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已經和衣袖粘黏了一部分,掀開來,撕扯得發疼。看到我的傷口,穆薩發出低低的驚唿,問我:「你這是怎麽傷的?」


    我輕噎著:「外麵下雨地滑,剛剛摔的……」


    「剛剛?」他嘴唇微煽,垂眸低頭,「對不起……」


    我不作聲,心裏並沒有原諒他。方才在樓下時,我的傷口並不像現在這樣嚴重。經過穆薩的一番拉扯,破皮處擴大了很多,一片血肉模糊。


    「你這裏有藥酒藥膏和紗布嗎?」他問。


    「有。」我再倔強,也不會拿自己的傷開玩笑,告訴了他急救箱的位置。穆薩起身去尋,迴來時,手中已拿上了所需的東西。


    我想,這個時候我應該謝謝穆薩幫我拿來藥品,然後堅持自力更生地完成抹藥和包紮的全過程,好凸顯我與他之間的距離感。可我愣愣地看著他,終究沒有開口。他修長的手溫柔地伸了過來,將我的右手臂捧住,用棉簽沾上酒精,以最輕最緩的動作替我擦拭。我閉上眼,鑽心的疼痛從手臂傳到全身,咬著牙不去看,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掐我吧,如果你能好受些。」他突然說。


    「別以為我不會。」我被藥酒的刺痛激得全身發顫,也鉗住他的右臂,手指握住與我傷口處相同的位置,立起指尖,蓄勢待發準備掐進,頓了頓,看見他還鎮定自若地替我抹著藥酒,終究捨不得下手。


    「算了。」我悶悶地放開左手,掌心抵在沙發上,攥成拳頭,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悶悶地嘶啞,「懶得跟你增加肢體接觸。」


    穆薩眉心一皺,不知想起了什麽,神情又有些不愉。


    我閉上眼向後靠,過了一會兒,一陣清涼的感覺從手臂傳來,穆薩替我抹上了藥膏,降下了幾分火熱。他又拿出紗布,一圈一圈耐心地纏在我的手臂上。我的心放緩了些,好像他的輕柔能夠減輕我的痛楚,將掙紮不已的心撫順抹平。


    我終於平和下來,穆薩也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他將紗布打了一個醜醜的結,顯然平日並沒有做過替人包紮這種事。


    我本想說謝謝,可轉念一想,正是他害得我這個樣子,便別過臉去,不願說話。


    天已完全黑下來了,一絲涼意透進房內,我蜷了蜷身子,左手扶著右胳膊,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不是身體的疲憊,是心倦。嘆了一口氣,我閉上眼,把頭靠在沙發上,說,「穆薩,你走吧。」


    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


    房間裏緊緊的,隻開了一盞微弱的薄燈。穆薩的身影從昏暗的光線中滲了出來,坐立不動,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


    心裏有些無奈,看了他今天的發狂模樣,我又一次驗證了兩情相悅的慘痛現實,我們本不該這樣的。他給不了我什麽,我也給不了他,彼此都明白前路的艱難。


    「穆薩……」我輕聲喚他,想讓他明白我的無能為力,「我原諒你了……」


    他還是直直地坐著,目光落在我剛剛包紮好的手臂上,坦誠輕問:「那還恨我嗎?」


    他竟還記得我方才悲傷欲絕說出的話。


    「不恨了。」我麵無表情,靠在沙發上,半晌,又自欺欺人地補上一句,「因為沒有感情,所以恨不起來。」


    穆薩頓了頓,用有些涼的大手包住了我的左手,我垂著眸,時間靜靜流逝,感受到他手中的力度漸增,似乎正在克製心底的怒火,問我:「那他呢?」


    「誰?」


    「他。」穆薩咬著牙說。


    我又隱隱地感受到了陰冷的氣息,卻不似剛才那般衝動。或許他是顧慮到我手上的傷,還存著幾分愧疚。可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在這個方麵,千萬不能再激怒他。


    「沒有什麽他不他,真的隻是過生日。」我誠懇地同他解釋,生怕他再次爆發,「你接觸的外國人也不少,應該知道,這並不代表著什麽……」


    「可這對我來說很重要!」穆薩搶過話頭,凝視著我,滿眼的肅穆認真,那神情像是在宣告一件極為神聖的事。他說:「情感的貞潔,身體的貞潔,名譽的貞潔,這些都很重要,是不能容許侵犯的。」


    我心中一怔,也被他感染得嚴肅起來,端坐身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突然間意識到,他方才的怒火和氣憤不僅僅是因為嫉妒和占有欲,還帶著一種信仰的守則。穆斯林不吃豬肉,是因為他們覺得豬是汙穢的、不幹淨的;禁止婚前性行為,是為了堅守純淨和忠貞;齋戒之月,目的也是為了淨化心靈、升華靈魂。那麽同理,對於情感的貞潔,或許也是守則的一種,有著一種近乎強迫症的要求。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雲宇樹對我的舉動,或許已經觸犯了穆薩的禁區。之前他也有蜻蜓點水地展示過這一麵,比如隨意對我的旗袍照片評頭論足,比如沙塵暴中兇狠第二個吻,可那都是淺嚐輒止的釋放,很快便克製下來。但現在我明白了,縱然他平日保持風度,但涉及到「貞潔」的問題,大男子主義卻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可是,轉念一想,我卻又皺起眉頭:「我憑什麽要為你保持情感的貞潔?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要求我?」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瞧見我依然無動於衷,有些失望地問:「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我清晰地迴答。


    我在沙塵暴中曾問過他這個問題,他卻從未問過我。如果是在得知他的婚訊之前,我必定會說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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