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明永樂七年的春天,二月二剛過,正是春花爛漫時節。

    陽光照在《劍器》之上,她不由的憶起發現此書時的情景:她自幼與父親隱居穀裏,每日價吟詩作畫、對弈品茗,生活清幽無欲,甚是快活。

    那日,父親於舊書箱底得見一舞譜,名曰《劍器》,竟愛不釋手,過了良久,長歎一聲道:“唉,久未欣賞劍舞,想那劍舞飄飄渺渺……”

    這劍舞原是唐開元年間,劍舞始祖公孫大娘集一生心血所創。後世將這劍器舞與吳道子壁畫,張旭書法,並稱為盛唐三絕。遙想那公孫大娘,好生了得,當年“一舞劍器動四方”,玄宗亦為她舞姿所迷,遂設伎坊傳習此舞。隻因此舞難度極大,陽春白雪,曲高和寡,是以習者寥寥,能成器者更是絕無僅有。時光流轉,到得後來,竟幾近失傳:此舞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迴觀。

    她自聽得父親此言,便牢記在心,每夜於林間偷習《劍器》。也不知是天道酬勤,還是資質頗高,十餘天下來,已能演練,不上數月,竟已拆得甚是純熟。

    正當她心下大喜之時,忽聞遠處腳步聲響,似是有人正向穀中拚命奔來,地麵厚厚落葉被踩的發出綿綿聲響,寂靜的林子刹時滔滔作響,如狂風唿嘯,迅雷不及掩耳,聽來武功非同小可;若不是她內功已頗具根基,決計不會知覺。

    她心中大驚:穀中除了僧人,便是父親,再無旁人,他們平素均步履沉著,心如止水,便是遇到再艱難之事,也不會如此狂奔,這幹人定然不是穀中之人;隻是自己生長於斯,從沒見過外人,不覺有些發窘,臉上火辣辣的。

    聽來人近了,心中焦急,見近旁並無藏身之所,隻得倏地爬上身後大樹,躲在枝蔓花朵間,靜窺樹下動靜。

    陽光下,兩個高大的人影相繼而至,身形均是極快。

    忽聽嗖的一聲響,前麵身穿白衣之人肩頭卻插了隻飛鏢,不住地往外冒著黑血。

    另一黑衣漢子尾隨而至,望著白衣人,仰天大笑,道:“嘿嘿,劉貺啊劉貺,你已中了我的鬼頭鏢,今日難逃一死,真是天意啊——大哥啊大哥,你總算栽到我手上了。”他那發紅的臉上一陣獰笑。

    隻見那被喚作劉貺的白衣人,三十歲上下,雖然受傷,但身子筆直,象棵挺拔的羅漢鬆,顯然是武功精深的樣子。

    一襲白袍將他那剛毅的麵容襯托得更加棱角分明。俊秀的臉龐,濃黑的眉毛,聰穎機警的眼眸。

    少女在白衣人眼裏看到了一股子霸氣。

    這白衣人真是豪俠氣派。

    他手持一柄長簫,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少女躲在樹上,清楚地看到了這白衣人,看到這白衣人,少女的心頭不知為何,掠過了一絲甜蜜的感覺。這甜蜜的感覺也勾起了她對往事的記憶。

    這許多年來,從孩童長到少女,在穀中,她從來沒有一個同齡的玩伴兒,隻是自愉自樂。但向來如此慣了,也不至於感到孤單寂寞。可最近幾月,尤其夜深人靜之時,心中越發空落落的,感到時光寂寞難挨,一股淒清之感滿塞胸臆,隻覺說不出的難受。可自己麵色紅潤,心律正常,卻也不似有甚頑疾。

    她卻不知自己正值青春年少,正是人生如花如雨的時節,女兒心思現已蠢蠢欲動,卻如何能抵擋的住?加之自幼觀看《西廂記》,早早接受了所謂離經叛道思想的熏染,更是多愁善感,有時竟不免期待著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君突然降臨,將自己帶出這寂寂深穀,去雲遊另外一片天地。

    可從來這穀中有的隻是些禿頭和尚,自己盼望的那一場豔遇卻從何而來呢?可此時的她哪裏想到,今天,就在這牡丹花下,上天就突然把一個光彩奪目的男子漢送到了她麵前,她沉睡的心靈就要被喚醒了。

    此時隻見那劉貺滿臉狐疑,問道:“ 薄得臣,你……這是怎麽迴事?你為何要對你的結拜大哥下毒手?你瘋了不成?”

    那喚作薄得臣的黑衣漢子一陣狂笑,道:“大哥,我們是結拜過,可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今天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已另投明君了。”

    他的年齡在四十左右,身材體格也很健壯,但少女從他噴火的眼裏斷定,他是個窮兇極惡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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