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訂閱比≥50%的能正常閱讀,否則需延遲三日, 補足可立看  她知道小男人肯定又氣上了,他最是不喜她說‘狗子是我男人’這種話, 每次被他聽見她說這種話, 就能幾日不理她。其實招兒也要臉,可她本就是薛家二房的童養媳, 若不是這般自稱,她哪裏有資格去和四嬸孫氏叫板。


    “你是不是餓了?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麽迴來?”


    招兒扭頭就把這些煩心事扔在腦後了, 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將紙包打開,裏麵放著兩個還散發著熱氣的包子,白胖可人,看著就讓人喜歡。


    “快吃, 趁著還熱乎。”她笑眯眯的, 把紙包塞進小男人的手裏,一麵把肩上的背簍放在牆角。


    薛狗子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少女正值二八年華,肌膚是鄉下丫頭常見的小麥色,可招兒的膚色卻和別人格外不同, 光滑而瑩潤,像似抹了層蜜。高挺的鼻梁, 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 瞳子黑黝黝的, 笑起來裏麵靈光乍現, 看著就是個活潑的。


    招兒的身量比尋常女孩兒們都高, 發育的也好, 前/凸後/翹,渾身充斥著一股青春的朝氣。


    真鮮活,鮮活得就像他夢裏一樣。


    他不自覺地拿著包子啃了起來,見此招兒笑得更開心了,去廚房裏給他倒了碗水來,擱在他手邊上。自己則彎腰收拾著炕上散亂的被褥,一麵心裏想著晚上再給他做些什麽好吃的補補身子。


    好不容易小男人好了一些,那藥還得繼續喝,再喝幾副才能鞏固。由此自然又開始計算手裏剩下不多的錢,以及再想個什麽法子弄些錢來,才能解了燃眉之急。


    “你,吃了沒?”薛狗子問。


    這種行徑在他身上極少會發生,讓招兒不禁抬頭望向炕上靠坐著的小男人。


    其實小男人長相是清秀的,有別於鄉下人的白皙皮膚,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的眼,那抹弧度讓他的麵相多了幾分精致的俊氣。就是小男人平日總是半垂著頭,氣質偏陰鬱沉默,又太過瘦弱,在人前並不顯眼。


    招兒眼裏暖了一下,笑容更大了,嘴裏劈裏啪啦說著:“吃了,在外頭就吃過了,這是帶給你的。”


    話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等著小男人露出厭惡的表情,抑或是譴責她女兒家不該四處亂跑,哪知他並沒有說什麽,似是有什麽心事的垂頭吃著包子。


    招兒不禁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心裏一疼,忍不住道:“狗兒,你也別太著急,那話畢竟是你聽來的,既然沒當麵講就當不得真。就算真是這樣也不怕,姐掙錢供你讀書就是。”


    薛狗子的頭其實還有些疼,暈沉沉的,招兒以為他有心事,其實他隻是在想那個夢。此時聽到招兒這番話,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得這場大病。


    認真說來,薛狗子這場大病是肝氣鬱結著急急來的。


    提起這個,就要說說薛家大體的情況。


    餘慶村是位於平陽府夏縣湖陽鎮下的一個村子,村裏不過兩百多戶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俱都是看老天吃飯的莊戶人家。


    薛家就是其中一戶。


    不過薛家與其他普通農戶不一樣,也算是有些來曆的。


    薛家的祖上,也就是薛老爺子的爺爺是個秀才,像餘慶村這種窮山坳坳裏,能出個秀才公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因著這個秀才公,薛家那一代出了薛氏一族的族長,族裏又連著出了好幾個鄉老,終於在餘慶村擁有了幾分話語權。同時自然也福澤了後輩,薛老爺子的爹又是勤勞肯幹的,靠著長輩的幫扶,也慢慢置辦了一份家業。


    及至到了薛老爺子這一代,薛家已經有了三十多畝良田,幾個兒子也各有營生,日子過的紅火得讓人羨慕,在村裏也算得上是數得上號的殷實人家。


    薛老爺子和婆娘趙氏膝下有四子兩女,長子薛青山娶妻楊氏,誕有兩子一女。長子薛俊才,現年十五,次子薛有才,現年十歲,及已經出嫁的長女薛滿兒。


    老二薛青鬆是個木匠,娶妻裘氏,誕有一子,也就是薛狗子,現年十四。老三薛青柏是個莊家漢子,娶妻周氏,誕有一子一女。長女薛桃兒,今年十三,小兒子薛栓子,現年八歲。老四薛青槐是個挑貨郎,娶妻孫氏,也誕有一子,名叫薛毛蛋,今年才四歲。


    至於兩個女兒,大女兒薛翠萍已經出嫁,小女兒薛翠娥今年十四,還待字閨中。


    值得一說的是,如今有父母在不分家之說,再加上鄉下人家都是宗族而治,所以薛家是沒有分家的。


    薛家嚐過讀書帶來的好處,所以比尋常莊戶人家都要有眼界。薛青山因為打小就聰明,又是長子,薛老爺子對他寄予厚望,到了啟蒙的年紀,就花錢送他去上私塾。


    薛青山也爭氣,二十歲那年考中了童生,雖至今仍止步於秀才,到底也算是十裏八鄉數得出來的讀書人。


    可別小瞧了童生!俗話說士農工商,士乃是當下社會層次最高的一類人,普通人若想變民為士,隻有一條路那就是考科舉。而科舉一途,說是去西天取經也不過,要經過各種關卡,曆經艱辛萬苦方可得。


    想要走上這一條路,首先第一得具備資格,童生便是具備這個資格的人。是需要通過縣、府兩試,才能被稱之為童生。至於再下一步就是秀才了,成了秀才便是進了學,也是踏上科舉之途的第一步。


    由此可見一斑,童生也不是一般人,所以薛青山在薛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可之前也說過了,薛家的家境在鄉下隻能算是中等人家,像這樣的家境要想供一個讀書人,幾乎要窮盡全家所有人力財力。因為老大是長子,以後要立門戶的,又天資聰慧,下麵的幾個兒子自然都得讓步。


    至於薛狗子為何會大病一場,那還要扯到薛家的另一樁舊事上。


    當年薛青山中了童生後,也算是少年得誌,他本是躊躇滿誌想一舉過了院試,也能得個秀才公當當,可惜天不從人願。


    隻差臨門一腳,換做是誰都不甘心,薛青山隻能沉寂下來,發憤圖強,寄望下次能中。


    就這麽一去匆匆多年,當初的躊躇滿誌被現實衝擊得是滿目瘡痍,薛青山考了多次未中,總不能一直閑在家中吃白飯。萬般無奈下才在村裏辦了個私塾,專門收本村和附近幾個村的孩子讀書識字,多少也能混口飯吃。


    如此便利的條件,薛家的幾個孩子自然也都跟著沾了光。下麵幾個小的都還小,孫子輩裏也就大房的長子薛俊才,和二房的薛狗子學得時間最長。


    不過比起堂哥薛俊才,薛狗子明顯要不如許多,也是他身子太弱,小時候總是三天兩頭的病,耽誤了許多的功課。


    時間拉到五年前,這一年提學官在府城開了院試,薛青山自然不會錯過,早早就停了私塾的課,奔赴府城應試。


    這時候出門一趟可不容易,再說薛老爺子也不放心大兒子一人出門,便讓老二薛青鬆陪著去了一趟,尋常打個雜什麽的,總是一個照應。


    也就是這趟出了事,薛青山在府城裏不知得罪了什麽人,薛青鬆為了護著大哥,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人最後倒是被拉了迴來,可迴來沒幾日就斷了氣,臨終前薛青鬆讓薛青山答應自己,必要窮盡其所能將薛狗子供出來。


    事實上為別人讓道了一輩子,薛青鬆怎麽可能心中沒有怨言,隻是他本性憨厚,也是自知天資不如大哥,才會一直默默無聞的奉獻。


    可臨到自己兒子身上,尤其薛狗子從小體弱,怎麽看都不是吃莊家飯的人,而自己又命不久矣,薛青鬆才會趁機逼著大哥許下承諾。


    薛青鬆會這麽做,不過想打破薛家的資源一直往大房身上傾斜的現狀。薛家隻有大房有兩個讀書人,如今多了個薛狗子,三房的孩子那會兒還小,老四還沒成親。隻要薛青山答應,旁人自然無話可說,薛青鬆也算是為了兒子褐盡所能了。


    薛青山當場答應下此事,聲聲泣血,說一定會將薛狗子當做自己兒子看待,薛青鬆這才閉了眼。


    而之後沒多久,本來就身體不好的裘氏憂鬱成疾,也跟著撒手人寰。薛狗子自此成了無父無母的苦命娃,幸好還有爺奶叔伯們,和招兒這個童養媳,倒是不用擔心衣食無著落。


    之後的數年裏,薛青山果然待薛狗子宛如親子,村裏誰人不說薛家老大這是把侄兒當親兒子養。可俗話說人心最是善變,自私乃是人的本性,隨著時間逐漸的過去,大房漸漸變了態度,雖是人前還是如同以往,可人後如何那就隻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到了今年,眼見自己已經沒什麽可以教兒子的,薛青山就動了想把薛俊才送到鎮上學館裏去學兩年的心思。


    可去學館讀書耗銀甚多,且不提一年的束脩都得數兩銀子,先生的三節六禮,及平時所用的筆墨紙硯,這都是要錢的。薛家因為供出了個薛青山,早已是元氣大傷,又哪裏有錢供兩個孩子一同去。


    隻能拿出一份銀錢,也就是說薛俊才和薛狗子隻能去一個。


    薛青山將事情當著全家人的麵說了,薛狗子並沒有識趣地說出不去的話,而是選擇了沉默。


    那段時間薛家的氣氛詭異,薛老爺子愁眉不展,祖母趙氏成天陰陽怪氣的,倒是大房兩口子還是一如既往,渾然就當沒這事。


    這也就不提了,也是湊巧,竟讓薛狗子不小心聽見大伯母楊氏和四嬸孫氏暗中說話,說要讓公婆出麵,讓薛狗子將去鎮上讀書的名額主動讓出來,薛狗子急怒之下才大病了一場。


    想起這些,薛狗子一陣心緒難平,同時腦海裏又浮現許多的畫麵,正是他之前夢裏的一些內容。


    夢中那個薛庭儴在十四之年也是麵臨了同樣的處境,而對方也是經由此事才性情大變,一改早先的秉性。


    難道他就是薛庭儴,那個薛庭儴就是他?可他為何會夢到這些東西!


    薛狗子腦子裏一陣翻攪似的疼,手裏的包子跌落在炕上,旁邊的水碗也被打翻了。招兒聽到動靜,忙衝上去一把將他抱在懷裏。


    “狗兒,狗兒,你可千萬別嚇我!”


    趙氏見實在不成樣子,從屋裏出來說了兩句。孫氏更急了,也知道實在族長麵前丟了人,可那雞長了翅膀,她又沒長翅膀。一直等那雞沒了力氣,孫氏才一把抓住它,嘴裏罵了一句:“跑跑跑,注定是鍋裏的菜,你往哪兒跑?”


    薛庭儴沒有再看,收迴視線。


    他知道他大伯為何會那麽大方,提出讓他和薛俊才比一場,因為若無意外,這一場鐵定是薛俊才贏。


    在那夢裏,他就曾吃過這樣的虧,卻不是和薛俊才比,而是招兒千辛萬苦弄來了錢,也將他送進清河學館。那時候的他愚不可及,一直將自己不順遂歸咎於命運的苛責之上,覺得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所有人都不給他機會。


    初入清河學館時,他躊躇滿誌,他想自己一定會勝過薛俊才,證明自己才是薛家最出眾的人,可現實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也是到那時候,一直沒有見過世麵的他才明白大伯的險惡用心,他確實教了他讀書,他也確實‘讀’了不少書,可隻是讀,不懂經義。


    後來才知道,學童蒙學識字之後,以讀經作為基礎。


    先學《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再是《千家詩》、《幼學瓊林》、《龍文鞭影》等,讀完這些,方可入大學,開始習讀四書五經等。


    而在這個階段裏,先生是不講經義的,也就是說隻是死記硬背,明字義而不明經義。因為時下人慣是認為小兒蒙學,懂不懂不要緊,隻要記住就好,等讀得多了,讀得久了,自會明白其意。


    這就是所謂的讀書千遍,其義自現。


    待你能將這些書全部背誦如流,到了可以學解經做文章之時,將是事半功倍。


    這種省時省力也出成效的教學模式在整個大昌風行,上至名門,下至低層社學、村學,很多都是如此。尤其是鄉間私塾,最是風行此道,因為塾師隻有一人,卻要教授數人甚至數十人,都去講解經義也不太現實。


    可實際上有些底蘊的世家大族,卻從不會如此教自家孩子。因為這種教學模式一味強調死記硬背,卻忽略了經通自然道理通的真理。


    這是後來‘他’站在首輔之位,縱觀全局分析出的利弊。


    可彼時他剛入書館,因為大伯拖延了為他解經義,不懂還有解經之說。因此在初入學時,先生問他可是讀過,他答曰讀過,卻是解經解得狗屁不通,被先生斥罵蠢笨如豬,遭受同窗的排擠與嘲笑。


    而如今,看樣子大伯也清楚他本身的缺陷,才刻意提出比這一場,實則早已是成竹在胸,料定他輸定了。


    可惜啊,出了意外。


    *


    因為家裏來了客,除了薛老爺子和薛青山父子倆陪坐,所有人都在忙。


    等正房堂屋那邊吃上了,廚房這邊才開始做其他人的午飯。


    期間,薛桃兒還被吩咐著去打了酒。堂屋的席上有酒有肉,男人們推杯交盞,根本看不出平時有什麽機鋒。尤其是薛族長和鄭裏正,兩人喝酒喝得很是親熱,到最後都有些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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