方才說很了解,現下又說不熟悉。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啊?”

    無涯道:“冤枉呀。我可是天底下最有誠意的人了。”方燕道:“那我要去你家,你讓也不讓?”無涯道:“這……這……”方燕道:“你就別跟著我了,連去你家都不肯。”無涯為難道:“你別生氣。我答應你就是了。”方燕喜道:“真的,太好了。現在就走吧。”無涯道:“現在?”方燕笑道:“對呀,我們總不能露宿街頭吧。”無涯道:“你不能住客棧嗎?”方燕道:“本小姐今天就要去你家看看,拜見一下伯父伯母。”無涯垂頭道:“恐怕你要失望了。”方燕奇道:“為什麽?”無涯趕忙道:“沒,沒什麽”

    方燕自幼居住在忘憂穀內,除了爹爹,剩下的卻都是些和尚。料想無涯家中定是人丁興旺,不免好奇,於是便向無涯問道:“你……你父母親都在嗎?”無涯頓了頓,道:“嗯,”方燕又道:“你家……一定很多人吧。”無涯倏然地沉下臉道:“很多人?你說什麽呢?”方燕奇道:“可我聽人家說,一般人家都是一大家人住在一起……。”無涯怒道:“你少說兩句,不好嗎?”說罷,扭頭快步走了。方燕奇道:“怎麽了,我隻不過隨便問問。喂,你等等我嘛。”方燕向冷無涯追去。

    紅日西斜,兩人均默默無語。方燕心道:“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這麽生氣,一點肚量也沒有。別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了,我看呀,連隻魚你都撐不下。哼,不理你。”方燕一麵想,一麵加快了腳步,時間長了,忍不住偷偷瞟無涯幾眼,怕他看見,又匆匆收迴了目光。

    見無涯仍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她生氣地撇撇嘴,在他後麵揮了揮拳頭。她快步走在無涯前麵,心道:“哼,眼不見,心不煩。我才不要見你呢。”可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好朋友,雖是鬧了別扭,可少女的心思最是多情,想著想著,就覺得似乎還是自己不對,雖不明了錯在那裏,可仍是想抹去他們中的裂痕,想了又想:“這小子,平日笑嘻嘻的,怎的今日卻如此動怒,是有何難言之隱?好吧,這次算我錯了還不行嗎。這叫做有自知之明。”但終究麵子上下不去,幾次欲言又止,手指絞在一起,竟有些紅了。賠禮也非得找個給自己理由,下個台階不可,想了又想,終於想通了:“再說他不是也經常給我賠禮道歉麽?這樣就打了個平手,叫作互不虧欠。嘻嘻,就這樣。”

    想到此,方燕瞥了一眼無涯,他還兀自生氣呢。方燕故意慢下腳步,待無涯走在前麵,一個箭步衝上前。“唉喲。”無涯大叫。方燕已在無涯頭上擊了一拳,平日裏,他們都是這麽玩了。方燕倏地跳到無涯麵前,笑道:“還生氣呢?別小心眼了。我錯了,行不行?”

    無涯眼光倏地轉過來,瞪著方燕,怒道:“你怎麽老是這樣,鬧夠了沒有?別煩我行不行?”方燕道:“你……你怎麽真生氣呀。”無涯還是頭也不迴地向前走。方燕被無涯一語迴絕,覺得自已甚是無趣,無地自容,從來沒被人這麽兇過,淚珠兒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就要掉下來。

    她強忍住淚水,大喊道:“你這白癡,人家向你道歉,你怎麽這般兇。真是莫明其妙,我又沒有做錯什麽。你這樣下去,我可受不了,你一個人走好了。難道我喜歡去你家不成?”

    無涯卻沒說話,方燕以為他不生氣了,笑道:“你爹爹在哪裏做事呀?”她自小跟著爹爹長大,自是一說話便想到了爹爹。卻見無涯突然迴轉頭,兩眼射出劍一般冰冷的光芒。

    他沒有立時說話,隻是默默地站著,神情痛苦,一張俊臉似被扭曲一般,渾身還隱隱有些發抖,極費力地從嘴角嘣出幾句話:“你……你不去我家,我……我求之不得呢。”方燕一邊流淚,一邊道:“你有本事就別跟著我。”無涯咬咬牙,道:“你不是一直不願與我同行麽,如此也好,你可以一人走了。再見。”

    方燕站在小道邊上,聽無涯這幾句話,似是晴天霹靂,隻覺再也無顏呆下去。道:“好,走就走。”說罷,轉身跑開了,這動作快得令無涯還不及反應,方燕已距他百步有餘。無涯看著方燕受傷的背影,本欲挽留,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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