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晟就是黎白都,黎白都就是黎晟……


    琢磨著這個消息,安昌帝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


    黎晟當年對黎白慕這個妹妹可不是一丁點的偏袒,六國大會上後越的使臣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黎白慕容色並非上佳的話,便被黎晟劃花了臉,割了舌頭扔迴後越。


    雖然黎白慕急病死了,但誰能保證黎晟不會愛屋及烏,對她的一對兒女偏袒憐愛?


    楚玥被人殺害,楚昀被定了人祭,就在這個關頭黎晟公布了自己的身份,任誰都知道他是要保住楚昀的性命。


    可是楚昀失蹤了……


    若楚昀還在,安昌帝還能跟黎晟談一談條件,可要是楚昀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此時的安昌帝已經全然忘了,之前定下讓楚昀去獻祭時自己有多痛快,他已經顧不上針對楚國公府了,隻記得楚昀是黎晟嫡親的外甥,唯一的外甥。


    迴想起二十多年前,半夜醒來對上死狀可怖的冰冷屍體時的情景,安昌帝就心慌得厲害。這還隻是從前的黎晟,現在的黎晟手裏可是捏著東洲大陸一半的命脈啊。就算他是懷安的皇帝,又拿什麽來跟黎晟鬥?


    這麽一個人,連苗疆的瘴氣都沒要了他的命,殺又殺不死,鬥又鬥不過,當真是要愁死人了!


    安昌帝看著跪在下頭的一群酒囊飯袋,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還想再發作一通,卻瞥見滿頭花白的林太傅,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


    “太傅,太傅!”


    安昌帝走下來,雙手扶起林太傅,殷切又誠懇的道:“事已至此,還望太傅為朕指點迷津。”


    “臣不敢。”林太傅微微退開兩步,端的是勤謹恭敬的樣子。


    安昌帝卻暗暗咬牙,這個老不死的不識抬舉!麵上還是虛心求教的樣子:“先帝將朕與懷安托付給太傅,還請太傅與朕分憂。”然後壓低了嗓子道:“此事,著實是懷安之困啊。”


    林太傅老皺的眼皮抬起,看了安昌帝一眼,也低聲道:“陛下放棄人祭了?”


    安昌帝一愣,心裏一團怒火旋起,這個老狐狸這幾日為了阻撓人祭之事,拉了多少人下馬?全都是安昌帝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勢力!如今竟然還要跟他談條件?!


    想起自己十五歲登基,在這老東西手下憋屈了十年,直到二十五歲才開始把持朝政,如今竟然還要受林太傅的牽製!


    朕可是皇帝!


    眼看著安昌帝的臉色扭曲,林太傅眼底閃過濃濃的失望。


    他彎腰作揖道:“臣,不敢當與陛下分憂之責,卻是有一提議,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


    ……


    連日的雷雨過去,天氣倏而變得涼快起來,好似秋老虎已經全然過去了。


    天氣晴朗,日頭也不毒,楚玥便讓人把書案擺在了院子裏,金桂的香味順著微風拂過,她一人站在院子裏研磨練字。


    素衣,長發,專注的側臉還帶著幾分稚氣,她一手托起長長的袖子,一手提筆描紅。


    白祈天在書房裏剛處理完一堆事情,往窗外一瞟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楚玥的存在暫時隻有他院子裏的人知道,莊子上人多口雜,且進來了許多兼職的人,隻得讓楚玥住在西廂房,與白祈天的東廂房正對著。


    楚玥不習慣人服侍,也很少出門,整日裏除開讀書便是寫字,白祈天便讓小丫鬟們都退了出去。好像整個莊子上,隻有此處特別的靜謐。


    “少主不休息一會兒?”楚玥寫完一張,拿起來吹幹上麵的墨跡,放到一旁。視線並沒有往東廂房瞟,卻還是知道白祈天已經忙完了手頭的事情。


    “看你練得認真,便沒有打擾。”他一邊淡淡的說著一邊走了過來。


    楚玥笑了笑,把剛練好的那張紙塞進白祈天手裏,道:“看吧。”


    白祈天隻看了一眼,便聽楚玥接著道:“然後把徐大家的字帖給我送來。”


    “你的字行筆流暢,卻欠了些基礎,的確適合練徐大家的字帖。”白祈天挑了挑眉,隻需刹那便知道了她的言下之意。“你夢到了?”


    “今天的事情都夢到了。”楚玥將筆放在筆洗裏,又用放在一旁的素絹擦了擦手。


    “這都能夢到啊。”


    楚玥瞥了一眼白祈天,又垂眸收拾起了桌上的宣紙。


    “大事小事都能夢到,夢到什麽不受我控製。”


    白祈天接著問:“如同你與寧王身死那般的大事,和我送你徐大家字帖這般的小事麽?”


    “是。”楚玥應了一聲,似是有些不耐的皺起了眉,望著白祈天道:“少主,你明知道我向你搭話不是為了閑聊這些。”


    她的身量不高,跟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一樣,看起來很是年幼孱弱,站在高大的白祈天麵前就更顯得小巧了。


    這雙清澈的杏眸直直的望著他,就像是個小孩子在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教訓人一般。


    不,本來就是個小孩子。


    白祈天的嘴角彎了彎又放下,還是那副君子如風的淡然模樣。


    “我知道。”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發愁,也認真道:“可是這些事情你都夢到了,我還能說什麽呢?”


    “夢是能改的。”


    曾經她也以為夢不能改,隻能一邊心驚膽戰的活著一邊順應夢裏的發展,但錦繡姑姑告訴她命運在人不在天,再難再苦她都能改,也已經改了。


    “夢裏那麽多事情我都……阿嚏!”


    從陰處吹來一陣風拂過,吹得她碎發飛揚,楚玥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我們進屋說吧。”


    白祈天往旁邊挪了兩步站在風口上,楚玥揉了揉自己的鼻頭,哦了一聲就往迴走,白祈天連忙拉住她。


    “去我那兒吧,茶水都是熱的。”


    楚玥不讓人服侍,屋裏肯定也沒有人熱著茶水。她剛受了涼,總不能迴去再喝涼的。


    白祈天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本來脈象就虛得奇怪,要是在這個關頭再得一場風寒,總歸是不好的。


    “多謝少主關心。”楚玥抽出自己的手,低頭行禮。


    “過來吧。”


    白祈天領著楚玥進了自己的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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