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憲不久前才經曆了一場酷刑,後身自肩膀腰臀到腿部俱都嚴重燙傷,甚至損及部分內髒,在搶救的過程中髒器數度衰竭。


    他在這之後的七十二個星時還必須進行生抗重塑,否則可能會影響他的身體之基,甚至於直到現在他每走一步都在忍受著強烈的疼痛和拉扯感。


    這樣一個病重的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更不應該這樣踽踽前行一意孤行地收殮自己可能已經慘死的朋友。


    可是宗庭根本無從拒絕這名少年的意願。


    對方當年因為帝國保護不力淪落實驗室,被迫易改了一生的命運。而對方迴到帝國的懷抱後卻也無法恢複到正常人的生活,在別的孩子還在父母親人的羽翼下按部就班成長時,他卻已經在為帝國的安危和前路砥礪前行,這次更是為帝國安防大計勘破了一樁陰謀。


    有功之人,理應得到尊重。


    桓憲很平靜。


    如此熟悉。他再一次麵見了死亡,詛咒也再一次應在他親近之人的身上。


    他無法阻攔,更無法逃離,隻能強迫自己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再多等一等呢?我已經來了。


    然而最終還是沒能救下對方,就像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死亡一樣。


    當初他被活活置身於熱熔室是那樣擔心自己死得太過淒慘難看會嚇到來送自己的朋友。可是你呢……怎麽死的淒慘的人卻成了你?


    好疼啊。


    少年幹澀的眼角什麽都沒有流出來——他已經沒有淚了。


    另一位領路的二班學生更是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不像賈伊迪一樣強忍著淚也不像桓憲那般無聲落淚。對他來說薑洄是為救他們而死的。不該這樣,本來最應該活著的人是她,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在場哪怕已經見慣了生死的士兵見到如此場景竟也不禁有些心酸,為那個年輕逝去的生命悲鳴,也為少年人誠摯卻再也得不到迴應的情感悲傷,他們竟有些見不得這樣的場景了。


    素來雷厲風行的青年軍官這一次沒有下達任何指令。他隻是靜靜的靜靜的看著那隻a級星獸,然後輕輕地取下了他的帽子。


    整個現場一片低迷,空氣仿佛都帶著焦灼凝滯的氛圍,叫人萬分難受。


    突然蹲在機身殘體旁的少年猛地抬頭。


    遠遠站著的青年軍官也立馬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重新戴上了那頂象征威嚴的軍帽,正了正,然後步履沉著地朝桓憲的方向走去。


    後頭眾士兵不明所以,便見那位應當受了重傷的桓參謀,不,下次再見麵估計該叫上尉的人開始瘋狂地拉扯那一截殘存的機身。


    從現場看,這隻甲鱷龜臨死前應該當經過強烈的掙紮,駕駛者應該是被其最後一刻臨時反擊倒的。


    看得出機甲的材料硬度和強度都不足,重達十數噸的甲殼並精神力,直接碾碎了機身近四分之三,機艙上半小部分及頭頸位置尚還完整,卡在甲殼邊緣。


    而動靜正是從那部分傳來的,忽然出現跟詐屍一樣的精神波動……


    如果他沒有感覺錯的話,就隻有那個人的精神力。是她,還活著,沒有死。


    桓憲顧不得身後的劇痛,立馬朝著精神力波動最強烈的部位挪去。。


    不得不說薑洄組裝機甲的手藝極好,即便各部分碾碎成這樣,竟沒影響到其他部位。後蓋底下的人鼓動了好幾下,努力於內部撞擊,但卻沒能成功,最後隻得無力的錘了陣。


    桓憲上手幫忙去掀後蓋,可是他重傷未愈,手腳無力,且手上也沒有合適的工具,徒勞地幫著扯了幾下才發現後蓋有個角落被甲殼壓住了。


    還是反應趕過來的宗庭並及後頭跟著副官及幾位軍士將那已死的星獸微微抬一些,減輕後蓋的壓力。


    多方努力下,裏頭的人終於敲開那層後蓋板。


    後蓋下是一個已經變形的狹窄的口子,一顆滿布鮮血的頭從裏頭鑽了出來。


    對方伸出攥住了上方邊緣的位置,使了使勁兒,可惜沒能借此提升上來。


    外邊的人也不敢隨意拉扯,擔心對方的腿部是被什麽壓夾著的狀態。若是不管不顧隨意拉扯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因此都在耐心等著她進一步顯現情況。


    不過旁邊幾位成年人也沒閑著,幫忙擴開了那個變形的出口,並給這位幸存者助了一把力。


    對方估計是受傷了,顯得很虛弱,手臂架著殘存的機體一直在不斷挪動,吃力的想要自己支楞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才勉強爬出了那個狹窄的應急救生空間,半邊身子架在出口處。


    她看起來十分狼狽,額頭都是血,頭部應該是受了傷,臉頰、脖梗以及雙手裸露的皮膚全是深刻的劃痕,其中一隻手背更是不知道觸到什麽高溫的東西,燙出一片叫人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


    她的腿確實是被壓傷了,骨頭可能出了點問題,站都站不起來,宗庭半扶著她從急救空間的出口處探出來。


    對方臉色極白,嘴唇幹裂,臉上還帶著死劫過後的驚惶。


    她看著一行來搭救她的人似乎對眼前的事態有些迷茫,卻又自己活下來了這個事實,由衷地感到慶幸和歡欣。


    最終在一眾人當中,薑洄準確地找到了人群中她最熟悉的那張臉,也是這些天她最擔心的人。


    她的腦子似乎總算轉過來了,動了動幹裂的的唇角似乎想說什麽,下意識伸了伸手想要招唿對方。


    終於找迴自己的唿吸的桓憲卻是如同獲取了某個信號一樣大口大口地唿吸起來,不過短短數星分就如同在泳池水裏過了一遍般。他想要說什麽,也想對這個人笑一笑,又或是痛罵對方為什麽要衝動……可這一切最終都化成了無言。


    他隻是靜靜地走到對方跟前,在她欣喜的目光下覆上了她的手。


    兩隻滿是傷痕的手相交疊。一隻縱橫交錯疤痂未落,另一隻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竟似給人以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總算都……活了下來啊。


    桓憲and宗庭and所有人:你死了……


    薑·還能再搶救一下·洄:我活了,我還沒死啊。別悼念了,趕緊挖人好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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