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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去能有什麽好事?


    招兒眼中含著警惕。


    薛桃兒跑到過來, 湊近了小聲說:“還不是大伯母的爹, 說要找狗兒來說說話。”


    薛庭儴在屋裏也聽到外麵的動靜, 走了出來。


    “你別去,我去推了。”招兒知道楊忠那老殺才找小男人就沒好事,仗著長輩身份喜歡對人指手畫腳, 薛俊才是他外孫,去了能有什麽好話,尤其又有之前那一場事在前?


    “無妨。”


    這話說出來,讓招兒愣了一下,薛庭儴才想起自己平時從不會如此說話。


    他笑了一下:“沒事, 你還怕他吃了我不成。”


    “可……”


    這時,薛庭儴已經越過她往正房去了, 她隻能趕忙跟了過去。


    *


    正房這裏, 果然酒喝得正酣。


    楊忠白白胖胖的臉喝得一片通紅, 狀似微醺。薛老爺子黑紅的臉, 在燈光下紅的發亮。薛青山也陪坐在側,另還有薛俊才、薛青柏和薛青槐。


    女人都是沒有上桌的。


    一見薛庭儴走進來,楊忠便道:“咱們的小才子來了, 快來讓我看看。”


    他招著手, 渾然沒拿自己當外人, 待薛庭儴走到近前來, 才睜著一雙醉眼上下打量著:“也沒看出哪兒有變啊, 怎的就變得這麽有出息了?”


    這話一聽就是譏諷之言,場上當即就安靜下來。


    薛青山專注夾著吃菜,似乎沒聽見。薛俊才看似正襟危坐,實則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這裏。


    而薛家的其他人都有些尷尬,尤其薛老爺子,臉色有些僵硬,卻欲言又止。


    招兒正待發作,薛青槐突然站起來,笑著端起酒碗:“親家公,我敬您老一碗,這酒可是我爹親手釀的,一般人來可喝不著。這不瞅著您老來了,就趕緊挖了一壇說陪您多喝幾碗。”


    楊忠笑看著薛青槐,也並未含糊,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又吃了幾口菜。趁著當頭,薛青槐忙給招兒和薛庭儴打眼色,讓兩人趕緊走。


    薛庭儴微微一哂,就打算帶著招兒離開,還未邁步就聽楊忠說話了。


    “這怎麽了?怎麽長輩話還沒說完這就要走了?我雖不是你親爺爺,但也是你的親家外公,這是沒把我這老頭放在眼裏,還是怎麽?”


    這帽子可扣得就有些大了,招兒正想說什麽,薛庭儴拉了她一把。


    他上前兩步,擺出一副恭敬聆聽的模樣:“既然親家外公有所教誨,小子聽著便是。”頓了下,他又道:“隻是親家外公也是讀書人,想必知道非禮勿言之理”


    “照你這小毛孩兒的意思,我一個做長輩的還說不得你這小輩了?”


    滿嘴的酒氣直朝薛庭儴麵上撲來,其中還夾雜著一股各種菜食摻雜在一起的怪味兒。


    薛庭儴不避不讓,態度坦然地點點道:“自然。”


    “赫!瞧瞧!這還真是不一樣了。”


    楊忠拿手指虛空點了薛庭儴幾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薛家其他人,惡人先告狀:“親家,這就是你家的家教?”


    明擺著楊忠這就是來鬧事的,自然是為了薛俊才無疑。之前從裏正家迴來,薛老爺子就估摸著大房肯定要鬧騰,沒想到這鬧騰竟是應在這裏。


    事實上作為兒子兒媳的大房兩口子,怎麽可能明晃晃和薛老爺子鬧,畢竟之前可是他們信誓旦旦說誰贏了誰去,輸了誰也別怨,此時反悔不是明擺著打自己臉。而楊忠作為薛俊才的外祖,替其出頭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若是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也不損了父子情分。


    “親家……”


    薛老爺子正欲說話,被薛庭儴的聲音打斷了。


    “我雖父母雙亡,可上有祖父和各位叔伯,往外說還有薛氏一族其他的長輩們。即便有什麽不對之處,也輪不到外姓人在此指手畫腳。親家外公雖與我家連著親,可萬萬沒有上了薛家的桌,吃著薛家的飯,還要罵薛家人的道理吧。”


    因為有客,所以屋裏罕見的點著蠟燭,照得滿室通明。


    站在正中少年身形瘦弱,卻是挺拔卓立。他穿著一身陋衣,袖口和衣襟都磨得有些泛白了,卻硬生生讓人感覺到一種讓人不可侵犯的氣勢。


    “難道這就是親家外公的做客之道?哪日我薛家人去了你家做客,也對楊家人指指點點、陰陽怪氣,想必親家外公一定不會生氣,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虧得阿爺總是當家中小輩說親家外公如何如何,小子隻當親家外公乃是一介文人,當是懂禮守禮之人受晚輩敬仰,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你——”


    屋中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薛庭儴竟會不顧長幼尊卑當場發作。


    薛青山也不吃菜了,突然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可他卻沒有站起來為嶽父說話,薛庭儴的帽子扣得太大,把薛家上下的顏麵乃至薛氏族人都扯上了。他若為之說話,就是附和了薛氏一族的顏麵可以被楊家光明正大踩在地上的事實。


    尤其,這也與他所謀並不符合。


    楊忠臉漲得通紅,氣得嘴唇都抖了:“你這小子,小小年紀竟然敢教訓起長輩了。”


    “不敢!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小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還望親家外公當謹言慎行,方是君子之表。”


    這是借著聖人言在教訓自己!


    楊忠怒極反笑,拿著指頭點他:“好好好,真是不得了,這讀了幾天書,人都不一樣了。你真以為你今天贏了俊才就了不得了,縱得你猖狂。”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這句話出自《論語》八佾篇,大致的意思是君子對什麽事情都是不爭的,如果說有所爭,也必然是秉持著君子之道。不卑不亢,不怒不怨,比完之後把酒言歡,方是君子之爭。而不是一定爭得麵紅耳赤,跟烏眼雞似的,那就有失風度了。


    即是講做人,也是講處事,同時也是借聖人言譏諷楊忠沒有長輩的儀範和度量,為了袒護外孫竟然出言刁難小輩。


    在場就四個讀書人,其他人都是聽得一頭霧水,隻看出薛庭儴並未落於下風,反倒是楊忠氣得似乎七竅生了煙。


    楊忠也就算了,正在氣頭上,薛青山父子卻不免有些驚疑。


    要知道薛庭儴雖是學過四書,卻是隻懂皮毛,並不懂經義。可方才他連著說了兩句話,都是四書中的,且若非懂得經義,又怎能拿出來損人。


    難道說有什麽人在背後教了他不成?怪不得今日他的表現如此出人意料。


    而就在這當頭,場中又生了其他變化。


    竟是楊忠氣怒之下站起想教訓薛庭儴,卻被薛老爺子以及薛青槐薛青柏給攔住了。


    “好你個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竟學會罵人。”


    “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麵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兇,不過想來親家外公是不懂這句話的。”


    薛庭儴麵上帶笑,明明那笑容並無任何不妥,甚至還帶著幾分靦腆,說話之間也是斯文有禮,卻偏偏讓人品出幾分譏諷意味來。


    “懂不懂老子也知道你是在罵人,老子今兒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楊忠掙著揚起手,就在這時,一聲暴喝徒然響起。


    “親家公!”


    卻是薛老爺子說話了。


    “親家公,我敬你親家,可這裏卻是我薛家!”


    薛老爺子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方才因為對方的身份一直容忍,可薛庭儴說的沒錯,屋裏坐了一大家子人,都是姓薛的,萬萬沒有姓楊的來教訓人的道理。


    一家人再怎麽鬧都行,可外人插手就是不該。


    屋中一片寂靜,隻有楊忠喘著粗氣的聲音。


    一個凳子倒地的聲音響起,是薛青山站了起來。


    這時一直避在屋裏的楊氏也跑了出來,又氣又急道:“爹,你做什麽!怎麽喝了些酒,就開始鬧騰了。”


    她對黑著臉的薛老爺子解釋道:“爹,你可千萬別怪,我爹他就是這樣,一喝起酒來。唉,爹你說你鬧騰啥啊?”又去埋怨薛青山:“俊才他爹,你也是,咋就不攔著些,鬧成這樣。”


    楊忠道:“我鬧,我鬧什麽了?!薛連興,你可別忘了當年答應過我的話。俊才可是你長孫,你就這打算撒手不管了?”


    “爹,你快別說了,我攙您下去歇著。”


    大房兩口子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將楊忠往外攙,而楊忠似乎也真是醉了,嘴裏喊著你就真撒手不管了的話,跌跌撞撞被兩口子扶了出去。


    *


    因為鬧得這一場,接下來薛家安靜至極。


    周氏本是叫招兒兩人去吃飯,兩人說是吃過了,便迴屋了。


    一桌子酒菜,隻吃了一半,獨薛老爺子一個人坐在那裏吃著菜並喝著酒,誰也不敢去打攪。


    趙氏避在裏屋,別看她平時對薛老爺子吆五喝六的,但薛老爺子真發起火來,她也不敢來觸黴頭。


    薛青槐走到桌前坐下,道:“爹,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歇下吧。”


    薛老爺子點點頭,卻在放下筷子時,又歎了一口氣。


    薛青槐忍不住勸道:“爹,你也別想太多。”


    “你瞧瞧老大兩口子,咋就不記恩呢,老二才死了幾年,就算孩子不懂事,也用不著這樣。”


    薛青槐明白老爹說得啥意思,可這話他可不好接腔,隻能別別扭扭地道:“說不定大哥大嫂也不知道親家公會鬧這麽一出。”


    薛老爺子嗬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過狗子也沒吃虧,你瞧他把大嫂爹給氣的。”


    聽到這話,薛老爺子忍不住眉眼一動:“倒是隨了老二。”


    薛青鬆就是這種性子,平時沉默寡言,可千萬別把他逼急了,逼急了他能讓所有人吃驚。


    “這一大家子人一直過得和和美美,咋就越來越難了。”薛老爺子唏噓感歎,可能也是喝了些酒,情緒格外外漏。


    薛青槐沒有接腔。


    良久,薛老爺子才歎了一口氣:“讓你媳婦把這桌子給收拾收拾,你也早些去歇著吧。”


    “哎,我這就讓她來收拾。”


    提起這個,就有些舊事了。


    當初招兒心疼薛庭儴,就攢了些錢來給他買練字的紙,誰曾想這紙比她想象中的貴多了。哪怕是那最劣質的黃竹紙也要四十文一刀,而那天招兒搜羅了身上所有錢,不過隻有三十文。


    為了讓老板便宜些將紙賣給她,招兒跟老板磨了許久,連有個勤奮好學的弟弟,可惜父母雙亡家境貧寒這種幌子都編出來了,老板才答應便宜賣給她。後來她又來買過幾次,都是按照以前的價格,卻跟陳老板熟悉了起來。


    陳老板讚她人品高潔,賺得都是辛苦錢,卻還供著弟弟讀書,平時她來買紙幾乎都是半買半送的。


    這種話換做平時,招兒厚著臉皮也就受了,可今日有薛庭儴在,她難免有些局促,生怕陳老板說漏了嘴,讓小男人瞧不起她說謊。


    招兒是受過苦的,所以她懂得生存的技巧,可小男人不懂,尤其讀書人格外有一股迂腐氣,所以每次碰到這種兩人觀念會有抵觸的情況,她總是會下意識去避開這些。


    一天之內,連著有兩個人說自己是他弟弟,讓薛庭儴十分不悅,他自然沒有發現招兒這些隱晦的小心思。等他迴過神來,招兒已經和老板談上了,還特意拿了昨晚他連夜抄的那本《百家姓》給對方看。


    “這就是你弟弟?長得倒是俊秀,就是稍顯瘦弱了些。”陳老板是個年逾四十,留著一綹山羊胡,滿身風雅的中年男人。穿一身文士衫,不像個做生意的老板,倒像個讀書人。


    “他前陣子病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好了些。”


    “怪不得許久沒見你來過了。”陳老板一麵說話,一麵就接過招兒遞來的那本不管是裝訂還是紙質,都非常差的手抄本。


    他心中有數這種農家子弟不可能會寫出多好的字,不過他挺欣賞這個叫招兒少年郎,所以打算就算真的得不好,也不要過多抨擊,說些婉轉話拒掉就算了。


    若是水平不差,字還能入目,給他些散活兒做做也不是不可,就當幫人一把。


    可真當陳老板看到那黃色竹紙上的字後,還是大吃了一驚。


    “這字是他寫的?”陳老板訝異地看了看薛庭儴,又去翻手中的抄本。


    他表情太怪異了,讓招兒心中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小男人寫的字不好,畢竟一直以來從沒有人誇過小男人的字好,甚至連薛青山也都說他的字寫得宛如春蚓秋蛇。


    招兒雖不懂什麽叫做春蚓秋蛇,可小男人黯然的神情她懂,她知道那是說寫得不好的意思。


    可她並不覺得這是小男人的錯,連可以練字的紙張都得摳著用,字能寫好?也就是那次她才發了狠氣,收了菜去鎮上賣,攢了一筆銀錢給薛庭儴買了人生中的第一刀紙。


    整整一刀,而不是從薛青山或者薛俊才手裏做樣子施舍給的幾張。


    招兒腦袋有一陣冰涼感,忍不住想自己平時是不是對小男人太過盲目,又或是吹捧太過。她別的不怕,就怕等會兒陳老板若說出什麽不好聽之言,小男人會受不了打擊。


    這麽想著,她忙背著身對陳老板做了一個手勢,將他引到一旁,才很小聲對他道:“陳叔,若是我弟弟字真寫得不好,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旋即,陳老板明白過來,失笑道:“你這小子也是,就算你一片拳拳愛護之心,也不該欺瞞於他,而是該點出他不足之處,這樣他以後才能得到進步。”


    他的聲音有些大,那邊的薛庭儴肯定聽見了,招兒紅著臉,卻是呐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陳老板又道:“不過你弟弟這字寫得真不錯,定然係出名師。”


    他幾步走到薛庭儴麵前,抱拳行禮:“不知小友師從何人?”話說出口,他眼中也染上一抹遲疑,因為眼前這個一身粗布短褐的貧寒少年,實在不像似能師從什麽名師的人。


    隻是他的字……


    陳老板既然經營書肆,不是愛好此道,便是祖業。事實上陳老板是兩者皆占,也算是家學淵源,年少之時他也是考過幾次,卻是止步於秀才。不過他並不樂衷做官什麽的,遂轉身悉心打理祖業,平時會幾個文友,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品品字畫什麽的,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於他的眼界來看,此子雖筆跡稚嫩,但已具風骨。


    要知道形易得,而神難求,顏大家和柳大家素來被合稱為‘顏筋柳骨’,足以見得顏體所具備特征。而薛庭儴的字已經具備了其根本,隻要不走歪了,待假以時日,定是一代書法大家。


    他哪裏知曉,薛庭儴為了掩藏自己,刻意藏了筆鋒,本來頂多大半個時辰就能抄完的書,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才抄完。不然那字拿出來,定是會讓陳老板以為是哪一位大家的墨寶。


    就在陳老板心思浮動之際,薛庭儴已經答了:“小子並無師。”


    “隻是臨摹?”


    “曾臨過《顏勤禮碑》。”


    薛庭儴並沒有說謊,他確實隻臨摹過《顏勤禮碑》,這套字帖乃是薛青山的愛寶,平時從不讓人碰觸。而他之所以能有幸見過一次摸過一次,還是那時候年紀尚小的薛俊才拿到他麵前顯擺。


    就因為這件事,他對《顏勤禮碑》印象極為深刻,甚至成了執念。後來在家裏有些錢後,招兒便買了一套與他,他習的第一種字體也是顏體。


    “隻是臨過《顏勤禮碑》?”


    薛庭儴點點頭。


    陳老板眼中光芒更盛,良久才感歎了一口:“也許你在此道上有著旁人難以趕超的天賦,還望勤加練習,不要懈怠。罷了,還是說正事,你的字很不錯,在我這裏算是通過了。”


    他走到櫃台裏麵,拿了一冊書遞給薛庭儴。


    “我這兒有一冊《大學章句》,你拿迴去試試,筆墨由我這裏出。抄完後,成品不下這本書的水準,我付你一兩紋銀。”


    “一兩紋銀?陳叔,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招兒詫異道。


    陳叔失笑:“你可知這一冊書有多少字?你又知這書我轉賣出去賣多少銀子?”


    語畢,他繼續對薛庭儴道:“本來按理說,是要在我這書肆裏抄的,如果將書拿迴去謄抄,需要付些質押的銀或者物。我與你哥哥熟識,就算了罷,你看大約多久能抄完?””


    薛庭儴猶豫了一下,道:“既然陳老板這兒有規矩,小子就在這裏謄抄可好?隻是有一點還望陳老板能夠通融,空閑之餘能否讓小子翻閱一二這裏的書。”


    陳老板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瘦弱但不卑不亢的少年。


    “可!”


    “那就先謝謝陳老板了,您放心,小子一定不會損壞這裏的書。”


    招兒一直忍著沒說話,直到這邊談罷,才將薛庭儴拉到一邊說話。


    “你真要到這裏抄書?拿迴家去多好,若是你怕陳老板不許,我這裏還有些銀子可以做質押。”


    “你不覺得這兒是個好地方。”


    薛庭儴迴頭看了看那滿室的書,他本身所閱之書有限,而‘薛庭儴’的記憶中,關於這方麵的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可人生是他的,他要一步一步往前走,並不代表做了一個夢,他就一定會是日後的首輔,鐵定能考中進士。畢竟哪怕是夢裏的薛庭儴,也是付出許多努力,走過許多彎路,才能一步步走至官居一品的。


    招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隻是突然單獨放小男人一人在外麵,她十分不放心。她正想著要不要找借口陪著他在這裏,陳老板在一旁道:“好了,你不用擔心你弟弟,在我這裏還能丟不成?你今天不用賣菜做工了?還不快去。”


    在陳老板眼裏,招兒是個靠在鎮上賣菜做工養活弟弟的辛苦哥哥。


    “陳叔,我這就走了。”


    她忙從懷裏掏出十來個銅板遞給薛庭儴:“我中午應該會來尋你一同吃午飯,若是不來的話,你自己去買,就在……”


    “在這裏抄書,中午可管一頓便飯。”陳老板又插言道。


    招兒還是絮叨:“錢你還是拿著,想買個什麽就買什麽,我下午來接你迴去。”


    “你還是先撿著你的工做完,放心你弟弟不會丟。”


    這陳叔!


    招兒再也說不下去了,近乎落荒而逃地跑出這家書肆。


    待人走了,陳老板才笑著揶揄:“你哥哥對你挺好的。”


    薛庭儴一哂,是挺好的,像隻不放心雞崽的小母雞。不知為何,他竟是想到了這句話。


    之後,他在店中夥計的引領下,去了店鋪後麵的一間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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