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訂閱比≥50%的能正常閱讀,否則需延遲三日,補足可立看  如今正是農忙,塾裏也沒幾個學童會來。鄉下的私塾就是這樣, 每逢兩季農忙就會給學童們放假, 所以最近薛青山也挺清閑。不過他去哪兒不去哪兒, 也沒人管他,塾裏放假的時候, 經常會幾天都見不著他的人影。


    招兒把自己和小男人用過的碗筷洗幹淨, 拿迴灶房。周氏正在煮豬食,桃兒則在掃院子, 見沒自己什麽事, 招兒才將黑子的食盆找出來, 從打算待會兒混在豬草裏喂豬的剩飯中舀了一碗, 端著往門外走去。


    周氏看了她背影一眼, 也沒說話。


    這剩飯是給黑子吃的, 鄉下養狗就這樣,主人家吃幹,狗喝稀, 主人家吃稀的時候,狗通常要挨餓。鄉下的土狗挨餓都是挨慣了的,不過招兒平日裏稀罕黑子,甭管好的歹的, 總是要給它混個飽。


    偶爾還有加餐, 當然這些都是人麵上看不到的。


    反正趙氏就看見招兒又從她豬嘴裏摳食給那條狗吃了!


    她抬腳從正房裏出來就看見這一幕, 老臉當即拉了下來,也不見她責罵招兒,就站在屋門前扯著嗓子,對灶房的方向罵了起來:“讓你喂豬你倒好,把食喂狗嘴裏去了,這麽大個的人屁用都不頂,白吃飯還不起用。”


    這明擺著是指桑罵槐。


    灶房裏周氏不說話,正在掃院子的桃兒抬頭看了阿奶一眼,忍了忍繼續埋頭掃院子。趙氏沒點名道姓,誰知道她是罵誰的呢,若是上前插嘴,隻會目標轉移被罵得狗血淋頭。


    這都是教訓得來的經驗。


    招兒剛走到院門處,就聽到這麽一罵,她也沒示弱,轉頭笑盈盈地看著趙氏:“阿奶,你這是在罵三嬸?若是罵三嬸,三嬸可就太冤了,要罵您也應該罵我才是。這剩飯是我舀的,打算給黑子吃,我這不也是想著黑子不容易,隔三差五就往家裏叼隻兔子。您說咱總不能幹些又想讓牛幹活,又不給牛吃草的事,您說是不是?”


    趙氏氣唿唿地瞪著招兒,她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省油的燈,才會去罵周氏,沒想到她自己倒找上了。正想說什麽,這時打院門前經過的幾個婦人,其中有人笑著說:“一大早就見連興家的這麽精神。”


    旁邊有人插了句:“還別說,人招兒說的對啊,哪有讓牛幹活又不給吃草的。”


    “就是,連興家的,差不多就行了。你家這條大黑狗,村裏人誰見著不喜歡,這種時候野地裏鬧兔子荒,它都能叼來兔子,多靈巧的畜生。平時夏秋兩季,什麽田鼠野兔子野雞的,也沒少往家裏叼,自己不吃都叼迴來。你若是不喜這黑子,給咱家得了,你守信叔可是早就看上黑子了。”


    這一口一個連興家的,是薛老爺子一個嬸子,人稱守信嬸子。雖是歲數比趙氏還小十來歲,但無奈人輩分高。


    餘慶村兩百多戶人家,以薛、鄭兩家為大姓,其他另有十幾戶乃是雜姓。既然都是一個姓的,免不得家家戶戶都沾著親,有些關係能扯出五服以外。可是親就是親,論著輩分比人小,就得尊一聲長,所以這守信嬸子說起話來,也就一副長輩指點晚輩的口氣。


    趙氏被這話堵得不輕,別看她罵是罵了,可真讓她把黑子給人了也有些舍不得。誠如這些人所說,黑子平時確實沒少往家裏叼些野物,甭管大小胖瘦,總是口肉,鄉下人吃口肉可不容易。


    她板著臉不說話,門前的招兒倒說上了:“七祖奶,這可不行,黑子可是我的命根子,你把我命根子要跑了,我可不能活了。”


    她一說一臉笑,嘴裏還說著俏皮話,當即把守信嬸子給逗得哈哈直笑,手裏一點一點地指著她,對旁人道:“瞧瞧這潑丫頭,可一點都不客氣。行行行,七祖奶不要你這狗,也免得把我招兒的命根子給要走了。”


    一通說笑,招兒笑著把這幾個婆娘送走,才扭頭迴來喂黑子。


    趙氏瞪了她一眼,扭身打算進屋,剛抬起腳,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娘,咋站這兒呢?”


    卻是趙氏的大閨女薛翠萍迴來了。


    薛翠萍相貌和趙氏像了六成,卻是生了一雙大杏眼。她二十多歲的模樣,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花夾襖,下麵是條醬紅色的闊腿兒褲子。她手裏挽著個竹籃子,上麵蓋了層布,看不出裏麵放了什麽,正疑惑地看著趙氏。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之前老頭子交代了,趙氏正打算使著誰去上水村報個信,這下倒是省了事。


    母女兩人一麵說話一麵往屋裏走,很快就消失在正房門簾子後麵。


    招兒蹲在那兒看黑子吃食,手裏摸著它的大腦袋,心裏卻是有些好奇大姑怎麽趕上農忙時迴來了。


    *


    “這可不行,娘你這是讓人戳我脊梁骨啊!”正房裏,薛翠萍聽完趙氏的話,就站了起來。


    趙氏忙伸手去拉她,同時做手勢讓她小聲點兒,別被人聽見。


    “咋就不行了,你是狗子的親姑姑,又打小和老二親。這一家子若說那孩子願意聽誰的,估計也就聽你的。”


    趙氏這話倒是事實,薛翠萍打小就和老二薛青鬆好,當年沒出嫁的時候和裘氏也說得來,薛狗子剛生下來的時候沒少抱他。


    薛狗子從小性子靦腆內斂,自打二房兩口子走後,更是沉默陰鬱,經常十天半月都不見他說一句話,薛家這些人裏也就跟薛翠萍這個姑姑親近些。


    “可……”薛翠萍滿臉為難,心裏暗暗道今兒這趟不該迴來,萬萬沒想到迴娘家自己的事還沒辦成,倒是攤上了這種事。


    “你可別忘了,你家興子來咱私塾裏上學,你大哥可分文銀子未管你要過。如今你大哥需要你幫忙,你咋就想不管呢,俊才好你大哥就好,大房有出息了,難道還能讓你吃虧?”


    “那娘你咋不自己跟狗子說去!”


    趙氏曆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能這般溫言溫語說話,是看薛翠萍是自己閨女。見女兒這般推三阻四,又說話戳她心窩子,頓時就炸開了:“你娘要是能去跟他說,還用得著你?你娘能去說這話,能去說?若是讓外人知道,這成什麽了?”


    薛翠萍本來就因婆家的事正煩躁著,見娘罵自己,當即也惱了:“合則這麽一大家子都不去,就我是外人讓我去做這個惡人?就算被外人知道了,也是我這做姑姑的不是東西,二哥一家子大人都死了,去逼個孩子?!”


    見女兒嗓門大起來,趙氏生怕被人聽見了,狠狠地拉了她一把,斥道:“你是生怕讓人聽不見是不是?”


    薛翠萍自然也不想和親娘鬧翻,不甘不願地嘟囔:“讓我說,這事不該娘你跟爹管,大哥家的事就讓大哥或是大嫂自己去。壞事都讓別人做了,他們一家子倒是落個清白,有這麽幹事的!”


    “扯你大哥作甚,你大哥是讀書人,要臉要體麵。再說了,他有愧老二,也幹不出這種事來。”


    薛翠萍嘴唇翕張了下,按下滿肚子的話。


    若真是有愧二哥,還會鬧得這出?其實這些年來,薛翠萍也是看透了這個大哥的為人,若說大嫂是個笑麵虎,大哥也不是什麽善茬,不好的事都讓別人幹了,明明他們一家子受了益,反而還扮無辜。


    可知道又怎樣,她畢竟是個出嫁女,她動搖不了爹娘根深蒂固對大哥的看重。隻要這種看重一日不打破,家裏永遠是以大房為先。尤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所以即使明知道這兩年家裏發生的一些事,也隻能昧著良心當做看不見。


    她將掉落在臉頰邊的頭發往上抿了抿,道:“娘,先不說這事,我這趟迴來是想借些麥種,你也知道我婆婆那病,去年因為急著籌藥錢,也沒留種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氏打斷了。


    趙氏狠狠地拍了她兩下:“又來借麥種,你當你娘家有金山銀山是不是?劉家那麽些兒子就讓你個做媳婦的迴來挖娘家的!?”


    “娘……”


    “劉家那些砍腦殼的東西,一屋子喪門星,一群沒本事的孬貨,連婆娘都養不活……”趙氏罵道,見薛翠萍哭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地又打了她兩下:“去把狗子那事給辦了,娘就給你麥種。”


    “娘……”


    “快去,別墨跡。”


    *


    當聽見大姑迴來了,薛狗子心裏便有一種宿命感。


    之後,當薛翠萍笑著掀開門簾子走進來,他竟奇異的一點傷心的感覺都沒有。


    薛翠萍說話的時候,薛狗子其實並沒有在聽,他隻是在想著夢裏和夢外的種種奇異之處。


    當年薛庭儴也經曆了這麽一出,打從爹娘接連去世,他心中對薛家人就帶著怨意。而這些怨意在大房的偽善,及家裏人的默認下,一點點積累。直至這一次,他本是心中還存著最後一點希望,卻在連最親近的大姑也站在對麵那一方,他徹底絕望崩潰了,一改早先沉默,選擇了爆發。


    其實大房,甚至薛家人等的不就是他的爆發。隻要這事他自己提個頭,便有無數個大帽子往他頭上扣來。他根本沒有能力反抗,這些人又全是他的長輩,所以他的憤怒與不甘全部被掐死在繈褓裏。


    這一次,夢裏的事再度發生了,他該怎麽做?


    薛翠萍的嘴還在不停的張合著,看得出在這個蒼白羸弱的侄兒麵前,她是有些心虛的。可這些心虛都掩藏在她不斷張合的嘴後,薛狗子眼神淡漠,但旁邊有個人忍不住了。


    招兒的臉色很難看,但還是強撐著笑:“大姑,你看狗兒病了多日,這才剛見好些。他精神不好,若是有什麽話,還是以後再說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養小首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假麵的盛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假麵的盛宴並收藏家養小首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